黁翾——瓐孍
时间:2022-03-22 08:26:30

  我赶忙往地下一觑,果然,四祭司适才躺过之处都有灵光流转,应当如法炮制了烈罗痕那一招,趁我们分心时启动阵法脚底抹油。
  我忍不住“啊哟”叫了一声,这下可好,人质丢了,而今身处敌营腹地,说不定连小命也要丢在这里。我宽慰自己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正冥思苦想筹着对策,周遭岩壁忽然熠熠生辉,亮出荧光。
  适才我便疑心,我们这么多高手在此处斗法斗得如火如荼,灵力乱窜,威力直比那刀枪剑戟更有余而无不及,然这四面墙壁受力摧残,居然分毫未损,半丝裂缝也无,直如铜墙铁壁无异,十分古怪。再说天下哪有这般坚硬的材质?定是早早便布置了厉害结界,或是阵法,做防护之用。
  几面墙体流光溢彩,缓缓运转,也不知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杀阵,我道:“趁眼下尚未开阵,赶紧出手将它毁了。”
  说毁就毁,可也不是说毁就能毁的。我方一干人摧枯拉朽十八般武器样样试过,这墙体居然仍是八风不动,没半分动摇崩塌的迹象。
  我们都惊呆了,
  集四人之力,竟撼之不动,看来这阵法之威十分了得。子衿精擅变化之术,要穿墙而过,反给弹了回来,只撞得踉踉跄跄,头晕眼花。我掐出缩地千里的法诀,掐完仍是身处原地一步未挪。云无外同白无尘各显神通,皆无用功。正寻思对策,子衿忽朝旁边一指:“咦,这里有一条路。”
  他语出惊人,我大喜过望,奔过去一看,怒了,提手便是一掌往他胸前招呼:“臭小子消遣我。”他指的路是一道石门下方与地面之间的一条寸宽的罅隙,外面似乎有些许微不可察的亮光投进来,大约正是这间密室的出口,只是大门紧闭,适才也试过了,这岩墙坚不可摧,却如何出得去?
  子衿面显委屈,巴巴的道:“封闭之路仍旧是路,我哪有说错?”
  我本来打算再接再厉再出一掌,又有点于心不忍,瞪他道:“嗯,此处正是一条大路,可此路不通,你有什么妙计?你钻得出去嘛?”
  我原是漫不经心的一问,岂料他倒真有妙计,点头道:“以人之身确实钻不出去,可若化只蚊子那说不准了。这室内阵法本是嵌在墙内,唯有墙上才能为阵法覆盖,想来应当是能出去的,咱们姑且试试再说。”
  这里除他之外,旁人的变化之术都不如何高明,所以他需留待末尾,先将我们三人统统送出之后才能自化其身。他先送的是我,摇身一变,果然就感觉自己忽然身轻如燕,扑棱着一双怪模怪样的翅翼,先前那条肉眼看来不容寸许的裂缝此刻忽然巨宽无比,我畅通无阻的钻了出去。
  跟着云无外同白无尘也与我一般,化了形钻逢而出,待子衿也出来了,再解去我们身上的术法,这就轻而易举的逃出生天了,真是不可思议。我庆幸这一趟将子衿捎来了,若无他跟随,必定一败涂地落花流水不可。他似乎懂了我心思一般,眼珠子一转,在旁边飘飘然居功自傲:“看吧,关键时刻还得靠我。真是的,居然还要劳烦我,你们需记得我的恩情,用不着报答,夸一夸也是无妨的,嘿嘿嘿嘿…… ”
  我白他一眼,听而不闻,云无外同白无尘有样学样。他嘿了半天见无人搭理,抓着头发不嘿了,转而问道:“这是何处?”
  密室之外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小殿,除了看出其主定然财大气粗以外再无异样,我猛的想到,烈罗痕从我剑低逃脱,眼下多半正在布置那十三界凶煞大阵,若是让他集结皓天众人齐相布阵,那就危殆万分,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扭转乾坤,道:“快去找人,若是他已将阵法结成,那就走为上计!”
  所以并未立即走为上计,那却是我心存侥幸,因烈罗痕吃我那一掌非同小可,攸关小命。如他这般人才,定然惜命,此时也未必是在布置那十三界凶煞大阵,或许是在设法疗伤,即使他遣旁人代劳,那阵法非他亲自主持,想必威力也就不足道哉。虽说此举凶险无比,十之八九是自寻死路,可今日若不趁机将他拿下,日后就更拿不下了,只好赌一把。大家心照不宣,都一致表示赞同,我颇感欣慰。
  事实证明,我果然英明。暗中出其不意擒了个皓天的小弟子揪来一问,老匹夫逃脱之后并未派出大阵之师过来包抄,只是传下号令,说是有强敌入侵,所有弟子撤去东边,护持那边的一座偏殿,任何人不得挨近。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灯火阑珊
  那方偏殿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藏宝阁,弟子们不明所以为何非守不可,只是尊令而行,同十大仙府诸人都聚集在那处,此刻定是人满为患,水泄不通。
  云无外敲晕了那个弟子,举目四眺:“看来老匹夫就是藏身那处了,唯恐我们寻他晦气,遂才集结全派之力替他防护,咱们过去瞧瞧。”
  说着便要动身,我横手一拦,蹙眉:“你确定他眼下正在那边无误?”
