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了气的姚舒云恍惚片刻,才失魂落魄地退开,跌坐在一旁的檀木高椅上。
而姚正颜,已被搓捻得奄奄一息,有气出没气进。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春来的声音:“主子,王爷带着皇上过来了。”
姚舒云回过神,冷冷瞥了一眼床上又脏又丑的半个死人,暗暗咬了咬后槽牙,才愤愤拂袖出去。
屋外,整个青梧院已被包围得水泄不通。
孤零零站在夜锦身后的皇帝夜听,一袭明黄色龙袍笔直而立,俊美无双的脸上沧桑冷肃,好看的薄唇抿出一条难看的弧度。
他已不似往日那般暴戾恣睢,像是被磋磨平了棱角,周身毫无杀气,疲倦且平静。
姚舒云不动声色地稳住心绪,只朝夜锦欠了欠身,依旧一脸柔和端方。
夜锦虚扶了她一把,两人交汇了眼中的得意,他才耻高气扬道:
“皇兄可以进去了。本王恩赐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可以慢慢叙的。”
夜听像个行尸走肉的傀儡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动,只是僵硬地迈开步伐,朝着里头一步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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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4章
◎重生了◎
刺眼的光斑穿过窗棂,让本就烦躁的姚正颜愈发难捱。
许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她这样将死之人竟赚得了片刻回光返照的时候,正闭目咬牙胡乱地撕扯自己的衣领。
夜听进来便看到这样的场景:往昔精致鲜活的小姑娘,如今枯槁凌乱的躺在床榻上,活像一条脱了水上岸的鱼儿,只能窒息地垂死挣扎。
他抵在门上的手颤了颤,旋即僵硬地收拢些许,又挪了挪脚下沉重的步伐。
姚正颜滚动间稍稍睁开一条眼缝,发现床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对方逆着光影,看不真切。
有了前面夜锦和姚舒云来看自己的教训,加之自己这会儿如此狼狈,她不由得下意识想起方才姚舒云对她说的话——
让她尝尝男.欢.女.爱.的滋味。
事实上,姚舒云也的确想让人进来糟蹋她,好叫夜听过来时能亲眼瞧瞧。只可惜他们来得太快。
姚正颜怕的要命,一边躁动一边抱紧自己惊恐地往后瑟缩,尖叫着:“不、不要过来……滚开、滚!”
她这一举动深深刺痛了夜听。
总是这个样子,一见他就惊惧,永远想躲着他、疏远他。
心绪稍有破绽,千生骨的毒性便蛮横地侵袭着他的理智,浑身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都止不住地瑟瑟发颤。
他一忍再忍,最终还是膝盖一软,踉跄地跌坐在床沿边。
然而他这砰然一声降下身,倒是让姚正颜看清了他的脸。
“皇、皇上……?”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找回些思绪,壮着胆子仔细端详片刻,才敢确认眼前的男人,的确是那位不苟言笑、阴鸷嗜血的暴君夜听。
男人依旧不说话,面无表情地凝视她。
姚正颜咬了咬自己的唇瓣,眼下自己身体的异样羞耻,更让她觉得对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小丑。
她脑中浮现姐姐提到皇上时的不甘——
“皇上答应来看你最后一面了呢。”
“明明是我救了他,凭什么他只对你一个人好?”
“……”
所以……皇上真的来看她了?
可她在宫中这两年来,与他接触少之又少,又何来他对她好这一谬论?
然而眼下不是讨论这些无关紧要之事的时候。
她扑棱着挪过去,壮着胆子推搡他出去,原先苍白的小脸这会儿憋得通红,“皇上您…您快走啊!这里危……”
这大概是她此生唯二次触碰到他了。
他不喜人近身。
何况像他这样比阎王爷还恐怖的人,这些年给她带来的恐惧感不是一星半点,她想保命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沦落到这样的关头,她实在分不清谁好谁坏了,但总归在宫中的日子没遭什么大罪,如今自己竟成了拖垮他的人,只恨不得他长出三头六臂赶紧逃离这里!
夜听仍是怔怔地看着她,像是没听到。
走?往哪走?
他想质问她,当初她非要嫁给夜锦,将他气得七窍生烟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回心转意呢?现在知道难受了?
