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府内曾建有一药池,公子在里面养上几日,便会大好。”
“是啊。”欧阳善说,“可要告知小姐?”
楚楚微顿:“怕也瞒不住。”
尹婵面色一点点白了。
目光空洞地落在一处,满脑子都是他们的话。
药池,受伤,谢厌怎么会……尹婵无力的双手攥紧,心口连连起伏,不再耽搁,转身飞快离开。
药池她知道,这宅邸依着山,药池就在宅后山前。
围池的石是天然的,流的更是清冽泉水。
原做温泉池用,后来谢厌频频受伤,经一走乡医指点,求了名医的方子。温泉式样不改,只是除秽的地方,便成了治病的药池。
尹婵心急如焚,绕过条条的路,前面有一木门。
推门便见高大累石、足以遮天蔽日的假山,此为药池的“门”。
谢厌不喜婢女小厮伺候,左右安静。尹婵一路跑来,细汗遍身,气息也乱不可言。
轻喘了一口气后,开始找入口。
虽知道这处,却也是头回来,况且假山弯弯绕绕,遮蔽颇多,她愈发心急。
好在自家用的东西倒也不必建得多么隐蔽,尹婵四处找找,目光立时一亮,便瞧见了。
正是假山中央。
她拢了拢裙摆,小心翼翼过去。
“谁在那里!”一道厉声冲断了尹婵的惶急。
月白锦袍轻轻摇曳,大皇子从药池走出,正与尹婵打了照面。
尹婵蹙眉,匆匆见礼:“殿下。”
看她香汗淋漓,娇容尽湿,一缕发弯弯地贴在鬓边,添了几许妩媚,大皇子一顿,略有斟酌道:“姑娘怎么过来了。”
“我想看看谢厌。”
他只说:“回吧。”
尹婵眼眸陡然睁大:“殿下……”
大皇子半点没有通融的意思,不容抗拒道:“回去。”
尹婵本就心慌难受,着急跑来眼眶泛湿,以为能立即见到谢厌,却被堵了路。
初见大皇子时,他性情温儒,可眼下淡淡两字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硬。
她泪花倏而涌出,抿紧了嘴唇,坚持道:“不走。”
大皇子皱眉,若有所思地打量尹婵的脸,眼睛是湿漉漉,脸也青白,气都没喘匀,却与他还有心思争论。
可他没料到尹婵突然不争了。
她咬咬唇,拢着裙摆,直接要越过他,闷头往药池进。
大皇子额角抽跳,着实有几分无奈。
小姑娘看着乖巧温顺,脾性倒大。
他顿了一下,索性不费口舌,在尹婵要越过时,倏地伸手,抓住女子纤长的手臂,身形一转,赫然把她压在假山石壁上。
“我命令你,不准进去。”大皇子压低嗓音。
尹婵被吼得一颤,困在假山与胸膛间,眼尾发红地望着他。
这样美的容貌,香玉之肌,神妙之骨,让大皇子深感赏心悦目,不禁多看了两眼。
他只是欣赏,并无任何情.欲杂念。
他忽然想到谢厌瘢痕的脸,三日来,谢厌受伤却还满心念着她,不想让她知晓此事,而担忧伤心。
大皇子唇角轻勾,忽然起了襄助的兴致。
药池之人伤痕累累,这药池外的,怎能“独善其身”?
他略一迟疑,冷淡地启唇:“姑娘现在进去又有何用?看他血流如注,伤势波及疮疤,有多肮脏,丑恶,倒尽了胃口?”
尹婵美眸圆瞪,这话让她心都一疼。
大皇子不等她开口便嗤的轻笑:“纵然你不怕,难道他愿意看见你露出嫌恶的脸?”
“请殿下慎言。”尹婵咬牙怒道。
颀长身形越来越近,大皇子将尹婵抵在石壁上,悠悠俯身,端详她眉眼,叹道:“真是美,怪乎原州人人都说,谢厌的胞妹是仙子临凡。若你跟着我……”
尹婵被他这话打得措手不及,脸色煞白。
“阿婵?”他突然很轻地唤一声,明知故问道,“你是叫阿婵。谢厌今日伤了,昏迷时还喊着你的名字。”
尹婵喉间一哽,眼泪簌簌滚落。
“你住嘴!”
