黁翾——瓐孍
时间:2022-03-22 08:26:30

  果然,没有我的管辖,这些妖魔鬼怪就毫无建树。看来魔道的辉煌已成为过去,而今仙道昌盛,正派繁荣,只怕以后的妖魔们已没有出头之日了,只会被名门正派一只一只一波一波的铲除殆尽,然后成为濒危物种,最后灭绝……
  可听了这么大半天,依然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我是闭关疗伤,并不是闭关修炼,所以不可能出现走火入魔而不自知的情况,更不可能闭着闭着就睡着,定然是遭人戕害无疑,可究竟是什么人呢,杀了我还将我封禁起来。
  毫无头绪,毫无线索,即使想破头也想不出因果,我恍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查起。
  看来,为今之计只有寻机会找找当年我那些不知所踪的下属,或者灵嫣,毕竟当年我闭关后,是他们负责防范工作,也许有什么蛛丝马迹。
  之所以不怀疑他们,是因我打心底里信任他们的忠心,我以前招兵买马,素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们之所以没遵循我的意志与仙道抗衡到底,多半也是因为有自知之明,看得清局势,晓得没有了我的魔道,已远非七大仙府之敌,再顽抗只会全军覆没。毕竟我在时还只能斗个两败俱伤,我一死,结果也就没有悬念了。
  当然,要想找到他们,首先得离开这里。
  同留香唠嗑这么半天,她语气里并无怨怼,我也就美滋滋的敞开心扉:“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不宜久留,还是想办法早些离开为妙。”
  她将我疑惑一望:“这里不是挺好的么,哪里古怪了?我倒是宁愿留下来,也再不想回皓天了。烈罗痕这老匹夫阴险狡诈,与其回去受巫蛊之苦,不如留在这里。”
  她所说的苦无非也就是在心里对皓天圣海腹诽时被巫蛊给反噬了,只要对下蛊之人包藏祸心,巫蛊便能感应得到,少不了就要吃点苦头,意思是警告你不要对它主人心怀鬼胎,否则后果自负。这玩意儿还真是神奇,能做到心意相通,要是当年我也有这宝贝……只能说现在的人们太会玩了。
  “多少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天真。”我有点无语,将先前的所见所想娓娓道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凡事得多留个心眼,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先前一路过来,我隐约听到有人私语,说是修了个把月好容易练出来的灵力忽然一夜之间流失殆尽了。还有,修行参道这种事,应当越修越精神焕发才对,可外面那些人十天半月没睡过觉一般,个个灵根大损,元气干涸,这还不奇怪?”
  “还有……”我蹙了眉,思忖片刻,郑重其事道:“我总觉得这些先我们来此地的那些姑娘身上都古里古怪妖里妖气的,像是中邪的征兆。”
  “你这么一说,是挺奇怪的。”她这才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登时眉头一皱脸一垮:“那现在如何是好?”
  她这副形容让我恍惚想起当年,那时她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与我斗法惨败,她非但不气愤,反而把剑一丢,满脸崇拜的说要拜我为师,后来屁颠屁颠的成了我的小跟班,逢事就问我怎么办,然后我给她出谋划策教她怎么办。
  却不料天下风云变幻莫测,千百年后的今天,大家都快成陌路的今天,居然仍要我来教她怎么办,我不禁忧心倘若这次没有我在她究竟怎么办……
  “现在嘛,唯有两条路可行。要么依你的意思,乖乖顺其自然,以不变应万变,也就是被动的等,等真相自己浮出水面;要么主动去找,找出真相,一探究竟。或查明路径悄悄溜之大吉,或抓住他们的狐狸尾巴逼迫放人……当然了,节外生枝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不管走那条路都得见机行事。”
  我顿了顿,努力分析:“再当然,一味地等可能是等死,冒昧去找也可能是找死。可是等死的话,不仅等得提心吊胆,还越等离死越近,我们不如主动去找,够刺激不说,没准还能找出活路。”
  留香是个挺没主见的,她只在观念道德上有所坚持,尤其是身处险地,更没主见,我一通摆弄,她就决定依附于我了。
  “好吧,你经验足资历深,本领也高,听你的,你想从何查起?”
