堂堂朝廷军队,差点在山匪手里吃了亏,不弄死这帮山匪,怎么能解刘指挥使的心头恶气?
柳韶光眉眼微动,挪到刘指挥使面前,小声道:“这帮匪徒在怀安县内如此猖狂,竟连朝廷的军队都敢动手,想必平常没少做杀人越货的勾当。莫非怀安县内的驻军如此不堪,竟奈何不了这帮山匪?
朝廷限制盐铁买卖,方才那帮山匪手里拿着的武器,瞧着可不输刘指挥使他们这帮正规军。
刘指挥使自然比柳韶光更清楚其中的蹊跷,当即冷笑一声,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刀,刀背上映出他泛着杀意的眼神,“看来有些人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柳韶光上辈子同样经历了这遭,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这怀安县令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堂堂父母官,就是这么庇护一方百姓的?”
柳焕缓缓伸手拽住柳韶光后脖颈的衣裳,淡淡向刘指挥使道歉,“族弟年少,口无遮拦,大人莫怪。”
“少年郎本就该有这份热血!”刘指挥使哈哈一笑,豪气地摆摆手,反正柳韶光骂的又不是他,他生什么气?他不但不生气,还要夸柳韶光骂的好呢,“读书人有句话,叫什么在其位谋其职,就是说屁股坐了什么位置就得撑起相应的担子。怀安山匪作乱,猖獗至此,甭管怀安县令到底时好时坏,总归逃不过一个无能的帽子。”
柳韶光给了柳焕一个得意的眼神,被柳焕一眼瞪了回去。
第二日清晨,天色已亮,刘指挥使便叫人去探路,找找山匪的老巢到底窝在哪儿。另一部分人则进县城打探,看看怀安县境内到底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
刘指挥使手下的士兵都不是孬的,办起事来很是利索。去县城的人还没回来,前去探路的便绑着俩山贼过来复命了。
俩山贼见了刘指挥使就开始喊冤,“大人饶命啊!真不是我们干的,就算借我们一万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对兵爷爷们动手啊!”
刘指挥使冷笑一声,再次拔刀,威胁的意图十分明显,“再号丧,老子就让你们到地府里头给你们祖宗号去!”
两人瞬间闭嘴,连呼气都不敢呼,生怕刘指挥使觉得他们呼气的声音太吵直接送他们去见阎王。
“老实交代,你们的老窝在哪儿?”
两侧的护卫军十分默契地将刀架在这两个山匪的脖子上。
威胁十分管用,两个山匪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上山的路线全都交代了。
柳韶光听着还挺稀奇,上辈子运粮队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山匪手里吃了大亏,险些毁了半数粮草。这回倒好,直接把山匪抓了过来,真是痛快。
柳焕心细,听二人先前一直喊冤,便问他们,“你们胆子这么大,朝廷的军饷都敢动?”
“祖宗爷爷,天地良心,朝廷的东西,谁敢动啊?我们寨子的兄弟昨晚一直没出寨子大门!”
“是啊是啊,昨天夜里就是我们守的寨子大门,真没有人出来找死,冤枉啊!”
两个山匪在朝廷军队面前大喊冤枉委屈,这场景委实令人发笑。
柳韶光眨了眨眼,眼中笑意若隐若现,在柳焕看过来后迅速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问这两个山匪,“这么说,倒是我们冤枉你们了?”
“是啊!我们头领也十分生气,扬言要宰了昨晚那帮混账东西呢。不是我们干的事,我们不认!”
刘指挥使眉头一跳,心下信了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为自己开脱?演的倒是不错,你们寨子特地把你们挑出来也是费心了。”
两个山匪嘿嘿一笑,算是默认自个儿是故意撞上来的,嘴上依旧诚恳地解释道:“这一片山头有什么生人出没,瞒不过我们,昨晚那帮人,并不是怀安本地人,大人不妨想想,是不是什么时候沾上了仇家?就算我们山匪要抢东西,也犯不着把粮草给点了啊!”
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刘指挥使抬手示意左右将其中一人松了绑,一脚将对方踹开,“滚去告诉你们头领,老子要他亲自来谈,不然的话,你们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老子杀上去吧!”
那山匪不敢多话,屁滚尿流地走了。
柳韶光见刘指挥使似乎有所动摇,寻了个机会试探他的口风,“大人,这帮山匪?”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管将昨晚偷袭意图烧粮的人揪出来。至于这帮山匪,若是真与他们无关,到底是并州境内,我们也不好太越矩。”
柳韶光对刘指挥使这番回答也不意外,官场中明哲保身的才是大多数,只是难免心情低落。
刘指挥使见状,念及柳韶光大有来头,又说了一句自己的猜测,“或许,昨晚来的,是柳少当家的仇人也说不定。”
柳韶光正想说她大哥哪来的仇家,话到嘴边却突然想起来,江南还有个死了儿子将仗记在大哥头上的范同知,一时也没了言语,只恨恨咬牙:若真是如此,她定然要想尽办法扒了范同知的皮。粮草何等紧要的东西,竟让他当成了泄私怨的工具!