身子紧绷,挣扎着拼命推开大皇子,再顾不得君臣之礼。
大皇子被推到另一侧山壁,满不在乎地笑了。
他掸掸衣袂,忽然眼眸微眯,再一次步步紧逼:“其实,你们不是兄妹吧……或者,宁为兄妹,也要偷尝情果?”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无7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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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男女主亲都亲了在古代得成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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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60章 、似梦
◎你进了我的每一个梦。◎
他不紧不慢的一声问,尹婵愕然抬眼,紧握着的双手发颤。
遮天盖地的假山压得人喘气艰难,尹婵眼尾深红,贝齿紧咬,一字一顿道:“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大皇子手撑在石壁,将尹婵牢牢困囿,漫不经心地端详她:“听不明么?”
似笑非笑,勾抬起她光洁的下颌:“你与谢厌,有情。”
“与殿下何干。”尹婵皱眉,声音冷静下来。
大皇子抚掌:“的确,我也只是感叹罢了。”
他歪头,拨了下耳垂,慢悠悠地说:“不过是三日里听腻味了你的名字。”
尹婵方知他话里的意思,脸腮陡然生出一团红晕。
大皇子看清她神情的流转,复而倾身,落下清亮嗓音:“若非谢厌时时念叨,我岂会知晓原州,竟有如你这般姿容绝世的佳人。”
一边说,离尹婵愈近。
尹婵抿住唇瓣,手脚皆是紧张得绷着。
眼前的皇室子弟,她不能招惹,这些人随口落下几字,便能让原州倾覆。
可叹,谢厌曾赞大皇子品格,不想识人不清,他背地里居然如此做派。
尹婵咬了咬牙关。
大皇子见她眼中噙泪,再接再厉,低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谢厌容貌与你不配,此行重伤,恐难尽愈。你跟着我,待大业将成,我许你荣华……”
尹婵被他一句话说的心沉进谷底。
满脑皆是谢厌此行重伤,是了,已到用药池的地步,恐怕比以往都要严重。
她只想去看看。
面对大皇子再无话好说,冷了脸,用力挣开他:“谢厌相貌如何,何需殿下言明。”
“哦?”大皇子纳罕,抱臂打量她,“你不嫌弃?”
尹婵坦然迎上他似乎不善的眼神:“殿下金贵之相,凡尘俗子皆自愧不如。只是,一块金再如何雕篆,终归冰冷刺骨。”
话一出口,大皇子朗声扬笑:“好生放肆,姑娘胆子颇大啊。”
“非也。”尹婵漠然看他。
敛裙行了礼:“道明实情而已,民女素来畏寒,禁不住冷,就爱铺满柴的火炉。”
大皇子眼眸半眯,稍一愣住。
尹婵眼睛骨碌一转,趁机,霍地推开他,提着裙裾往药池奔去。
蔷薇衣角轻晃,她像条滑溜的鱼,转瞬不见了身影。
大皇子背抵在凹凸的石壁,静望她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倏然展笑。
他岂会不知谢厌有没有胞妹。
信阳候先夫人难产亡故,谢厌被弃来原州,周遭与他有亲缘关系的妹妹,无非原州谢宅的几位。
但那妙人不可能出自谢宅,毕竟谢厌有多痛恨他们,稍稍一查便知。
他暗想,或是谢厌不知从何处得了佳人,不忍流言蜚语,摆个兄妹的名头罢。
身后突然一道轻笑。
“原来殿下也好以貌取人。”
他循声转头。
楚楚正来到假山,隔得不远不近。
听她这副口气,想来方才的谈话都被听了。
大皇子撩袍,走出假山,停在楚楚身前。
对她含讥带讽的话也不否认,抬手,折下壁间一枝暖黄小花,自顾轻嗅,从容道:“世人皆爱美物,我为何不可呢。”
楚楚看了一眼那花:“殿下生来尊贵,享尽美景奇物,奴婢还以为都瞧腻了呢。”
大皇子故作讶然:“听姑娘一说,倒是有无趣。”
小花随手丢了,他抱臂俯身,探究地看楚楚面容。
再普通不过的脸,眼睛却乌黑黝亮。
像有什么东西藏里头,勾着人找。
“一眼看到尽处的美丽,终究索然无味。”他口吻认真,“不如去山林寻一块石,日夜打磨,瞧她成不成璞玉。”
楚楚眉尖拢起,平白感到一丝压迫。
便后退,行礼道:“奴婢还有琐事忙碌,告辞。”
正一转身,忽被大皇子拦住。
他含笑,摇着一柄折扇,虚点她肩膀:“今日回来,听见一人称呼你为四儿,难道楚楚并非本名?”
楚楚闭口不言。
大皇子仿佛只是突然想到,起兴一问。
末了,便转身,绕到她面前,弯了弯唇:“你还不知我的名字吧?”
