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老是你——胖咪子
时间:2022-03-22 06:55:59

  两个人一道用膳,比一个人要开心,全因夏和易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每一道菜都可以引起她一大套稀奇古怪的谬论,她边吃边叽叽喳喳,让整顿早膳都无比热闹。
  早膳快用完的时候,有人进来回禀,说再有不到一炷香,大船就可在昌安城码头靠岸。
  按照计划,到了昌安码头,他们就要跟白五爷那帮人分别,换了赵崇湛安排的船往北地走。
  夏和易几个箭步蹦到窗边,果真见有陆地出现在视野里,转过身来,“王爷,咱们在昌安城要逗留多长时日?”
  赵崇湛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漱口,“短暂停靠一日,明日辰时启程。”
  “那我们可以进城转转吗?此去北地,山高路远的,总有些需要提前采买的罢?”夏和易瞬间眼睛亮得惊人,欣喜祈求道:“我从来没出过远门子,真想上街逛一逛。”
  赵崇湛没有丝毫犹豫,说不成。
  夏和易想了想,城里人多,万一万岁爷暗中安排人手对他不利,确实不好办,尽管很失望,“倘或是要给您添麻烦,那就算了。”
  赵崇湛没搭腔。
  顾及安全确实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出于不想在夏和易面前被拆穿身份的私心,他乘船前往昌安城的事没有避讳,昌安城里人尽皆知,必然有人要将禅位之事拿出来念叨。
  他没有言声,膳桌上气氛骤降,一顿早膳草草收场。
  待早膳撤了,船周的水逐渐变得浑浊起来,青黑色的水昭显越来越近的码头,大船靠岸了。
 
 
第52章 
  ◎葡萄◎
  大船迎着浑浊的水波,徐徐靠了岸。
  混迹官场的大多是老油子,生怕跟老皇爷沾上干系,在新帝面前落不着好。但也有不少人,只认准了一位皇爷,新帝才上台多久,就搅得朝上一团乱,大家心里都憋着有本要奏,早早便守在码头等候拜见。
  夏和易不晓得这些弯弯绕绕,她撑在甲板的栏杆上,远远眺着码头上颜色鲜艳的各式动物补子,回身回来冲他笑,“没想到您一个闲散王爷,混得人缘还不错。”
  赵崇湛无甚起伏地看着码头,“本王虽在野,官场中少许人情往来照旧避免不了。”
  他认真起来的模样,总给人一种打心底里发颤的畏惧感,夏和易刚看愣住了,就听见他下半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他调过脸来,凶神恶煞地威胁她说:“你今日好好待在船上,别妄图想法子上岸,否则本王回来饶不了你。”
  夏和易因他的怀疑直瞪眼,不甘心反驳道:“我虽然贪图玩乐,好歹还是分得清的,绝不给您平白添麻烦,您放心去吧。”
  赵崇湛极不信任地看她一眼,那份鄙夷摆得明明白白,又惹来夏和易一阵愤怒哼唧。
  不过再是不信任,倒也没再挤兑她太多,不一会儿便被蜂拥而上的大小官员前呼后拥着去了。
  雨云向来是最没准儿的,一片乌云飘过来,雨说下就下,码头上做生意的摊贩来不及收拾,手忙脚乱地铺上油布,四下乱窜躲雨去了。
  夏和易送别武宁王回来,只在自己房门前略停了一刻,心里还惦记着京里的消息,想去寻白五爷,她有很多话得问,可还没迈出步子,就听前头有人来报,说姚四姑娘来串门子了。
