黁翾——瓐孍
时间:2022-03-22 08:26:30

  这样一来便算不上什么计策,我的意思是甭论那四个祭司如何了得,暂且皆可不予理会,我方自管筹备人手,直捣黄龙攻入皓天,只待那四人现身,立即出手,莫予对方布阵之机,杀他个人仰马翻片甲不留,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使烈罗痕未雨绸缪提早便将大阵布置妥当,我方只需先发制人,速战速决,缠得他们分身乏术自顾不暇,这个十三界凶煞大阵又如何开启得成?只消此阵不成,我方大事必成!
  我办事素来雷厉风行,能用刀枪剑戟解决问题,决计不去拐弯抹角,痛痛快快干一架便了。子衿唯我命令是从,他自然无可抗议,任凭我如何折腾,他只管妇唱夫随。不论后果如此,只求同生共死。烧成灰得聚做一堆,砍成泥也要形影不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总之两个人一定要挨得最近,谁也不得拆散。
  这并非是什么情话,乃是肺腑之言,听得我鼻腔里一抽一抽的,怔怔的似要潸然欲泣,好容易止住了,长焦却有异议。
  他倒不是反对我,而是急人之急。万事俱备,我方却从哪里筹集人手?
  纵然他将那七大护法尽数解决了,对方另有四位祭司并烈罗痕这五大高手,我这边少说也要征齐五人,才能令那十三界凶煞大阵开不出来,方有五成胜算。
  我同子衿五占其二,长焦这厮畏首畏尾,不用问自也晓得是靠不住的,他只负责提供情报,打打杀杀这种事,只能由我亲自操刀,然而余下三人却到哪里去寻?
  其实十大仙府各派领袖便是最佳人选,可他们个个皆中蛊毒,身不由主,显然不用指望了。
  再者,即使凑足人手,若烈罗痕发动“噬心之蛊”,驱策十大仙府那帮人充做马前之卒,率先围攻而至,我这方区区五人如何抵挡得住?只怕须臾之间便全军覆没,落花流水呜呼哀哉了。
  要杀烈罗痕,需得避开十大仙府眼线,深潜龙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他一个措手不及,方才万无一失。
  这也是道难题,且还是一道凶险无比生死系于一线的难题,稍有不慎就落得个乱刃分尸的凄惨下场。我不禁朝子衿觑了几眼,有意劝他不要涉险,他却一眼便将我的心思了然于胸了,摸了摸胸前裂痕,悻悻然道:“其实我觉得吧,用那神奇的回魂术同人交易换命这个法子也不错,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的忒也伤透脑筋,反正又不是非去不可,咱们何必多起纠纷?倘若不幸战败,那便是阵亡之祸,要想多活个一年半载都不成。”
  我这厢尚未发表意见,那厢长焦已率先抗议了,他似乎十分忧心我真听了子衿之言打算偃旗息鼓,如此他便痛失雪恨良机,焉肯罢休?遂抢着道:“兄台此言差矣,我看咱们胜券少说也有五成,大可不必长旁人志气灭自个儿威风。况且那回魂术只是权宜之计,可解一时燃眉,却仅可治标不能治本,唯有多回元丹方可天地同寿。虽然战败固然遗憾,可若战胜,那就一劳永逸。”
  他顿了一顿,又莫名其妙补上几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且先将儿女情长搁置一旁,咱们强强联手,干一番大事。这一节若是一举成功,将来天长地久,何愁比翼无期?嘿嘿,有的是好日子过嘞……”
  “……”我正欲往口中送茶,险些一呛。
  这个话也说的在情再理,子衿缄口半晌,笑着与我道:“也是,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要放手一搏,搏出个将来的。”
  他语气笃定,毋庸置喙,坚定无比,我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既已说到此处,什么话都不必再说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运筹帷幄
  考虑到我的第二项顾及,长焦丛袖袋中掏出一沓纸来,说是致胜法宝,我拿来粗略一扫,暗赞一声,大喜过望。
  他携来的这堆东西确是求之不得的宝贝,乃是皓天圣海山门结界同山内地势的阵法布置图,其内若是钻研透彻,自可从中寻出蹊径,避开十大仙府,径直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烈罗痕平素进修所用的密室之中,找他一决雌雄,真是最妙不过。
  我不擅行军,可说到布阵排法却是正中下怀,而皓天圣海的护山结界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高明阵法,没有耗费太多时辰我便规划出了一条绝佳门路,按此路线悄无声息潜进山门,烈罗痕定难察觉。
  长焦又将那四大祭司的形貌肖像分别绘了一套,供我参详,若是到了皓天见到这四人,不由分说立即动手,万万不能令他们开启凶煞大阵。
  至此,他能提供的线索价值也就止步于此了,接下来的诸多事宜则全劳于我,真是压力山大。
  我去探访亡冥女王,思忖片刻,还是舔着脸与她说了我们商量好些时候琢磨出来的这一套计划,顺带委婉的提一提手头紧缺人手,试试看能否借点兵马一用。
  她才历产子之苦,精神不济,颜色憔悴,看上去蔫蔫儿的,早失了一派女王尊贵矜持的形容,只是姿容仍然绝美,看得令人不由自主心生艳羡。