对于山匪头领,柳韶光心下也有几分好奇,上辈子运粮队伍在山匪手里吃了大亏,后来即便将事情闹大导致怀安官场大清洗,这位头领却还是顺利逃脱不见了踪迹,也是一桩奇事。
刘指挥使气定神闲,吃准对方必然会露面,柳韶光内心却有些复杂,明白刘指挥使为何这般有把握,不过是双方都知道,彼此都无意动手罢了。
临近午时,山匪头领果然现身,虽然谨慎地与众人隔了一段距离,却也能看清此人的模样。约莫三十来岁,头戴文士方巾,脸色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苍白,瞧着像是身子不大好的样子。单看外表很难让人相信,这样的一个人,竟会是山匪头领。
柳韶光却是瞳孔一缩,这个人,她上辈子在江永怀身边见过!若是用黑布蒙住右眼,气质再阴狠些,全然就是自己碰巧撞见过一次的那个人,待江永怀很是恭敬。那时候江永怀是怎么说的?妻子陪嫁庄子的管事?
柳韶光忽而不确定,上辈子,江永怀的死,真的是徐子渊因私泄愤吗?
刘指挥使同这头领倒是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是默契,双方都不想动手,话里话外都透着联手找出昨夜浑水摸鱼的人。
二人聊得正在兴头上,冷不丁空中一道黑色的箭影掠过,而后便见山匪头领捂着右眼惨叫一声。
众人俱是一惊,下意识往箭来处的方向望去,便见一人玄衣烈烈,手持弯弓,打了个口哨,便见一匹黑色骏马如箭一般疾驰而来,那人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动作俊得叫人忍不住在心间叫好。离的近了,便见那人俊朗的面容,眉如墨画,目若点漆,浑身气质冷冽如同高山上亘古不化的积雪,不似凡人。目光掠过柳韶光时微微一凝,而后渐渐泛上了一丝水色,又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柳焕顿时大喜,“徐世子!”
柳韶光也是一喜,又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
徐子渊见山匪头领欲在随从的掩饰下逃走,眼神骤然一厉,继续弯弓搭箭,箭无虚发,每一发都落在一人心口。四下埋伏着的亲卫也纷纷现身,将头领围了个严严实实。
骏马四蹄如飞,快到柳韶光面前,徐子渊才拉了缰绳,定定地看着柳韶光,低声道:“我来抓捕通敌叛国的匪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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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023
◎三合一◎
通敌叛国四个字一出,柳韶光顿时惊骇地看向徐子渊,视线再移到被押过来的山匪头领,一寸寸地将他的五官辨认清楚,再三确认,他确实就是上辈子曾经在江永怀身边出现过的管事。
莫非上辈子这人逃脱后便进了京城外的庄子,还慢慢升成了左都御史名下庄子的管事?
柳韶光委实不愿疑心江永怀,他不过是一个商户子,便是考中了功名,在朝中也无甚背景,如何能这么早就和通敌叛国的山匪有来往?
江南和怀安县可离得不近,便是江家同样五湖四海做买卖,来往经商的也是江家人或者是各大管事,江永怀打小就在江南念书,哪里来的空闲认识山匪头领?
柳焕见徐子渊擒了山匪头领后,眼神便一直放在柳韶光身上,瞬间回想起柳韶光荷包里那块玉佩,额间青筋顿时一跳,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步,将柳韶光挡在自己身后,镇定自若地同徐子渊寒暄,“多亏世子来得及时,这帮匪徒着实大胆包天,昨夜竟敢偷袭,想烧我们的粮草!”
山匪头领受不了这个污蔑,即便是右眼上还插着一支箭,听了柳焕这话,气到连疼痛都忘了,立即嚷嚷道:“都说了,昨晚的事不是我们干的!我要是想动手,必然是有十全把握后再出手,昨夜那些个蠢货,什么事都干不成还打草惊了蛇,别把他们和我相提并论!”
“只可惜,蠢货们都逃了,反倒是你这个聪明绝顶的头领被我们逮住了。柳韶光凉凉插了他一刀。
山匪头领更是恼怒,恨恨地用仅剩的一只眼瞪向徐子渊,咬着牙忍住眼睛的剧痛,不愿在徐子渊面前露怯,冷笑道:“徐世子好大的威风,不在北疆杀敌,倒有空跑来并州抓我这么个小小的山匪!也是,山匪可比胡人好对付多了,便是北疆败了,也有剿匪的功劳在。世子真是好算计!”
徐子渊根本不搭理他,淡淡看了他一眼,一只手缓缓搭在弓上。山匪头领也是个机灵人,见徐子渊这般做派,心知这确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一言不合是真的会杀人的。为了他另一只眼睛,山匪头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徐子渊这才收回眼神,抬手示意左右将山匪头领押下去审问。
刘指挥使见了徐子渊很是激动,方才徐子渊露的那一手弓马骑射的功夫,足够让刘指挥使等人折服,看向徐子渊的眼神中都透着灼热的光芒。
“世子,这山匪到底有什么能耐,竟然还通敌叛国?”
