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老是你——胖咪子
时间:2022-03-22 06:55:59

  赵崇湛停住缓慢往外去的脚步,转过脸来是一脸的不情不愿,余光瞥了一眼她的脸,那茶碗口凿得可真是圆乎啊……丢下一句“怎么这么麻烦”,很勉强地绕回床榻边坐下了。
  夏和易本来觉得让他坐桌边就行了,毕竟他身上穿的是在外行走时的衣服,一张细致讲究的床铺,应该是要换了寝衣才能坐的嘛。
  没想到他如此热情,虽然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不过言行不一,坐这么近,很难让人不觉得是要亲手为她端药碗。
  她摇摇头,唉,算了,爱坐床就坐床上吧,别溜进美人怀里就成。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说是送药来了,六河开了门,赵崇湛从门缝里看见送药的人竟然是白经义,几步走出房到外面的走廊上,眼神命六河接过托盘,说:“将军辛苦。”
  尽管天上换了太阳,受认可的依旧是曾经的天子。白经义永远都是那么热血那么澎湃,“但凡王爷需要,末将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赵崇湛微微颔首,正想转身回去,余光见白经义支着个脑袋往房里瞧。年轻的小将军,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脑子里想什么,嘴里就无意识念叨出来了,“我得瞧瞧夏二姑娘去,到底是家里有来往的,她病了,我理应关怀一下。”
  赵崇湛不疾不徐地笑了,“夜深了,将军闺房探望,不妥当。将军的问候,本王替你代到了。”
  说完,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小白将军关心世交的大门。
  赵崇湛回来了,身后亦步亦趋跟着抬着托盘的六河。
  夏和易很想提醒他一下穿外衣别坐床上的事,可是不好直说,委婉挤出个笑来,连提醒带夸的,“能得王爷衣不解带为我侍疾,我真是三生有幸,您瞧瞧,这墨黑汤汁儿都镀了金啦!”
  赵崇湛瞬间沉下脸,说:“笑话,你多大的脸,让本王替你端药。”
  然后扯着一侧嘴角冷笑着,以最俾睨的姿态抬手端起了药碗。
 
 
第48章 
  ◎月◎
  六河退出房门,贴心地将门阖上,往外头一戳站好,有闲心担忧起屋里的状况来。主子爷要给未来主子奶奶喂药,自然是值得庆贺的大好事儿一桩,但是主子爷伺候过谁啊,他老人家给姑娘喂药,别是一碗药直截给姑娘一气儿灌下去,就算不撑死,呛死也不成啊。
  只是房间里头的情况跟六河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一勺汤药稳稳递到嘴边,夏和易挺不好意思的,眨眨眼皮,偷偷觑他一眼,脑袋凑过去喝了,帕子掖了掖嘴角,说多谢王爷。
  那柳眉星眼半掀半拢的一点点,光影间真有几分顾盼流转的况味,
  温度热腾腾地暖起来,赵崇湛抬眼看她一眼,手里顿了顿,再稳稳喂上一勺,夏和易又羞怯地喝掉,然后再喂。
  到喝完第三口的时候,夏和易耐心尽失,再这么磨磨唧唧一勺一勺喝下去,一碗药还没喝完,她支得老长的脖子就先酸断了,挥手扔下一句“我自己来”,便夺过药碗,豪迈地仰起脖子,跟江湖人灌酒一样一口干了。
  随后不知是打哪家勾阑里消遣养成的浪荡习惯,大气地手背一抹,“不错,赏!”
  赵崇湛眉头紧拧起来,“你要赏谁?”
  夏和易回神一颤,赶紧谄笑着,“当然是赏大夫,大夫深更半夜地起来看诊,可太不容易了,还有煎药的下人,都该赏。”
  赵崇湛压根儿不搭理她的胡说八道,低头看一眼空底儿的药碗,手一翻,一滴都不往下淌了,短促倒吸一口气,“你是属牛的?”
  夏和易咂咂嘴儿,刚才灌药灌得勇猛,眼下迟迟回味儿过来了,缓缓瘪起嘴,弱弱地说:“苦”。
  赵崇湛看着她舔了舔嘴角,红润的舌尖,扫过红润的唇瓣,小小的一点,润润的。
  眼前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男人有时候心猿意马起来,不讲道理,而且十头牛都拉不住。
  后半夜的卧房里,孤男寡女的床榻上,她知不知道这样的动作意味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邀请?
  他兀自澎湃起来,但是很显然,她并不知道。
  只见夏和易灵活地一翻身下床,从床边对开门柜里掏|出一个布包袱,在榻上摊开来,翻出了一包不知道什么零嘴儿,捻起一颗含进嘴里,“王爷,您看什么呢?”
