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身体虽脆弱不堪，却也是极为精巧的。
是以没过多久，嘉言华便已看见小金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腿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之感他倒是能咬牙忍住，却是见不得小金为他平白难受。
“小金？不行吗？若是不行便罢了。我早已习惯……如此生活。你……不必为我强求。”嘉言华看着小金脸色变得似乎越来越差，他强忍着疼痛努力说着。
“没事。”小金只说了两个字，便闭上双眸，专心将仙力源源不断地探出。
不过是简单的修复法术，她跟在自家仙君身边学了不少术法。这倒是不难，只不过人体经脉曲折复杂，修复起来甚是费力罢了。眼瞅着就快要大功告成，她便感受到了仙力不济，想来得休息几日再继续了。
小金耗尽最后一滴仙力，便重重地软倒在嘉言华身上了，有气无力地说道：“差不多了，今次应该是能下地了，还得再治一次才能如常人那般。”
她说完便想着，晚上她得好好吃一顿金元宝，要吃两只。也不知宁妃下一次什么时候才会再赏她金元宝，她得省着点吃。
嘉言华因刚刚越来越剧烈的疼痛神志有些不清。在小金停下来之后，才缓缓回过神。
小金累得浑身软绵无力，也就任由自己趴在嘉言华胸口了。
嘉言华还是刚刚平躺的姿势，稍稍低头便能看见小金乌黑的发顶。无甚力气说话，他挪了挪就在一旁的手，搭在小金头顶，轻轻抚了抚，似是感激，似是安抚。
小金觉得受用，并未拒绝，平日里她便是最喜仙君给自己梳理毛发了。
嘉言华见她也没排斥自己亲密的触碰，嘴角些许吃力地噙起一抹浅笑。
许是疼得累了，许是仙力消耗殆尽，没多久两人便如此模样沉沉睡去了。第二日清晨才转醒。
小金撑着嘉言华胸膛爬起来，便见他神色清明，显然比自己醒得还早。
嘉言华轻轻一笑，极为亲昵语气地问道：“还好吗？”
小金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回答道：“嗯。你呢？试试腿，能下地走几步吗？”
嘉言华又是一笑，才道：“恐怕不能，麻了。”
他边说边低头示意了一下小金刚刚趴着的位置，压了他一整夜。
小金猛一拍脑门。
“我给你揉揉。瞧我怎么就睡着了，你也不叫醒我。”
嘉言华仍是笑笑，任由小金为自己轻柔按捏。
若说以前，他的世界是毫无生机一片黯然，那小金出现后，便是那黯然之中开出了繁花，长出了生机。
第17章 亲近
白日里天清气朗。嘉言华如今也能勉强下地行走一小会儿了。
小金便搀着他出了屋子去小院儿里石凳上坐坐。
她消耗太过，已接连休息了几日。什么都不用做，每日便与嘉言华在王府里闲闲逛着，倒也生出了几分熟稔。
小金一边扶嘉言华坐下，一边说道：“过两日我恢复了，你再让我进你识府看看仙君行吗？”
“好。”嘉言华微微笑着应她。
这几日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欢欣过，不仅仅因为久违地能够下地行走，身子利索了许多，还因为小金在身边的陪伴。
虽然不知小金所谓的识府究竟是何物，也不知那个在他识府内的仙君是何机缘，但他就是没来由地信任小金。于他来说，本就命不久矣，如今感觉身体日渐康健，这全靠小金令他多出来的人生，便都是上天的恩赐了。
这样的日子对以前那个病病怏怏的他来说，简直是不可奢望的。
小金倒没有嘉言华那般惬意，这几日都不见宁妃再过来看嘉言华，那匣金元宝本来是够她吃挺久的，只不过为了治好嘉言华，消耗太过，如今金子已吃了大半。
吃了上顿想着下顿的日子可真不好。不知何时才能救出仙君，回到洞府过回以前的生活。虽然这几日觉得嘉言华跟她家仙君还挺像的，对她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模样，但越是熟悉起来，她便越不好意思说自己喜欢吃金子这事。只求宁妃能多来王府，看到嘉言华大好的样子，再多赏些金子给她。
石桌就在院里那颗大树底下。
小金扶嘉言华坐好之后，自己也在他身旁位置坐下。
一阵清风拂过，几片树叶轻飘飘地落下。
嘉言华微微倾身靠近小金，伸手将掉在她发顶的树叶拨开。
小金因触碰回眸去看他，才发现两人突然靠得那么近，近到她能清晰看到他脸颊白皙的皮肤慢慢透出淡红色。
她在东海呆了数年，被她家仙君捡回洞府养着之前，其实是没见过太多人类的。即使后来在仙界看了好些清俊的仙君，她也仍觉得自家仙君长得最是俊美。
然而此刻，看着靠得如此近嘉言华，她竟生出了他比自家仙君还俊俏的念头来。