  我觉得有点误会得澄清一下:“那个,我现在没有元丹没有修为没有灵力,你有的我统统没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所以本领也就不怎么高了,这一趟你可千万别抱太大希望在我身上啊。”
  她:“……”
 
第15章  第十五章阔别重逢
  既然决定一探究竟,那便得绸缪好计划,挑拣参与的人选。这个主意是我提出来的,所以我责任重大,注定做主心骨,万万不能跑路,那么现在就剩三位候选人了。
  因此乃一项攸关生死的项目,需得秘密进行,不能泄露半点风声,而要在人家的地盘偷偷摸摸搞事情,前提得具备一定的本事,既包括法力也包括脑力。我们这一屋子四个人,包括我在内,法力没一个中用的,紫留香勉勉强强有点战斗力,而小妮子不仅法力不中用,身为大嘴巴子的她在保密这方面也不怎么中用,用晚膳时不知道试试有没有毒,还一个劲追问我是谁,她已被内定淘汰。
  至于那娇羞可人儿的凡人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今天又出去转了一圈,大约熟络了几个其他屋子的姑娘,在保密这方面多半也不太中用了,也被淘汰,于是一圈筛选下来,还是只有我同留香两个人。
  先前我便听说,许多修了个把月微有成就的姑娘一夜之间灵力尽失。我俩商量着只待子时三更一到,大家都安眠就寝之后,再去各个楼层探探情况。我俩兵分两路,她身有修为,飞檐走壁方便,被发现时跳楼脱身也方便,而我更擅遁地瞬行之术,就直接奔下楼去,侦察附近这许多宫殿的防卫措施如何,哨兵们何时换岗,何时巡逻,何时警惕最弱,何时有隙可乘……
  留香不知从哪里弄到两套紧身夜行衣,我俩人手一套,往身上一披,整个人就同漆黑如墨的夜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一个响指过后,就分开行动了。她上我下,背道而驰。
  我径直出了百玉殿,黑夜中如鬼似魅的往后苑中一缩,任谁也寻不出踪迹。
  白日我同留香出来过一趟,方圆里许粗略逛过一圈,大概熟悉了一下地形,晓得朝哪条路走更易藏身。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我身前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路痴,白昼还好,一旦到了晚上,那就有些危险了。更糟糕的是,黑灯瞎火中我还必须得尽拣暗处走,否则外面戒备森严,一列一列的哨兵循环往复的东奔西跑,一不小心就走漏风声了。
  其实从这里便能看出整件事有鬼,首先,这里是建筑群中央地带,就算有外敌入侵,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这里;其次,就算有强敌来了此处,这里既不是机密要地亦非宝库重地,不过是一群刚入门的凡人住所,何足道哉?何必看得这么严?依我看他们根本不是防备外敌,其实主要是在防卫里面,生恐有人发觉不对劲半夜潜逃,于是就遣人监督,就是为了防止姑娘们逃跑。
  了悟这一点,我更加小心翼翼了,足下几乎不占地了,生怕一个行差踏错无所遁形。
  岂知我蹑手蹑脚往殿西一绕,不知怎的就绕到殿东来了,这边哨兵更多,只好转身往原地绕回去,这一绕不打紧,却绕得我头晕目眩,顷刻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