  赵崇湛心头莫名涌起一片孤苦伶仃的苦涩,转身盯着晃动的烛火,不冷不热道:“看扑棱蛾子。”
  夏和易盯着他的侧影端了半天,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双手把摊开的黄油纸包殷勤捧到他面前,热情笑道:“您馋就直说,我分您一个就是了。”
  赵崇湛愤怒地一转身,带出一道劲风,态度上很是不稀罕,“不要。”
  零嘴儿都是从家里带出来的,一路上一直走野外没个添补,本就是吃一个少一个,要夏和易分出去一个,她还心疼得如同刀割,于是顺势快快乐乐地收了回去,说成,“那以后我得了旁的玩意儿,再来孝敬您。”
  不过好像是收得太快了,她迎着武宁王诧异挑眉的动作,讪讪地赔笑弥补道:“只要我有的东西,都提前留出您的那一半,好吗?”
  这话说得赵崇湛终于面色稍缓,眼风往油纸包上瞥一眼,“什么东西?给本王尝尝。”
  夏和易热情地抬起手指头捻起一颗,乐呵呵地递到嘴边,“您不生气了吧?”
  赵崇湛略顿了顿,有些嫌弃地就着她的手吃进去,没什么意味地“哼”了一声。
  酸酸甜甜的滋味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各自嚼着蜜煎果子,气氛徐徐缓下来,窗支开了窄窄一条缝隙,带着水汽的风迎面扑来,月光泼下来,浇出粼粼的浪,一浪一浪地涌向船舷。
  盈盈月色和浪拍船声,似乎是个谈心的好时机。
  夏和易抱膝坐起来,下巴搁上去,“您以后是怎么个打算?”
  见武宁王面带打量望过来,她低头抚了抚膝头的皱,“万岁——我是说上面那位,实在是欺人太甚,您不能一直忍气吞声呀。”
  赵崇湛声调平平,“不忍,怎么处置?”
  夏和易一怔,是啊,不忍怎么办呢?放到他这个地位,要是不忍,那就只能揭竿而起了。
  光是想一想这个可能性,就觉得脖子上面一阵一阵凉飕飕的,像是脑袋搬家了。
  她赶紧摇摇头,晃掉这种可怕的想法,“那能不能……培植点势力什么的,或是联系一些朝中旧老。万一那位再发起难来,到底心里头有点权衡,您不至于一点施为都难。”
  真回忆起来,俩人只要碰在一起,不是吵架就是胡闹,似乎还是头一回心平气和坐下来聊点正事。
  赵崇湛很乐意告诉她:“只要本王有一点动作,给了现成由头,后头紧跟着就是天罗地网。”
  夏和易迟迟“啊”了一声,她还是想得简单了一点,朝上的算盘弯弯绕绕太多,走哪一步好像都是错招。
  她颓然地叹了口气,说哎呀随便啦,“横竖您怎么样我都跟您走,只要您不嫌弃我手笨脚粗的,您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一直为您端茶送水。”
  本来算是十分窝心的话,但她说着说着嘴角压下去了,低眉心不在焉儿地搓着指甲尖儿,“不过也说不准您是什么想法,那位姚四姑娘,说不定能比我稍微机灵些微一丁丁点儿,端的茶能平稳一点点……”
  赵崇湛捂着前额,“有你一个在眼前晃,本王就够烦的了。”
  夏和易听懂了他话中隐含的意思,高兴之余又生出点气愤来,“您明明是好意,为什么非要把话反着说呢?”
  赵崇湛怔仲了一下,语气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诚恳来,“本王真是这么想的。”
  夏和易使足力气瞪他一眼。
  这人还是别说话了,一开口真是气死人。
  她越想越气,哼哧哼哧地喘了几口粗气,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天旋地转,“快把我的醋碗拿来!”
  但是赵崇湛没给她递,她气咻咻地一把端起醋碗,埋头猛吸一阵她的十全大补醋,终于缓过来了一口气,转头对向他,粗声粗气的,“继续说!”
  他看向她的眼神像凛冬挂霜的松枝。
  夏和易一改臭脸,勉为其难地给了个笑,“我的意思是,您说,我听着哪。”
  赵崇湛吸了一口气,勉勉强强继续往下道:“你出身不俗,无名无分近身伺候本王,道理上说不过去……”
  夏和易的满肚子的火气,“咻”的一下就散了。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要来了吗?她心心念念的亲王妃之位就要来了吗?