可嘴巴颤了颤,到底还是将一腔怒气忍了下去,但又怕自己真的气得失了分寸,便将一张阴沉的脸别过去。
见此,姚正颜更慌了,要命的是身子也越来越热腾。
脑子一片混沌,意识逐渐迷糊,抵在他痩窄的腰身上的两只小手,也从推搡慢慢变成了扒拉,然后又贪婪地缠住了他,最后她甚至整个人攀挂上去。
男人像一块木头,定定地任由她折腾,既不回应也不拒绝。
得到些许满足后,她更加肆无忌惮,本能地开始胡乱啃咬、磨蹭,甚至解开了那人的腰封。
她呼吸越发急促,心尖痒痒的总想抓住点什么,最后只能蹙眉喃喃发泄道:“我想要,想要……”
“我想要回宫…回宫……”
曾经有多想逃离那座牢笼,如今就有多怨恨自己。
被千生骨摧残着,夜听连抬手想抱住她的力气都没有,勉强能稳住身形已是用尽力气,毫无血丝的薄唇无意识地打颤。
然而与她这样的时刻,却叫他心生欢喜。
姚正颜还在努力贴着他汲取凉意,直到红唇触碰到一处薄薄的、软软的地方时,烧灼的小脸被对方一阵阵冷冽的气息喷洒……
然后她猛然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方才是亲了皇上的嘴巴后,瞬间吓一激灵,缠着他的双手一松,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坠落。
夜听顿时不悦地拧着眉头,好在及时伸手捞住她,随后顺势带入怀中,动作僵硬又生疏。
剩下姚正颜错愕地望着他。
怎么会这样……
她竟然……轻薄了自己一直视如严父、如兄长般的皇上!
然而未等她思索更多,一股强大的窒息感汹涌而来,逼得她黑血狂吐不止,很快就染湿了两人交叠的衣袖。
她的世界慢慢天黑了。
“颜颜!颜颜!”
素来淡漠的夜听此刻慌了神,明明做好了来陪她一起死的准备,可这会儿还是急红了眼——
当年被父皇丢到兽场喂野兽都没哭的小男孩,如今却痛得只见泪不闻声。
人悲伤绝望到极致的时候,喉咙是发不出声音的。
习惯了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帝王,头一次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助又呆滞地一遍又一遍擦拭着小姑娘吐出的血,然后看着她一点一点没了生机。
即便逼着夜听服下千生骨的夜锦仍是不放心,早早命人埋伏在外。
一刻钟之后,他稍一挥手,命令弓箭手:“放箭!”
万千只利箭应声而出,齐齐射向那间紧闭的房间后,夜锦才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去,竟是喜极而泣地放肆大笑,甚至笑得几近癫狂。
他的帝王之梦马上就要实现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一批批精锐的死士正悄无声息包拢住寻王府……
而屋内抱着姚正颜中了一身暗箭的夜听,此时神情麻木,嘴角扯出一抹凄凉的冷笑。
他缓缓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姑娘,竟是气恼地压身下去咬了一口她那已然发紫的唇瓣。
力道大概很重,可惜她没有反应。
“也好,也好。”他眷恋地望着她,苦笑时鲜血从他口中涌出,“这样不听话的小东西,就该罚你永远陪着朕,哪都不许去……”
——————
“颜儿?姚正颜?姚正颜你给我醒醒!”
姚舒云拧着秀眉摇晃着睡得一脸酣甜的妹妹,见她还敢这般心大搁殿里头睡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唔……”被惊动的姚正颜烦躁地伸了伸胳膊,正贪恋被窝里的暖意,却后知后觉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她刚刚听到了谁的声音?
缓缓睁开眼,便见青涩又稚嫩的姚舒云咬牙切齿地揪住她的耳朵,又粗暴地一把掀开锦被,一边将她从床上拖出来,一边厉声质问道:
“是不是你把陛下的那座琉璃屏风打碎了?”
姚正颜张了张口,惊愕地望着她:“我……”
窝着一腔恨意又摸不着头脑的姚正颜傻眼了。
姐姐姚舒云?
陛下的琉璃屏风?
她不是被姐姐和夜锦联手囚.禁于寻王府,然后毒害死了么?还有皇上,皇上他!但怎么眼下她还好端端的在……在宫中?
对,是在宫中。
看这周遭的摆饰,熏香袅袅的暖阁,浅粉色的帷幔,叮铃晃动的珠帘外摆着一盆娇嫩欲滴的并蒂莲,以及散了一地渣渣的琉璃碎片……应当还是她们以前姐妹共住的烟秋宫。
可是她打碎了皇上的琉璃屏风这事,不是她进宫的第一天就闯出的祸事么!
是她做梦了还是时光倒退了?
但不管是什么,先前她所遭受的痛苦绝对真是得令人毛骨悚然!
见姚正颜醒来了还一脸无辜地呆愣着,姚舒云更是急得要命,钳住她的臂膀奋力一摇,头一回声嘶力竭地动怒斥责她:“你说话呀!是不是你!”