语气温和如待友人。
楚楚沉眉,不知他想法,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奴婢薄贱,不敢问殿下尊名。”
话刚落,急匆匆离开。
瞧那身影,倒与落荒而逃不二。
大皇子笑意愈浓,回头看了看药池,才提步往外走。
-
热息浮在药池上方,水雾袅袅。
尹婵绕过假山,辅一进去,便嗅到淡淡的药味。
清苦,轻涩,携着一缕从草木枝芽抽出的盎然生机,叫她不由闭眸,馥郁的香伴着濡湿铺天盖地侵袭了她。
迷蒙了尹婵的双眼,目之所见影影绰绰,看不到谢厌的所在。
药池由累累的天然巨石圈起,她努力睁大眼睛寻找,但对这里实在陌生,膝头倏地碰到一处坚硬,磕得生疼。
“嘶……”尹婵吃痛。
弯腰轻轻揉了揉那处,一抬起,手腕却猛地被人攥住。
那人毫不怜惜地用力一拉。
她猝不及防,身形摇晃,刹那向前倾倒,跌跌撞撞坐在一块平坦的圆台。
“你是谁?”云烟缭绕里,多出一道嘶哑的低声。
是谢厌的声音。
很轻,似醉迷蒙,说的话含糊不清。
尹婵立时惊喜,顾不得膝盖的疼,一边坐好,一边说:“谢厌,是我。”
抹了把眼睛,眼睫摇摇欲坠的水珠拭去,逐渐清明的视线里,方知此时倚坐在药池旁边。
只一伸手,便能触及池中温热的泉水。
谢厌仰头靠在药池内壁。
自胸膛往下的地方全被浸在池中,这温泉加了各路药材,不算清澈,却也没浑,整面药池呈出淡褐色。
他闭着双眼,上身不着寸缕,头抵靠内壁,似乎清醒了,却只落出方才的三字后,再不开口。
尹婵见他惨白的面色,那唇格外的红,浸了血珠一般。
她怔了一怔。
自来原州,见过的伤已不知凡几,谢厌脸色煞白,嘴唇猩红,显然不正常。
尹婵心口揪起,趴在药池边,轻手顺了下他凌乱的发。
她小声地唤:“谢厌?”
没有回应,他就像一具失魂的傀儡,一动不动浸在池中。
尹婵咬着唇瓣,忍住想哭的念头,眼眶含着一汪泪,静静守在旁边。
跑过来时便在想,动用药池,谢厌伤得会有多重。可不管想到何处,都不及眼前这宛如躯壳的样子带给她的难受。
没有生机,一片死寂。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池边,倏而,听见谢厌压抑的闷哼。
一颗心霎时提起,可还没问,池中静默的男人陡然翻身,一条长臂从水中伸出,轻易捏住了她的下巴。
尹婵被迫抬起脸。
谢厌手臂带着药池的水珠,把她衣裳浸得湿漉漉。
下巴被捏,但眼前人却没有清醒,双眸微眯,其间浑浊。
“阿婵?”谢厌眼神迷茫,半晌才低声道,“是你。”
“呜呜……”尹婵被掐得脸腮鼓起,唇也很难张开。
似乎确定了眼前人,谢厌启唇,低促地笑了。虎口微松,改用手指轻轻抚摸她光洁白嫩的下巴。
指腹带着厚厚的茧,尹婵刺得有些疼。
“真的是你。”谢厌目光迷离,吐字低沉缱绻。
尹婵不懂他为何一直重复这几字。
明明自己就在他面前,还需要确定什么?
平日的谢厌,眼神已足够火热,不止一两次烫得她脸颊通红。现在,热气缭绕里,一双眼更露骨地盯视着。
不遮不掩,恨不得把她吃掉。
尹婵被看得羞,低头轻唔一声:“还没看够?”
“不够。”
尹婵微怔。
谢厌单手的抚摸已经不能餍足,伸出另一只,火急火燎地捧起她的面颊。
掌心的水珠湿了脸,一缕缕碎发贴在鬓边,绕着媚态横生的弯儿,娇美与妩媚交缠。
谢厌两眼浑浊,在看她,却又不像看她,兀自说:“阿婵,是你,你又来了。”
尹婵气息有些凌乱。
他一双宽大的手掌,似乎药池里钻出的鱼,围着她温玉的肌肤舔啄,先是慢条斯理,后又细细密密,不放过任何地方。
尹婵睫毛抖颤,被作弄得痒痒,酥麻难耐:“快停下,你、的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