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邺自改革以来,较前朝有了不少更为先明的举措,譬如实在无法断案的情况之下,可以由合法途径,在公开场合解剖尸体。
此案本就疑点重重,他这请求本无可厚非,谁料话一说出口,立马有人喊道:“我们拒绝!”
沈清容转头,见程富商领着一个瘦弱的青年过来。那青年眼眶通红,看见沈清容时,目中隐有怒火迸射。
“是你们害了我哥......”他声音颤抖,几近嘶吼,“你们休想放过凶手,休想动我哥!休想!!”
“启禀大人,这位是逝者徐大海的弟弟,徐江。”程富商朝县令拱手,得意地睨了沈清容一眼,“他与兄长手足情深。逝者已矣,但亲人之间的情谊,我们总该顾及到吧?”
沈清容的眼神一下子沉了。
——按照律例,倘若逝者亲属不同意剖尸,此事确实无法进行。
可是除了这,还能有什么法子去证明黎云书的清白?
到手的线索被程富商生生掐断。
沈清容从衙门内走出时,手一直紧握着,折扇没打开过一次。
程富商远远瞧着他,故意凑上前来,笑的得意,“沈少爷怎么愁眉苦脸的?听闻少爷昨夜带人去查了那尸首一宿,可有什么收获?”
像是料定他会一无所获,程富商扬起了唇角,“沈少爷,昨天衙门审查了一整天,今天可算是第二日了。”
沈清容压下心中怒火,不理会他,抬腿便走。
程富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挑衅至极,“这关州人,还盼着明天结案的时候,您能给出个公道呢。”
“......欺人太甚!”
黎子序转身欲说些什么,被沈清容按住肩膀,“别冲动。程家肯这么做,证明我们的猜想对了一半。倘或那具尸首没有问题,他根本不会如此大费周折,让那位小兄弟出面阻挡我们的进程。”
“那现在怎么办?”
黎子序的手都被攥得几乎出了血,“离定案还有一日,再不肯找出缘由的话,阿姐她岂不是......”
沈清容没有说话,仰头看天。
三月的天气本该是极好的,今日不知怎么,阳光叫那厚厚的云层遮住。微光滚动在云层缝隙之间,似有什么呼之欲出,却被一层薄薄的迷雾遮住。
他以折扇点住下颌,一点点眯起了凤眼。
“我记得,徐大海当时的随身物件,是被府衙保管起来了吧?”
第10章 .香囊这香囊上的鸳鸯,怎么被绣到了正……
看见徐大海随身物件时已是下午。
沈清容吩咐扶松将徐家的底查了个遍,发觉徐家就是个寻常人家。这家只有兄弟二人相依相伴,徐大海帮程家跑商,一月能赚五六两银子,徐江是做手艺活的,收入甚至不及他兄长。
徐家兄弟之间并算不和睦。听街坊所言,二人常常在屋内争执。而吵架的原因,大都是徐江又瞒着他哥去了花音楼,把徐大海的积蓄花了个精光。
对此沈清容表示很感同身受。他当年总被沈老爷骂得狗血淋头,似乎也是这缘故。
如今沈清容一个个检查着徐大海的遗物,指尖扫过一只香囊时顿住。
“这香囊上的鸳鸯,怎么被绣到了正反两面?”
黎子序起先没注意,看见他的反应,也觉出不对,“鸳鸯成双成对,方才寓意吉祥。倘若单飞,那可是不好的象征。何况从香囊款式上看,也不该是男子佩戴的啊?”
“......廖诗诗?”
沈清容赶紧翻看扶松摘录的徐大海近日行踪,果然在他离世前一日,看见了“花音楼”三个字。
“走。”他语速极快,“去花音楼!”
*
赶去时廖诗诗正在待客。
这回老鸨学精了,见面先笑着问沈清容:“少爷您书背完了吗?”
沈清容没理她,看黎子序就要跟着自己迈进来,他赶紧开口:“你站住,在外面呆着。”
黎子序这几日跟着沈清容跑来跑去,从未避讳过什么,愣过之后下意识问:“为何?”
“这是花音楼!”
沈清容牙根发酸,“让你进来,回头你姐姐得扒了我的皮。”
他将二十两银子拍在老鸨面前。老鸨见了眉开眼笑,“沈公子,花音楼姑娘有好多都在惦念着您呐,何必只想着找诗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