  话音未落,年轻姑娘百灵鸟似的嗓音便转过转角响起来,“我在船上兜了一圈,夏二姑娘原是在这儿呢。”
  在大门口撞个正着了,再不待见也不好推脱了,夏和易笑了笑,“船上闷久了,我上去略散散,姑娘来得巧,我刚回来,您就来了。”
  说着招呼人往屋里坐,坐下来各自倒上香茶,客套的寒暄是少不了的,你来我往好一阵功夫。
  姚四醉翁之意不在酒,横竖昨夜她进了武宁王房里的事儿大家都知道,干脆也不遮掩了,每说上三句,话头就得往武宁王身上引一引。
  夏和易听得心里不舒坦,偏装没听清没听明白,句句和她打太极,刻意略过那些,实在被问得烦了,直接说:“咱们这一路走来,也算得上是惊心动魄了,就问这世上,一道经历过地陷的能有几人呢?大难不死的缘分,足抵得过千金万金了。可惜俗话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明儿就要分别了,我想着是极舍不得的。不知您问过白五爷没有?路上是怎么个处置法?心里有数,早早准备起来,临行也不至于太慌张。”
  姚四笑里顿了顿,缓了笑意说:“这不,临时决定换水路走,原先的计划全打乱了,一切要劳烦五爷重新安排,据说少说要滞留三五日。”
  夏和易往码头上瞧了眼,说正好,“姑娘可不趁这个时候上城里转一转,将来嫁了人,再像今儿这么自由自在可不容易了,我听说总兵家姑娘一靠岸便领着人进城逛去了。”
  逐客令的潜台词呼之欲出:你可快走吧,不要耽误我办正经事。
  姚四是个稳得住的,笑脸都快僵了,仍说不急,“我跟姑娘一见如故,正愁寻不到机会聊上几句,瞧着雨没个完,待雨停了再去也不迟。”
  做客还赖着不走的,也算是少见。夏和易见赶不走她,干脆作罢了,反正她想知道的事儿,找姚四打听也是一样。
  她招呼春翠备茶点来,一壁问姚四:“我长久在外,京里的事反而疏忽打听了,姑娘既然进宫参选,想必皇后娘娘已掌中宫了罢?”
  姚四昨夜被武宁王晾了个透体,心里本是恹恹的,一听她问这个,立刻抖擞了起来。泾国公府想把大姑娘送进宫当皇后的事儿,权贵间早就传遍了。瞧着昨儿夜里武宁王对夏和易着急的样儿,估摸是被迷得五迷三道了。姐姐嫁哥哥,妹妹嫁弟弟,全天下的好事都想被他们夏家一家子占去,也不瞧瞧祖坟埋得兴不兴旺,天底下哪儿有那么便宜的风水。
  姚四昨儿吃了哑巴亏,眼下巴不得看夏和易笑话,端起茶盏半遮住笑脸,答得十分细致,“是呢,娘娘出自左柱国家,是行六的姑娘。想梁爵爷位列六大学士之首,身上又兼着兵部尚书的职,夫人是怀亲王家嫡出的小姐,论尊贵,的确再没哪家能比得上了。”
  嘴角咧得大了,说得就快要忍不住笑了,姚四按耐着拿帕子掖了掖嘴角,“姑娘打小京城长大,勋贵间来往见识多,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我在姑娘跟前解释这些,可是太多余了。”
  夏和易慢慢放下茶盏,淡淡说“是嘛”。
  面上平静,心里却是结结实实慌了,借势转头去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怎么会这样?她不过离京短短几个月时间,京里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她走之前,满朝文武尚未有人得封左柱国,梁林又是什么时候位列大学士之首了?那她的外祖父潘文忠呢?
  更重要的是,一切都似乎和预想中不一样,她不告而别之后,难道大姐姐没有当上皇后吗?为什么?