见她看自己看得似是呆住了，嘉言华轻笑一声，从她发顶滑下的手，停在小金脸侧，轻轻捏了捏，果然如预想的软棉。
“小金，本王今生能得遇你出现，实乃万幸。”想到小金也是想与他生儿育女的，他不免有些期待起来小金所说的，兴许还能生下只可爱的小仙兽。
小金倒是没有反感他的动作，反而挺喜欢，干脆把脸又凑过去了些。以前还没化作人形的时候，仙君也很是喜欢将她的脸揉来揉去。
嘉言华见她动作，心中愉悦，多少觉得这是小金给自己的回应。
“明日，我带你进宫去见母妃。可好？”他十分感激母妃安排了小金在他身边。
小金正愁快要断粮，一听嘉言华要带她去见宁妃，一时间喜形于色，很是开心。“好好好，我也想快些见到宁妃娘娘。”
嘉言华轻笑，只觉小金莫非是知晓他心中所想，同他有着一样的急切。
第18章 求娶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送了两身好看的衣衫过来。小金现下住在嘉言华院子里。她挑了面上那件鹅黄色的，提起来晃了晃，裙纱细软，她贴在脸颊蹭了蹭，舒服极了。好看，她喜欢。
提着裙子她便直奔嘉言华屋里。
“王爷，她们说你着人替我准备的。好好看。”还没垮进门，她便高兴道。
她在仙界见到那些仙子的裙衫大多淡雅浅白，着这般嫩俏颜色的倒是少见。从前跟仙君在仙山的时候，她还没有化成人身，所以她家仙君也不曾送过她好看的裙子。
“喜欢便好。”嘉言华站在门口笑着看她。
小金这才见到小厮已经帮王爷穿好了锦缎华服，浅金色的绣花暗纹，周身都透着金贵之感。
她将手中鹅黄色裙子举起来看了看，怎么看怎么觉得跟嘉言华的衣服像是一块布裁下来的一般，可又分明不是一个颜色那般相配。
小金倒是没法想到嘉言华心里所想，只单纯因为好看而喜悦。而且更让她高兴地便是一会儿便要进宫见宁妃了。
嘉言华领着小金一同进宫的时候，远远走来，落在宁妃眼中，便宛如一对璧人。
看着自己孩儿一步步走来，虽步履有些艰难，却也是一步步脚踏实地而来，叫她如何能不感激落泪。
“孩儿给母妃请安。”嘉言华腿脚不便，只微微弯身。
“宁妃娘娘。”小金也在一旁跟着行礼。
宁妃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抿嘴一笑，抬手示意两个孩子起身。“快起来。近些来说话，别拘着。”
留心到宁妃神色，嘉言华出言安慰道：“母妃何须伤感，孩儿如今腿脚大好，应当高兴才对。”
“是是是，是我不对。见你大好，我竟有些怅然。”宁妃说着笑了。
小金见这母子喜乐，她也觉得欣慰。只是不知今日宁妃何时才会提赏金子的事情。她可是治好了嘉言华的腿，怎么也得比上次的金子更多才对吧。
只是她眼见着母子俩闲话了许久，却未见宁妃有半点想起来金子的事情。
倒是嘉言华突然冒出来一席话吓了她一跳。
“母妃。儿臣有一事相求。我与小金情投意合，欲意娶她为妻，往母妃恩许，相父皇请一道旨。”
若不是小金没有身份，本也不至于如此麻烦的。
不过也无妨，想来母妃和父皇都不会为难小金。之前他病得厉害之时，他们也是想他娶妻的。只是如今他想娶之人不是贵女，却是身份特殊的仙兽。庆幸的是，他与小金心意相通，短短时间便已想到一处去了。
宁妃脸上有些许惊讶，但还没待她问出半句来，小金便先开口了。
“什么？”
她没听错吧。
嘉言华说与她情投意合？她没跟他合啊？
莫不是有什么没告诉她的盘算。
看着宁妃在场，她还不能让金子泡汤，只低声问了一句：“你为何这样说？”
嘉言华微微皱眉，看向小金，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可又不愿相信是自己误解了小金的情谊。
第19章 唐突
小金紧紧盯着他，眼睛使劲眨呀眨的，示意着：我何时跟你情投意合了？还跟宁妃说要娶她。
嘉言华见她神色，心中越发觉得恐是自己会错了意。
他最后挣扎般地低声问了一句：“不是你说作数的吗？”
“作数？”小金一时没反应过来嘉言华所说是何含义。
但这也不妨碍嘉言华已经能从小金的表情中领会一二。一时间他心中百味陈杂波涛翻涌，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宁妃缓了一会儿，倒是从刚刚的冲击中调节过来了。
本来皇家子嗣的婚事，自然是不能如此草率的，但她与他父皇都是极其心疼这孩子的。若是他实在喜欢得紧，圆了他这心愿也不是不可。只是如今见两个孩子低语数句之后，两人神情皆有些莫名，她倒也不知是何缘故。