她不过就随冬晴姑姑出去熟络一下宫中各处的功夫,回来就见地上碎成一地琉璃屏风,不用想都知道是她这个向来毛毛躁躁的妹妹干的。
她顿时吓的脊背发凉、六神无主,多恨这一刻姚正颜不是她的妹妹!
她们不过才进宫第一天啊,好不容易逃离那个穷乡僻壤、脱离苦海,她就闯出这样的祸事来连累她!
陛下是什么人?那样冷面不近人情的大祁君主,若非她们祖坟冒青烟,碰巧救了他一把,他心情一好才随口丢下一句“将她们带进宫”,否则她们这样低贱的草民,是几辈子都高攀不上这样的富贵之流的。
可俗话说得好,他能高兴一时,哪能高兴一世呢?何况这才刚进宫就……
如今这样,她们姐妹俩怕不是死路一条,就是要前功尽弃了。
然而这死丫头倒好,闯了这么大的祸,竟然还敢躲着鼾声大睡,真是气煞她也!
一头雾水的姚正颜,实实在在被她这副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思考就本能地认怂,下意识磕磕绊绊道了句:“我我不是故意的……”
姚舒云气到两眼带上猩红,重重的一巴掌扇了过去:“损坏了御赐之物,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我们会死的你知道吗!!”
姚正颜被这一巴掌打回了神,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最敬爱的姐姐,曾经也是因琉璃屏风而这样打骂过她。痛得这么真实,绝不是梦。
那先前的枉死也不是梦了。
他们真的害死过她,而如今,她竟真的是重生了!
“你这个……”见她丝毫没有悔意,姚舒云手一扬,又作势要打她,不料被听到动静的冬晴姑姑急忙制止了:“姚大姑娘!”
姚舒云手一抖急忙收回,立马委屈地拉着妹妹跪下,潸然泪下好生凄楚可怜:“姑姑,求姑姑救救我们……”
姚正颜也埋头低声啜泣。
冬晴一看这姐妹俩的架势,再看看地上的碎琉璃,便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想到皇上那样阴晴不定,她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陛下在御书房,奴婢领你们过去吧。”
第5章
◎求情◎
腊月凛冬,白雪纷飞。
皇宫的白玉石板上堆满积雪,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也只剩一片白皑皑。
人迹骤然隐匿的甬道两旁纷纷降下雪帘,徒留三行一深一浅的脚步印在雪地里。
“今年的雪来得早也来得猛。”
最前头的冬晴望了望这略显空荡的皇宫,偶有几个宫人缩着脑袋匆匆赶过,自己的轻声叹息也很快淹没在风中。
姚正颜也瑟缩地撑着桐油伞,默默跟在冬晴姑姑和姚舒云的后面。
又干又冷的寒风刮在身上,掀起衣摆猎猎。她低头瞧了一眼,身上穿的还是从黄牛坳出来时的青灰素衣。
这是她从前最宝贵、最体面的一套衣服——即便它粗糙发白,但依旧完完整整,没有一处补丁。
可与这富丽堂皇的皇宫相比,又实在窘迫得像个笑话,仿佛穿着这样的衣衫多踏足此地一秒,便是对此地的亵渎。
她们也的确才刚踏足不久。
前世,陛下带她们进宫后,对冬晴姑姑冷冷地丢下一句“你来安置她们”便匆匆离开了。
姚正颜并不在乎陛下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她只知道自己做梦也不敢想象,皇宫中的暖阁竟能在寒冬中烧的如此热乎!因为在过去的十三年里,她自记事起便是充满了对冬天的恐惧。
每年的寒冬都太冷了。
她连一件像样的棉袄都没穿过。
因贪恋这样的温暖,本该与姐姐一同随冬晴姑姑出去熟悉环境的她,选择先留在烟秋宫里休息。
毕竟还没有布置好的烟秋宫,就已经很气派,够她看个眼花缭乱的了。
于是她左看右看、四处转悠,果真看痴了眼,导致一个转身时,就不小心就碰掉了陛下刚赐给她们的琉璃屏风……
姚正颜当场吓得浑身瘫软,脑子一片空白。
冬晴姑姑还没来得及挑选宫人过来,故而那时整个烟秋宫内只有她一人,她便愚蠢地想躲起来。
最开始是藏到床底下,后来趴得手脚麻了便又爬出来。
先前一路上舟车劳顿本就疲乏,这么一番折腾她的眼皮就更是打架得厉害,故而头一歪就倒在软绵绵的床榻上睡过去了。
后来的事情便如方才一样,姚舒云回来后气得要撕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