  我也不晓得已走了多远,四下遥望,除了一堵堵墙壁,就只剩下一条无路可走的死胡同。这犄角旮旯的,虽然没有哨兵巡逻,却也不是适合出逃的好路径,我左右望望,右手边的这面墙比较矮,于是提气一纵,轻轻巧巧的跃了上去,身轻如燕般翻墙而过。
  刚一立定脚步,鼻尖蓦地一腥,一股似有若无的妖气隐隐约约飘了过来。
  众所周知,太夤族虽神秘孤僻,但修的还是仙道,决计同妖魔鬼怪沾不上干系。非但沾不上干系,一般仙魔两道中人碰头,必有死伤。见妖便斗,逢魔即杀,不杀个干净誓不罢休。
  而今这洞天福地竟出现妖气,而且还是毫不避讳堂而皇之的出现。虽说我只闻到气息,没看到踪迹,但是绝对无误的。
  这趟浑水,真是越来越深了。
  循着这股妖气拐弯抹角的转,气息竟愈加浓烈了,看来距离它的主人也越来越近。我屏息凝神,努力嗅着气息,闭着眼睛闻息辩位,居然没撞到东西,每一步都踏在实地上。
  既然这妖气在这条路上环绕不去,就说明这妖一定经过这里,从此处走过,所以沿途留了气息。
  而且这条道半敞不敞,不甚宽也不太窄,日间定有闲杂人等走过。而这妖都敢明目张胆的混入人群,还没掩藏气息,我俨然嗅到了蹊跷。
  之前本来猜测这有可能是他们族人擒获的猎物,尚未来得收拾及,遂囚禁一处,酌情处理,但此刻看来,显然事实并非如此。我素来好奇心重,而且这桩事说不定也同姑娘们有关。而我也是个黄花大姑娘,所以也同我有关。既然同我有关,就不得不顺藤摸瓜搜到底。
  也不知拐了多少弯,黑黢黢的长廊尽头,一栋高楼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栋楼建在这犄角旮旯,神秘兮兮的,与这里其他琼楼玉宇相比,却有些格格不入,既无琉璃玉瓦,亦没有银螭紫柱,更无金碧辉煌。造型普通、构筑普通、风格也普通……总之一切都很普通,大约是这座凌空岛上最寒碜最不值钱的一栋楼了。
  可事实上,越是平平无奇朴实无华的东西,一般越是高深莫测,也往往越有惊喜。这不,我一望见那楼,鼻尖妖气便狂风暴雨般扑面而来,扑得我险些呛了好几个喷嚏,看来这妖一定就住这里了。
  仔细往前眺望,果然见楼前苑中有一女子身材窈窕,正拿着剪刀在那里裁枝莳叶,摆弄着一大堆花花草草。
  虽说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但三更半夜做在这里剪剪裁裁,无端生出三分诡异,令人心里忍不住发怵。
  因相聚太远,又隔了好几条廊,看不清那女子容色,不知是不是妖。我观摩周遭地势,东手边盆栽茂密,从这里悄悄靠过去不容易发现,于是便慢悠悠的挪了过去。
  万幸,那姑娘一直专心致志的裁着花木,无暇顾及旁的,我一路顺风顺水,她竟完全没有发觉。
  待离得近了,我只觉妖气浓得几乎要凝成实质了,看来眼前这姑娘非但是妖,且还是一只道行颇深的妖。倘若是只厉害的,那么居在这里倒也不算特别稀奇,说不定是亡冥女王请来的嘉宾亦未可知。毕竟仙魔不两立是常识,可仙魔搭伙合作也并不新鲜。
  我暂且抛开这些有的没的,矮身屈在一株山茶花旁,透过几丈远的月影朦胧,眯着眼觑她。
  这一觑不要紧,却骇得我“花容失色”,险些叫出声来。
  那姑娘凝神忙碌,忽然转过半张脸,月光下我瞧得分明,那居然是与我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五官眉眼,与我没有半分差别。
  奇哉怪也!