一般人也没那个本事犯这么大的事啊。
徐子渊本就话少,不太想开口,余光正好瞧见柳韶光同样面露好奇之色,徐子渊当即一顿,缓了神色,言简意赅道:“山匪勾结怀安县令,在怀安县令这里套了消息,转头便告诉了胡人。这些年北疆不太平,多为他们生事。”
柳韶光奇怪,“他们看着也不像胡人,怎么一心帮着胡人残害锦朝百姓?”
徐子渊抿了抿唇,正要解释,见四下围了这么多人,话到嘴边便换成了,“不过是借机生事想引起边疆大乱罢了。”
刘指挥使笑着接话,“这帮子玩意儿,指定就是打着搅混水的主意。北疆军离并州可不远。要是安定了下来,只要腾出手来,知晓并州山匪猖獗,怕是要点兵过来剿匪。”
柳焕也是一笑,恭维了北疆军一句,“那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正在绑山匪的北疆军们瞬间向柳焕投来亲切的眼神,再一想,人家柳家少当家千里迢迢赶路,为的可是给他们北疆军送救命的粮草,为此还差点遭了山匪的毒手,北疆军对柳焕的好感立即蹭蹭往上涨。
随着山匪头领的落网,埋伏在各处的北疆军也纷纷押着山匪们过来同徐子渊汇合。瑞安一马当先向徐子渊复命,“世子,山匪的老巢都让我们端了,在寨子里的山匪没一个逃脱,查到的赃物还在登记造册,稍后便能运下山。”
山匪头领那个气啊,只恨自己命太长,没在刚才中箭的时候就去见阎王,以至于现在要听到这样的诛心之语,强撑着一口气瞪向瑞安,颤抖着唇道:“不…不可能!我们寨子极其隐蔽,便是怀安本地人都无法顺利找到,你们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端了寨子?”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山匪寨,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瑞安头一昂,不屑道,“我们世子运筹帷幄智计无双,你那寨子,早就让我们世子摸透了!”
这话简直比杀了山匪头领还难受,在自己最擅长的地方一败涂地,山匪头领当即一口气没上来,昏死了过去。
瑞安试了试他的鼻息,顺便踹了他一脚,吩咐其他人,“把他抬下去,等会儿醒了,好好审审他这些年都干了哪些缺德事,同伙都有谁!”
柳韶光悄悄打量着徐子渊,前世今生的画面相互交错,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上辈子难缠的差点让他们送了命的山匪,就这么轻易的解决了?
察觉到柳韶光的目光,徐子渊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身子略僵,强行控制住自己不将眼神放在她身上,整个人又陷入了无措的状态。
瑞安看出徐子渊似乎有些不大对劲,试探着问道:“世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徐子渊这才回神,淡淡道:“再去查昨夜的匪徒。”
“是!”
瑞安双手抱拳,恭声领命,迅速又领着一队人出发,经过山匪头领身前时又顺道踩了他一脚,嘴上还叹息道:“倒霉悲催的,要不是昨夜那帮家伙,今天也不能这么顺利将他引出来。难怪他不服气,确实是被昨夜那帮人给连累了。”
柳韶光看着山匪头领的惨状,完全生不出一丝同情心来。山匪头领一时不察被连累到这步田地,也确实挺倒霉的。但这对柳韶光等人可是一件大好事,想想上辈子柳韶光他们被山匪逼得疲于奔命的窘境,再看看现在这般有惊无险的顺利运粮之路,柳韶光脑子坏了才会同情山匪头领。
这帮山匪盘踞怀安多年,无恶不作,徐子渊率兵端了他们,老百姓们得知了消息,纷纷敲锣打鼓喜气盈盈地迎接徐子渊等人进城。
柳韶光骑马跟在柳焕旁边,看着不远处徐子渊挺拔的背影,再看看道路两旁欢声呐喊的百姓,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上辈子,她见过许多次徐子渊得胜回城的场景,也像道路两旁的百姓那样,热烈赤忱地看向徐子渊,骄傲又得意。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同徐子渊一起接受百姓们的夹道欢迎。
前头的徐子渊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回头,正好对上柳韶光还来不及收回去的眼神,目中神情难辨,柳韶光却莫名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丝悲凉。
万人的欢呼声中,徐子渊周身依旧寂寥冷肃,仿若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天地间唯他一人,萧萧肃肃,不染纤尘。
柳焕含笑看了柳韶光一眼,有了北疆军接应,接下来的运粮之路想必不会再出任何差错,柳焕也放下心来,终于有了同柳韶光说笑的心思,“你不是想着要剿匪吗,现在可如你的愿了?”
柳韶光轻轻耸了耸鼻子,“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