  门被轻轻敲响了,外头有人送了茶点来,来人却不是春翠,六河端着托盘进来,笑着说:“王爷在外不放心,特命小的来伺候夏二姑娘。”
  夏和易哎呀站起来,“那怎么能行哪。”
  听得姚四心里一阵唏嘘,姑娘见姑娘,嘴上不说,心里少不得要从头到脚比对一番,夏和易生得美,要是不美,大概也没法子把武宁王勾住,只不过她不是时下流行的雨打娇花似的美,她更像是蒲苇,原本柔和的五官里莫名透出一股少见的韧劲儿来,中和掉了那份娇柔的可爱。相貌是老天爷赏赐,旁人没得挑剔的,也就不提了。对姚四来说,同是女人,能被爷们儿在意成那样,说不艳羡当然是假的。
  她心里不舒坦,自然也不能让别人更好过,趁六河码茶点,笑着对夏和易说:“怪道呢,我来时听人说王爷清早出去了,也不知道夜里还回不回来,雨下得这样大,官员们在外吃酒应酬,一时被绊住脚也两说。”
  爷们儿应酬时能被什么困住一夜不归呢?自然是美娇娘了。虽说三妻四妾之风盛行,夫人们表面都得装得大度,可打心底里呢?没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的男人在外沾花惹草的。
  夏和易神色慢慢变得清凉起来,原先还装样的笑意也淡了,“没想到姑娘消息这样灵通,王爷前脚刚走,您后脚就得了信儿。”
  姚四被噎了下,握了握拳,假意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非得把窟窿捅到底了才高兴,“倘或回不来,姑娘也不必太在意,爷们儿在外行走,有些逢场作戏也是躲不过的,瞧瞧外头的夫人们,谁还不是睁着眼睛蒙着鼻子囫囵过日子呢。”
  人与人之间相处,也就那么回事儿,你待我客气,我哪怕再不待见也会敬你三分;可你若是一上来就专为捅肺管子,那谁也不是泥捏的面人儿。
  夏和易露出一个没什么内容的笑,“我倒是不曾知道这些,不比姑娘,许是宾客往来多了,对待客的门门道道这般清楚。”
  这位姚四姑娘,前世是最爱挑事儿的僖嫔,这辈子又试图勾搭武宁王,夏和易能忍住不忘她脑袋上浇热茶就很义气了,实在不耐烦同她再周旋,凉下声调,丝毫不留情面了,“姑娘,您这趟是要进宫参选的,半只脚都跨进宫门了,我提前称呼您一声娘娘也不为过,现成的福分都在眼跟前儿了,不一门心思奔着大好前程去,又分心盯着我们王爷做什么呢?您今儿登门的目的我很明白,我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实在话罢,您要真是肖想王爷,那他老人家的主意才是根本,您在我跟前挑唆再多也没用。”
  话里外将楚河汉界划分得你是你我是我,俨然把自个儿跟武宁王划为一边的了。
  夫人小姐们交往,向来话是只说三分,面上一层,底下尚留九层余地,姚四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直白的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面上讪讪道:“我不过好心跟姑娘提个醒,姑娘这是说什么呢……”
  夏和易不客气地把她堵了回去,“还是我跟您说的道理,王爷和我之间的事儿,不劳您费心插手提醒,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聊天是聊不下去了,姚四借口要去找白五爷问船行安排,匆匆走了。
  夏和易在桌前呆坐了会儿,想了会儿大姐姐的事,脑袋里压不住的画面蹦出来,武宁王在美人堆里左拥右抱,姑娘们的纤纤素指捧着葡萄往嘴前一送,武宁王笑得极其荡漾,把姑娘往怀里一抓,然后你追我逃地嬉戏着,你喂我我喂你,黏糊得让人反胃。
  她转过头来,目光里空空的,“王爷早晨出去,说什么时辰回来了吗?”