  心尖剧烈雀跃起来,可是也有畏缩,一晚上吵吵闹闹连着缝缝补补,万一她误会了,那可就太尴尬了,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温馨氛围就没了。
  所以她不敢追问,只目光盈盈地望着他开合的唇,双手在胸前捏成一个拳,说是翘首以盼也不为过。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了轻轻的两声敲门声。
  原来是小白五爷刚才被武宁王打发走了,回到房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于是折返回来探望一下病患。
  赵崇湛刚想说“不必了”,结果夏和易抬手拦住他,“五爷是好心来探望我,我总该见一面,省得人家认为我失了礼数。”
  然后她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摸了摸手背竖起的汗毛,讨好道:“您放心,我当然是先全心全意地听您说,等您走了,我再见五爷。”
  结果迎来了一片更深的死寂,突如其来的寒冷,呼啸的寒风仿佛自耳边狂啸吹过,冰棱子顺着帐幔一寸一寸挂起来,就连蜡烛的光都被冰冻住了。
  夏和易后知后觉武宁王生气了,回忆了一下说到半拉的话题,试探地觑他的面色问:“您刚才说我给您当使唤丫头,道理上过不去,所以照您的意思……”
  赵崇湛刀锋一样凉薄的眼神,语气骤降,“所以以后一个月给你发一吊钱。”
  “一吊钱?!”夏和易猝不及防惊呼起来,这也太抠了吧!在她们夏家,连春翠秋红一个月都有一两呢!打发谁呢?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真当她是叫花子吗?她气呼呼地扭身躺下了,面朝白墙脑勺儿朝人,嘴里嘟嘟囔囔的,“越有钱的人越抠门儿,我算是见识到了。”
  赵崇湛比她更气,大手攥着肩头把她从被窝里提溜出来,面对面质问她:“一路上本王输给你多少钱,你还要不要脸?”
  夏和易短暂心虚了一瞬,只要避开眼神,她就不在乎,愤愤地朝天竖起两根手指,“至少二两!没商量!”
  赵崇湛久久盯着她,胸腔中起钢火起得厉害,半晌错牙憋出两个字,“出息。”
  所以使唤丫鬟的月钱就这么各自搓火地定下了,赵崇湛气得干脆起身往外走,“就这么办罢,你见白经义,本王回去召见姚四。”
  他把两件事儿放到一起类比,夏和易就觉出不妥了,眼疾手快扯住袖子说别呀,“您别走,我也不见白五爷了,算扯平了,怎么样?”
  赵崇湛冷冷往门口一瞥,“人家还守在门外眼巴巴等着你开门。”
  夏和易谄笑着说好说好说,“我把灯一吹,屋子里黑了,五爷就知道我睡下啦。”
  这话说得似乎很惹人遐想,不过被她诓骗的次数太多,赵崇湛根本不为所动,擎等着她下半句抛一个上天下地的大雷,把旖旎的暗示全都打破。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到时候不至于气得头疼。
  没想到夏和易直接凑过身去,就势吹熄了床头的蜡烛。
  烛光一款摆,眨眼间,屋子里沉寂寂黑了下来。
  -完-
 
 
第49章 
  ◎浪◎
  白经义眼睁睁看着屋里的灯暗了下去。
  他是个心思极不细腻的人,打小在练武场上被军棍抽,大了就入了军营,没什么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也是以这样,上峰才放心让他这般年轻的将领护送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所以他一开始对王爷深夜还在夏和易闺房里并没有太多感触,只以为王爷是听闻姑娘病了,来探望姑娘,以显示体下的仁心。
  可是现在,他们灭灯了!屋里黑了!
  白经义震悚极了,只见六河高深莫测地冲他笑了笑,往走廊尽头的方向比了比手,“将军请回罢,我们夏二姑娘想来是歇下了。”
  *
  屋里灯火一晃,灭了,黑夜瞬间笼下来。
  她俯过去吹灭了蜡烛,撑起胳膊起来。
  赵崇湛提了声调瞪她,“你在做什么?”
  他好像有点被惊到了。
  要夏和易自己来说,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吗?要说十分清楚,那自然不能算是太清楚的。
  但要说她完全不知道,也不尽然。她毕竟承过幸侍过寝,尽管两个人都敷衍至极,男女之间的章程,她还是大概齐知道一些。今夜的种种,先前是真的胸闷心堵不舒坦,可后来顺势把动静闹大,闹到武宁王那里去,说是完全没有私心,肯定是不能够的,否则她也不必使出浑身解数把他留下来。
  眼睛迟迟适应了黑暗,小方窗外的月华渐渐发银发亮,那浪拍船舷声忽的大了起来。
  呼吸声显得清晰,和水声合成相称的浪。依誮
  该怎么说呢?她穿着寝衣接待他,本身已是大大的不妥当。
  听说僖嫔进了他的房间,叫她着实慌乱了一把,不得已出此下策。
  想从前那些嫔妃为了吸引万岁爷注意,不少大冬天披着薄纱在御花园里跳舞弹琴的,先不论成不成功吧,无非就是一条,豁得出去。
  她是使了心眼,心里头慌得不行,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勘破。不过她也没报太大的期望,武宁王若是被僖嫔留住了,压根儿不来看她,那她也就认了。
  可是他来了。
  所以,他来了,接下来该怎么样?她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再多说什么都太刻意。
  夏和易往他那头望了一眼,不得不说夜晚真是容易令人鬼迷心窍,明明她白天看见武宁王时没有任何不应当的想法的,可现在,她黑灯瞎火地盯着他的脸,竟然打心底里生出了一种靠近他的冲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一个人久了看到只蚊子都觉得眉清目秀”?威力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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