  与此同时,我怀中忽然发出颤动,一摸竟是我那小半颗元丹不知为何正在瑟瑟发抖,大约也是见到同它主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之后太震惊了,激动不能自已。
  我安抚好它,继续目不转睛盯着那女人。
  我血芳菲大风大浪见过不少,却还是头一回被个女人吓得心惊胆战。蹲在灌木从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深恐一不小心给她察觉了。
  我觉得忒过匪夷所思,在这之前,我从未踏足过这里,也从未与太夤族中人有过交集,可是这里为什么会有另一个我?
  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眼前这厮多半并不是活人,许是一只有形无神的傀儡。
  之前我在留香那处借了些灵力,这会儿尚未用完,于是赶紧掐了个天眼通的诀,往眼睛上一扔,这才再度抬起目光。
  天眼通这个术法虽不稀罕,却是个十分方便的好法术,只消一开,一切伪装事物皆无所遁形,假的永远不能当真。倘若那姑娘真是按照我的模样捏造出来的人偶或者傀儡,那么天眼通定能看穿。
  可我左看右看,她一直保持着这个模样,十分耐心的裁着枝叶,嘴角旁边还携了笑容,仿佛我开不开天眼通没什么两样。
  难不成世间真有这么离奇的事儿,真有容色生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不过,似乎还有另一种可能。
  我而今法力有限,天眼通施展也有限,倘若对方修为高深,胜我太远,那便难以看穿。而且,她应该是妖,妖都是能化形的,也可能是千百年前我们便遇到过,那时她尚未修炼成形,是个原体模样,一只阿猫阿狗什么的,见了我,觉得喜欢,于是渡劫化形时便化成我的模样。妖魔虽有千变万化本事,但他们的人形本相却只能化一次,也就是第一次,第一次变成什么模样今后便一直是什么模样。天眼通能看破虚假,但这已是她的真容,所以看不看都一样。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可是仔细想来,又有点玄乎。
  那姑娘只剪了一株山茶,剪完时身旁蜡烛也恰好燃尽,她将东西一收,转身入了殿中,自始至终都没发现旁边有人偷窥。
  四周无人,既没有哨兵也没有门卫,行事异常方便,一片诡异的安静。我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尾随她一同入殿,沿着墙壁缓缓踱行。
  可虽然我与她进的是同一栋楼,过的是同一扇门和门槛,却因前后次序有别,所以没走上同一条路。她熟悉地形,三下五除二便不知走到哪里去了。而我初来乍到,却没这个优势,而走起来又瞻前顾后缚手缚脚,不能向她那样光明正大痛痛快快的走。是矣不消片刻,我便失去了她的行踪。
  这栋楼从外面看其貌不扬,似乎内里并无多少乾坤,进来才发现空间大得离谱。房间挨挨挤挤鳞次栉比,房门也层层叠叠数不胜数,让人实在不晓得该推哪扇门,该进哪间房。
  好在这屋子里空空荡荡,一片死寂,多半没有人住不然呼噜声呼吸声早就耳贯满盈了,我稍觉放心,倘若这里只那姑娘一人,那我非得将她擒来,严刑拷打问个水落石出不可。最近怪事频繁,都有点疲于应付了。
  想起稍后自己跟自己打架的场面,滑稽之余还有点期待。到底是我这个货真价实的血芳菲厉害呢,还是那个滥竽充数的冒牌货厉害……
  只是,想是这样想,却不一定能心想事成,今夜我注定找不到那冒牌货了。
  却遇到了比冒牌货更惊心动魄更刺激的!前所未有,后无来者!
  在楼里无头苍蝇般转悠半天,硬是没找出东南西北。我有点心浮气躁,干脆不找了,一切看天意碰运气,恰好走到一扇门前,于是伸手便推。
  这一推之下,我傻眼了。
  本来打开门,我一脚踏入,应该是进里面去了,岂知我迈步而入,却从楼里走出了楼外。外面暗夜森然,是一幢幢亭台楼阁。
  敢情我是前门进后门出,径直将这栋楼走窗了。
  郁闷的是,绕了个大圈子,我居然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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