  六河最初是防止姚四在主子奶奶面前提禅位才来的,不论初衷是什么,总归是在一旁旁观了全程,
  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心里为主子爷坎坷的姻缘路着急,但又不敢对主子奶奶说谎,只能老实交代说没有。
  “哦。”夏和易眼睛竟然有点发酸,木木地起身往榻边去,说,“我睡会儿。”
  六河在后面提醒她到加餐的点儿了,问她要不要排膳。
  夏和易满脑袋全是水灵灵的葡萄,葡萄飞来飞去,飞得她眼花缭乱。她烦闷地摆摆手,一头栽进枕头里去,透出的声音瓮瓮的,“我没胃口。”
 
 
第53章 
  ◎醒酒汤◎
  加餐时没动筷子,也就罢了,可到了晚膳的时分,夏和易还是没觉着饿,真是前所未有。
  春翠秋红都很担心,怀疑她晕船是不是还没好透彻。
  夏和易整个人窝在被山里,只有一张小脸从缝隙里钻出来,瘪嘴抱怨说:“嘴里发苦。”
  苦,真的太苦了,那苦味从舌根蔓延到心窝。
  之前她问罗布武宁王有没有女人,罗布回答说:“都是王爷了还能没女人吗。”
  别看罗布只是个半大小子,倒还是懂点爷们儿的行情。
  其实她出发前都想得好好的,对于武宁王从前的那些女人,她先行拉拢,能培养成自己人是最好,她难免有个身体不适的时候,让自己人房里服侍,省得将来还要大动干戈。
  可现实太残酷了,别说他真的和旁的女人同床共枕,就连胡乱想的嬉戏打闹喂葡萄的画面都让她浑身难受,光是想想,下半辈子就葡萄都不想吃了。
  “太苦了!”她愤然握拳捶了锤床榻,垂涎欲滴……不是,她汪然欲涕。
  全因她一说口苦,春翠就端了零嘴碟儿过来,小碟子由清透的白玉凿了一朵荷花,造型别致又精巧,满满的须酥糖堆在上头,积成一座高高的小山。
  夏和易捻起一块糖放进嘴里,抿化了,嘴里是甜了,心里却还是发着浓郁的涩苦。
  那一刻,她终于觉得自个儿完犊子了。
  她含着糖哭丧着脸,不住说完了完了,“我好像犯妒忌了。”
  好歹是做过皇后的,后宫莺莺燕燕一箩筐,早该习惯了,怎么还能犯妒忌呢?
  她一猛子扎进春翠怀里,嘴里嚼着糖说话含糊得不行,呜呜咽咽的光打雷不下雨,“我走了大姐姐居然还是没当成皇后王爷是不是美人在怀了梁大人怎么封了左柱国呢那我们家公爷怎么办王爷今儿夜里是不是不回来了——”
  “您说什么?”春翠一个字没听明白。
  夏和易从春翠怀里退出来,痛不欲生地捂住眼睛,“从前在家里,父亲夜里应酬归家,也常常带回一身的胭脂水粉香。”然后再痛不欲生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儿,腿踹得镶板咚咚作响,“我完了,大姐姐没成就,王爷还出去吃花酒,苦心谋划都白费了,我太惨了。”
  秋红听得云里雾里,“姑娘,您别把几件事混在一块儿说成吗。”
  因为不能解释得太清楚,所以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夏和易知音难觅地无力摆摆手,往里蜷了蜷身子,躲进帐幔的阴处默默垂泪去了。
  哀恸归哀恸,手腕子往床围子外一伸,啜泣着,“糖给我。”
  饿狼扑食似的,狠狠吃完了一整盘子须酥糖,气儿总算顺了,船外夜幕早已笼下来,茶吊子空了,春翠拎了出去换水,在窗口见到王爷上了船,还听见六河说要备醒酒汤,赶紧回来向夏和易回报,说王爷回来了。
  夏和易从被窝里拱出一个鸡窝般蓬乱的脑袋,满面惨然地问春翠:“王爷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春翠呆了呆,那自然不是啊,王爷身边哪能离了人伺候,随行的人可海了去了。于是春翠迟疑着摇摇头,说不是。
  那份迟疑落在夏和易眼中,尤其的刺眼。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痛彻心扉的事实,又捶墙踹腿儿地干嚎了一大通,嚎够了,从榻上一个打挺蹦起来,手用力一握拳,指挥两个丫鬟,“把这趟带的所有衣裳都拿出来,我要挑最艳丽的衣服、化最妩媚的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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