  他看我,蹙眉更深,不仅蹙,还挑了挑,胳膊一抱:“你几个意思?不去瞧瞧,探清虚实,怎知究竟?”
  我困惑:“你不觉得奇怪?”
  他思索片刻,更困惑:“哪里奇怪?老匹夫分明已成惊弓之鸟,若非这样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岂非更奇怪?”
  我摸着下巴鄙视他一眼,有条不紊的帮他分析:“错之极矣,此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哪里都奇怪。首先,适才这喽啰也交待了,那幢大殿素常空置,已荒废许久,又非是什么机密要地,更无护殿之阵,眼下临时匆匆布就,不见得保得住人。推己及人,我若要当缩头乌龟,定然找个安全之处规避敌人,可这座偏殿显然并不安全,他既非傻子,怎会藏身于此?”
  不知怎的,我分析得越透彻云无外脸色便越难看,以我对他了解多年的秉性揣度,大约正是因为我分析得太透彻了,有理有据似的,驳了他的话,他显得忒愚蠢,忒丢面子,仿佛我特意故意说得这么头头是道,存心挤压他似的,故而心有不忿。他这人就是这样,小心眼,小肚鸡肠,人家正儿八经的一句话听在他耳中,离题万里也能歪到九霄云外去了。
  子衿颔首赞同:“有道理。”
  云无外强硬不服:“可仅凭猜测如何能够断定?万一他慌不择路,就是拣了这座偏殿呢?咱们不去瞧瞧,岂非错失良机?”
  “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且听我再说。”于是我一清嗓子,继续再说:“其次,依照他眼下的境况,应是避我如避蛇蝎才是,将自己藏得深不可测不令任何人察觉方为上策。可眼下的情景是,整个皓天人尽皆知,自家掌门惨遭敌人突袭重伤,为求活命当起了缩头乌龟,让弟子们前去护法,闹出这般动静,仿佛生怕我不晓得他此刻藏在哪里似的,按理说他不该是藏得越秘越妥?知悉之人越少越好?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走漏风声。何况此种做派面子里子都丢得厉害,日后他统率十大仙府之时,如何还能有地自容?”
  云无外无言以对。
  可我的话依然还没说完,续道:“当然,这一点不足为凭,因他眼下性命已然难保,也顾不得那许多。不过,我问你,眼下于他而言,当务之急要先干什么?”
  他不假思索便答了出来:“闭关疗伤。”
  “正是。”我打个响指,再问:“那一个重伤垂危之人要闭关疗伤,最忌讳什么,最要紧的又是什么?”
  “闭关疗伤同闭关进修异曲同工,万变不离其宗。最要紧的是耳根清净,最忌讳旁人惊扰。”他一针见血。
  我又点头:“这就对了。可目前那偏殿旁人山人海,闹得沸沸扬扬,他要在殿内闭关,耳光如何能得清净?”
  他其实早就悟了,非要我点破才肯承认,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所以,他传令让皓天弟子去守那方,看似在为自己保驾护航,实则不过是故弄玄虚,混淆视听,误导我们去那边折腾,本人早已躲去别处安心静养,召来那群弟子多半只为牵制我等。”
  终于说到底了。识破这层机关,接下来便该思索他本人究竟藏匿于何处,好趁他气力恢复之前尽早赶过去了结。
  那么问题来了,他既不在那栋偏殿之中,本尊却身在何方?我要从何寻起?
  他们几个自然也不约而同想到一块去了,这皓天圣海高楼危殿何止千万,若仅凭我们四人之力一间一间挨个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捞个十天半月也未必捞出像样的结果。
  “要不我们再抓个人逼问,瞧他们门中平素防守最严密老匹夫最常顾的是哪几座大殿。皓天内宫房殿宇不计其数,老匹夫又日理万机,更无法未卜先知料到有朝一日沦落至此境地,绝不能里里外外一概兼顾,都打理成一个样子用来迷惑强敌,他若要藏身,必定藏于熟稔之地。”白无尘提了建议。
  这个法子确是不错,可依然费时。倘若烈罗痕藏于其余什么不为人知见不得光的暗室中,一时半会又如何摸索出机关所在?
  我皱眉沉思,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一事:“我晓得他躲在哪里了!”
  半柱香后,我们一行四人又原路折回先前那座殿中,来到那间密室房门之前,往门槛处一望,果然。
  适才子衿将我们几个化形,从门逢下钻了出来,而今门底却同地面贴得严严实实,已给人从里头堵柱了,半丝缝隙也无,别说化成蚊子,变为一滩水也决计渗不进去。
  常言道灯下黑,最危险之处便是最保险之处,是有道理的。烈罗痕知道我对元丹志在必得,说什么都是不肯放过的,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揪出来,不论藏身何处,都不太安全,唯有一个地方,我不会去找。
  那便是已经找过之地。这间密室我已来过一遍,将他撵了出去,即使挖地三尺也是去别处挖,自然想不到他竟敢折回此处。这老匹夫工于心计,精于算计,真是老奸巨猾,不得不令人佩服,五体投地。若非我从前也有过诸如此类的境遇,想过诸如此类的法子,万万料不到他居然有此奇招。
  这间密室构造巧妙,墙体坚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别说大家都拿他没辙,即使蛮力能够破之,可若闹出动静太响,引了皓天弟子前来,形势依然不利,眼下该如何是好?