  她横卧高榻,听说我有事相求,激动不能自已,忙不迭道:“此番我太夤内忧外患,险遭灭族之患。承蒙姑娘仗义相助,这才免受祸端,本宫正愁无以为报,如今若有用武之处,自当稍效微劳。只是本宫而今身子抱恙,多有不便,麾下唯有几位长老倒还有些用处,可任凭姑娘差遣。”
  她说得真挚无比,诚恳无比,仿似我于她果真有什么天大的恩惠一般。她每说一句我便捂着嘴咳嗽一声,若不是有求于人,我实在想点醒她,此番太夤所以险遭无妄之灾,全是由我而起,他们不过是殃及池鱼罢了,我也并非是仗义助她,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原是天经地义之事,即使她不予计较,大家至多也就是互不相欠,什么大恩小惠,真是从何说起。
  不过她既这样厚道,一厢情愿的以为我有恩于她,我而今又正值用人之际,觉得还是不要把这笔账算得那么清楚为妙,就让她继续厚道下去未尝不是善举一桩。
  她麾下那几位长老的本事我都见识过了,并非小觑,我绝着单凭这几个脓包长老的能耐,实不足以牵制住那四位神通广大的祭司,顶多只能绊住一人,剩下的三个还得另寻他人。
  不过半日,我心中又有了个人选。
  不过这个人选我还没来得及动身去请,又过半日,另有一人主动请缨,要来助我一臂之力。这个人自然便是太夤如今那名正言顺的亲王殿下。
  白无尘大约是得了亡冥告之,要来帮我排忧解难,以偿先前那份恩情。
  我欣然受之,如此一来,算上自己,我方已凑足四人,眼下只消请动我心中那最后一位,五人便可集齐。
  此人正是云无外。
  先前我便有所揣测,他既能携了云音一同逃出生天,想来并未受那“噬心蛊”荼毒。他本事如何我也是晓得的,若能说服,照样可用。
  只是昔日我同他素有过节,这梁子结得也尤其的深,能否请动尚是两说。
  然请不请得动暂且不提,因除他之外,我也找不到其余可信又具才能之人来用了。我也不打算勉强他,请不请得动,献上三寸不烂之舌一试便知。
  我在心里打定主意,身随意转,正想去接阴门走一遭,不聊说曹操曹操便到,甫一出太夤,便在那方城中邂逅了云音,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天意何时如此眷顾我了?
  云音一看是我,大惊失色,惊过瞎过后见鬼似的拔腿就逃,没跑出两步便被我揪着后领提了起来,未免多吃苦头,只好带我去会他师傅。
  客栈中,云无外见了我,更匪夷所思。他正在楼梯上缓步踱下,我乍然出现在他眼前,他双眼立即瞪如铜铃,脸上表情由红转绿,自绿变黑,精彩纷呈。绿过黑过之后脚下一个趔趄,险些一头从楼梯上栽了下来,幸好我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才没当众出丑。 
  我忍不住在心里犯起嘀咕,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心结还是这样看不开,大家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何必这般斤斤计较。但想归想,心里却也晓得,倘若他不计较,那昔年的他就枉自戆直了。不过瞧他眼下这幅鲜龙活跳的形状,伤势约摸已然愈可,想来他这么多年勤练不辍,修为已臻高深境界,虽才短短数日,却已自康复如初。
  僵了半天,总算肯坐下来心平气和好好畅谈一番。他一开口便无好话,像嫌弃茅坑里砖头似的道:“你还有脸来见我?”
  这话说的,只要我没毁容,再干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举,这脸依然是好端端的,但同他我可不能这样钻牛角尖,直接开门见山:“我这次找来主要是有一事相求,请你帮忙来着。”
  他鼻腔一哼:“你还有脸求我帮忙?”
  我:“……”
  我觉得按照这副情状谈下去,似乎会越谈越遭,正琢磨着怎样启齿才能令他受用一些,不要一口一个“我还有脸”,这种话时常挂在嘴边实在有辱斯文。
  我这厢尚未琢磨出一个所以然来,那边云无外已善解人意的主动启齿了,虽上口吻依然刺耳:“能让你如此恬不知耻的专程跑来找我,想来确是棘手,我倒想听听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居然令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女魔头血芳菲求助于人。”
  只要谈到要点上,就不用管好不好听了,我大喜若狂,忙将一切原原本本和盘托出,请问见解。
  他从一而终的听着,听毕后默然片刻,不动声色抿了口茶,没什么意见,半晌后问云音:“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去帮把手?”
  他而今倒是今非昔比了,活了这许多年岁,总算活出些涵养来,没大惊小怪。
  云音对皓天是痛心疾首,对烈罗痕更是咬牙切齿,狂怒拍桌,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大声道:“当然要去,烈罗痕屠杀我派数百门人,如此血海深仇,焉能不报?师傅,眼下正是歼灭贼子拯救苍生的大好时机,何不将过往恩怨暂置一旁,且先灭了皓天,再行清算?反正也搁这许多年了,再多搁几日又一何妨,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云无外只眯着眼目不转睛将他望着,他一摸鼻头,大约晓得自己有些过激,隐约有点越俎代庖的意思,咳了一声,小心翼翼问道:“师傅您意下如何?”