“罢了，你二人若是真心喜欢，我便去求你父皇拟一道旨意。只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们先回去商量妥帖之后，再来回我。”宁妃心平气和地说完，笑着浅抿一口清茶。没有反对，也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儿臣知晓，谢母妃。此事，是我唐突了。”嘉言华眉头仍紧皱着，不再去看小金。
小金见嘉言华准备带她离开，着急扯了扯他衣袖。
嘉言华这才看向她，声音沉沉道：“何事？”
小金有些不好开口，但对食物的渴望还是让她小声说道：“这次……没有金子吗？”
嘉言华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他是不知上次宁妃赏她一匣金子的事情。
“你喜欢金子？”
小金急忙点头。
宁妃在一旁听见两人低语，不由得笑了笑。
她自是记得小金曾说喜欢金子这事的。只是她没有想到，王爷都说要娶她了，竟然还会念着这一星半点的金子。
“我倒是忘了你喜欢金子这事，没提前准备。”宁妃转头吩咐身边的宫女，“去我那妆匣子里挑几件金饰来。”
宫女用木匣子装了送出来，递到小金跟前。
小金接过木匣子，打开来看，尽是工艺精湛的金饰，好看得她都有点舍不得下口的那种。
“小金谢过宁妃娘娘赏赐。”小金发自内心地弯腰行礼，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
嘉言华看得有些失神，似乎小金在他面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神情。
从宫里出来，小金与嘉言华一同乘坐马车。
嘉言华坐在正中，小金则是在一侧靠窗坐下。她捧着新得的这匣金饰，心里盘算着又能对付好长时间了。
她抬眼看了下嘉言华，见他端坐在那里闭目休息着，便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然后她便喜滋滋地拿出一支不细的金钗。
好馋。
她又看了嘉言华一眼，想着她悄悄吃一口应该不会被看到的。
于是目光落回手上拿着的金子，毫不犹豫地咬下一口。
可就在这时，嘉言华刚好睁开了眼，满眼震惊地看着她以及那根缺了个牙印的金钗。
“呃……”小金尴尬地定住动作，然后将嘴里的金子缓缓咽下。反正被发现了吃金子这事，也没什么好丢脸的了。
嘉言华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你吃金子？”
小金点点头，已经将剩下的金钗放回了匣子里。
“你刚刚问为什么没有金子，是因为母妃答应了给你金子作为报酬？”嘉言华难以置信地开口继续说道，“你在我身边是为了这些金子？”
他究竟是误会了多深，居然会觉得小金是跟自己情投意合。
结果竟原是为了金子才答应的母妃照料他。
“不是的。”小金赶紧解释，“不光是为了金子。我之前只同你说了我是仙兽，并未告诉你我是何种仙兽。其实我是东海以金为食的吞金兽。但我在你身边并非只是为了宁妃赏我金子啊……”
嘉言华刚觉得心中又升起些安慰之意，便又听小金继续说完：“我是因为我家仙君被困在你身体里，才留下的啊。”
总之就是与你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的意思。
嘉言华顿觉气恼自己竟自作多情至此地步，别开脸去，不再说任何话。
第20章 库房
小金觉得嘉言华有些不对劲。自从那日从宫里回来之后，这人就总是闭着她，连想给他揉腿也不让，还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前他不是挺乐意的。她一只小仙兽实在不懂什么男女之防，碰一下难道能生出孩子还是怎样？
小金去厨房端了碗银耳羹，便去嘉言华书房里找他。
今日一早去他屋里，便没逮到人。
原本都是她在屋里伺候的，这几日嘉言华将那小厮叫了进来之后，便不准她随意去他房里了。
小金腾出一手来敲门。
“王爷，我给你端了银耳汤。”
屋内没有响应，不过没一会儿嘉言华身边那小厮吉东便从里面出来了，伸手接过小金手中的托盘。
“小金姑娘，王爷在忙。我替你送进去。”
小金皱眉，有些不悦。难道是厌恶自己吃金子的样子？想来想去她也只能想到这点了。那日去宫里，她也没做别的什么出格事呢。
“我有正事找王爷呢。让我进去可好？”小金委屈地说道。
吉东为难道：“王爷吩咐的，小金姑娘也莫为难我了。”
小金想着嘉言华这会儿应该是没心思见自己了，正欲离开，又听里边传来他的声音。
“罢了，进来吧。我也有事同你说。”
闻言小金便从吉东笑了笑，赶紧进去了。
嘉言华从书桌前起身，迎面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