  又故技重施了一回遁地之术,果然,老匹夫有了前车之鉴,而今地下也布置了不知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结界,阻隔术法挨近,遁了半天仍在原地踏步,此着是行不通了。
  正一筹莫展间,子衿忽道:“大家仔细找找,这密室绝不会完全封闭,定然有隙可乘。”
  我一听也恍然醒悟,跳了起来:“正是。他闭关疗伤,正需灵力,若是将这间不大不小的密室彻底封了,如何吸收外界天地之灵?若无可观数额灵气可用,他这身伤就无法痊愈,所以他必定要留缝隙,以便为他提供灵气。”
  果不其然,我们几个分头巡视一圈,便在一方犄角旮旯发觉了一处小孔,可容拇指插过,似以锥子所凿,也不知是什么神兵利器,竟能洞穿墙体。
  既找到了入口,接下来再由子衿故技重施一回,一行人统统化了蚊子钻了进去,不费吹灰之力便在最里那间密室中找到了烈罗痕。
  他只道自己聪明绝顶,睿智无比,没有人能识破他的圈套,故而安安心心的在此处养精蓄锐,我们一行四人挨近时他仍一无所觉,闭着双目盘膝打坐,正疗伤疗得十分辛苦。未免立时让他走火入魔,我们几个暂未干扰,在一旁静观其变,等他自己醒转。
  没等多久,他调息了一个周天,幽幽睁眼,哼了一声:“没想到竟伤得如此之重,此仇不报,焉知为人也。等着吧,等老夫伤势康复,必定要将……”
  他不及口出狂言,猛的瞥到了身旁站着不速之客,一抬头,双目蓦地一瞪,只吓得肝胆俱裂,连膝盖也盘不起了,一歪倒地,颤抖着手将我指着:“你……你你……你们……!”
  他惊恐万状,我却气定神闲,优哉游哉的将他望着:“不错,正是区区小女子。你的话还没说完呢,未免遗憾,接着说。我将你一掌拍成这副形状,你想怎么样?”
  事已至此,到了这步田地,他已是穷途末路,再无别法可想了,只能妥协。不过妥协之前,不忘垂死挣扎一番,他掏心掏肺般的将我那半枚元丹从丹田里掏了出来,举在我面前,硬着头皮道:“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你千方百计于我作对,不就是为它?而今它在我手中,给了你也无妨,除非你许我一诺,应承几桩大事。”
  “哟嚯!”可真够厚颜的,拿我的东西跟我谈条件,我挑眉:“你现在整个人都在我手中,也就是说,你身上所以有东西都在我手中,连生死大权也在我手中,你有什么本钱跟我讨价还价?”
  他一噎无语,半晌后,忽然面罩寒霜,跳梁小丑般道:“你不要轻举妄动啊,若胆敢乱来,我一掌捏碎了它,反正大家都不用活了,同归于尽就是,谁也别想得到好处!”
  “……”我彻底失了耐性,将抵在他项颈间的长剑提了一提,怒道:“废话少说,要命的就乖乖将东西主动献上来,不要命的……哼哼!”
  他当然想要命,只好乖乖将东西献上来了。
  我面色稍缓,白了他一眼,伸手就接:“这还差不多。”
  元丹入手,我怔怔望着那枚静卧于掌心中的半颗珠子,它还在熠熠生辉。一时之间,心头百感交集,真是不知从何说起。
  烈罗痕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我手上移开,自以为是道:“我已将它物归原主,这十大仙府之首的位置也拱手承认,什么都给你了,可以放我一条生路罢。”
  我提脚便是一踹:“谁要你这个位置?这些虚名老娘千儿八百年前早就玩腻了,想活命的赶紧将噬心蛊解法从实招来,不得有误!”
  他原本瞪得十分圆的双眼此刻瞪成了二十分,愕然:“你要的不是已到手了?你先前又没说这个,想出尔反尔么,还不快放了我!”
  我将横在他颈间的寒剑一收:“好罢,放你走。”身旁三人没料到我竟有此举,齐相变色,欲言又止。烈罗痕愣了片刻,大约也没料到我这么好说话,一脸不能置信。见我确实放了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爬起来就要夺路而逃。
  可他方才爬到一半,蹭的一声,我手中冷剑又横了过去,挤出和蔼可亲的微笑:“切勿激动,我刚才已经放你一马,你自己跑不掉,可怪不得我。”
  他被气到了,大喝:“血芳菲!欺人太甚!”
  我挑眉冷笑:“过奖了,我先前只说东西给我饶你不死,可没答允别的。劝你老老实实替十大仙府的噬心蛊解了,我保证不为难你,倘若不丛,我炮制人的手段应有尽有。你若想一尝为快,老娘也可以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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