  云无外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挑眉道:“你如此渴望拯救苍生,是想做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还是人所诟病的大枭雄?”
  ……
  这番长谈谈了长达三个时辰,出乎意料,云无外这厮居然并未一口回绝,只是讥讽了几句便应承下来,答允助我一臂之力,但他自然不肯招认自己是在助我,非得将意思曲上几曲才能罢休,换成了这种说法:“有个事我有必要澄清一下,此番我所以与你合伙为伍,完全是为解我本门之厄,可不是念着旧交为你效力。烈罗痕那老匹夫而今正是十大仙府公敌,人人得儿诛之,苦于其力通天,绞杀不易,这才不得不与你同流合污,你千万不要想太多,也千万不要误会了,更不能叫旁人误会,传出些闲言碎语毁了我派声誉,毕竟咱们两个早已鱼死网破,再没什么情分可言了。”
  哼,真是鸭子死了嘴壳硬。我腹诽了一句,也不以为意。而今要赖着他帮忙,他自可随心所欲,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不管他怎么说最后终究是殊途同归,大家眼下统一战线,遂我当然不去驳他,佯装赞同,含笑颔首:“这是自然。”
  他鼻腔里又是一哼,之前几次都哼得十分大声,这次尤其大声,郑重其事的问我:“纸上谈兵任谁都会,你究竟有几成把握?”约摸忆起了当年那许多往事,眉目一蹙,很是不悦,续道:“兹事体大,这一战不成功便成尸,若只你我二人,倒也死则死矣,亦不足惜,可十大仙府保不准也得一同陪葬,所以只许成功绝不可战败。若无八成把握,切勿冲动行事。”
  “我如说只消你不临阵倒戈,这一战便有十足把握,你可相信?”我也学着他的形容装模作样挑了挑眉梢,睁着眼睛胡吹大气。无法,往年他对我应是生了心里中的阴影,若不喂一颗定心丸,实难请动他这尊大佛。况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烈罗痕的底细都探得清清楚楚了,计划也堪称天衣无缝,无所纰漏,焉有战败之理?故而我此番倒也不是空口无凭。
  岂知……
  “你哪一次搞事情不是言之凿凿的担保有十成把握?”云无外嘴边冷笑源源不绝,嗤笑道:“可是后头如何?你每每担保一回,结果皆是一塌糊涂。”
  我无言以对。
  那你何必明知故问?
  云音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举手道:“师……师傅,这样打击旁人,似乎有些不太厚道呀,咱们委婉一点说可好?”
  我:“……”
  他两个被我引荐入了太夤,都成了亡冥女王座下贵宾。大家欢聚一堂,夸夸其谈。
  又通宵达旦秉烛夜谈了一夜,终于将一切绸缪各处细枝末节都敲定稳妥,再休整一晚,养一养精蓄一蓄锐,这便要深探虎穴了。
  长焦自无需养精蓄锐,他匆匆而来,忙活这许久,未免烈罗痕起疑,还得赶紧巴巴的连夜折了回去,忒也辛苦,大家不胜唏嘘。
 
第30章  第三十章四面楚歌
  皓天圣海其实同另为九大仙府一般,也是一处钟灵毓秀的洞天福地,并非是海域中的仙乡,翌日,我同子衿并着云、白一行数人便按照制定路线启程南下。
  虽说只有四人,似乎与计划颇有出入,美中不足,可要再于短期中寻出一位臂助绝无可能,别无他法,只好将就。不过子衿大刀阔斧,声称自己虽然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一己之力可敌百万雄师之力,可一敌二还是不在话下、勉勉强强能够办到的,届时待那四大祭司现身,云无外同白无尘只管任意挑拣一个单大独斗,剩下两个便交给他了,烈罗痕自然由我亲自料理,这番部署略有不妥,可旁的部署更不妥,这么多不妥之中,这样安排算是最稳妥的了,只好就这么办。
  我们一行四个晨时启程,腾了两个时辰的云,又驾了三个时辰的雾,即将抵达皓天时却不能如此招摇,需步行入山。
  烈罗痕果真是料敌机先,晓得这趟败北而归,不久我便会找上门来寻他晦气,为防我来袭,老早便在山门之外设下重重障碍,派出十大仙府中的精锐之师镇守山前,将那片山脉各方各位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固若金汤,就是化只蚊子也未必钻得进去。
  幸而长焦献上的图谱载录分明,批注详实,何处门徒聚集数众,何处是本命子弟出入山门必经之路……一概标注得明明白白,我规划的那条路线是一出僻静荒凉的小径,其实也不算是径,不过是一处堆积无数嶙峋乱岩的险峰,其内栖息了许多凶神恶煞的妖禽魔兽,人足踏入,顷刻间死无全尸,这便是一道天然的铜墙铁壁,遂那边人迹罕至,烈罗痕也不会多此一举,特意遣出人手过来把守,即使把守了,说不到没守到我来便已先给那许多畜生乱口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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