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曦想了想,决定明天揣把刀过去
第二天清晨,收拾齐整的顾小曦,仔细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她眼圈有些黑,她觉得挺好,今天去东厂见那个大太监,越丑越好,于是未施半点粉黛,只穿了一身上青下白的襦裙。
这样的她清清爽爽的像一棵青葱,反而更水灵了。
她没敢跟顾深提金牌的事,早晨趁下人们比较忙碌,跟门房说了一声,说要去城隍庙赶早香为姐姐祈福,便跑了出来,身上一个子都没有,只能走着往东厂。
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了东厂门口,这绣鞋里外都洇透了,捂在脚上又湿又凉。
东厂刚刚开门,她刚想走上前跟看门的太监说话,里面一片嘈杂,传来吆喝声:“让开让开,要往外抬东西了!”
顾小曦立刻站到门边。
“东西”被抬出来了,竟然全是身形魁梧的男尸,一个个被打的满身鞭痕,体无完肤。
顾小曦撒丫子便跑到离门口很远的一棵树后,“哇”一口便吐了出来,蹲到地上捂着脸就哭,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多恐怖狰狞的死尸。
想立刻回去又不敢,只得又给自己壮壮胆子,贴着墙根,尽量跟死尸脑袋保持最远的距离,一点一点挪到门口。
门口只留下一个守门的,她凑了上去说道:“那个大哥,我找阎督主。”
守门的一脸倨傲,用‘这人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了看她,说道:“你找谁?”
顾小曦从怀中掏出了金牌。
扑通,那守门的便跪了下来说道:“姑奶奶您快请进请进。”
说罢起身点头哈腰的把她让进门,跟里面的守卫说道:“快快快,去把张小四叫过来,就说姑奶奶来了让他赶紧来接。”
一会便出来一个太监打扮的少年,一见她面也是扑通便跪了下来,连喊姑奶奶,顾小曦被他们喊的一乐,紧张的心情恢复了一些。
她被引进了一个书房,在这里顾小曦心境稍微缓和了一些,这房间很是儒雅,紫檀雕花书案,后面是紫檀博古书架,书架上摆着许多书、玉山子、瓷瓶、等价值不菲的摆件,还有文房四宝。
像翰林的书房,实在与外面的血腥格格不入。
顾小曦坐到了客座上惴惴不安的等待着,张小四送进了茶水和点心,她碰都不敢碰,怕里面放了蒙汗药。
直到她听到外面的守卫喊了一声督主。
想起那些死尸,还有胸口那重重的一脚,心里一哆嗦,站了起来,不由自主的退后,一直退到书案边上再也退无可退。
第6章 他进来就看我的脚
她背靠着书案,双手抓着案沿,紧张的看着门口紫檀影壁两边。
门吱咯一声开了,那大太监绕过紫檀影壁走了进来。
那人今日没有穿昨日的绯红蟒服,而是穿了一身月白色道袍,腰上只系了一条淡紫色的宫绦,戴着一顶棕色嵌玉纱帽,简单的装束让他儒雅温润的堪比翰林。
很是愉悦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喜事,眼神也清澈许多,与昨日那浓浓的阴鸷狠戾不太一样。
他看到她便愣住了,站到了紫檀影壁前面停了下来,没往前走。
她也愣住了,这不就是从梦中走出的海子哥么,海子哥生前便喜欢穿白色的衣袍,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就是穿这身衣衫,把她压在书案上,绿纱窗外便是诱人韶光,他们在韶光中吻的昏天黑地,可吻着吻着他便不见了。
她的心强烈翻滚起来,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酸涩让她恢复了理智。
可方才自己在门口还看到那些只是想进宫做太监的百姓就被他无辜罔杀,海子哥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当他不再是海子哥时,剩下的便成了恐惧,她紧抓着身后的桌子边,心突突突的狂跳着。
那大太监看着她,面上愉悦的表情没有了,虽没再往前走一步,但看向她裙裾下露出的绣鞋。
“你来时没坐轿子么,为何鞋洇这么湿?”
他这样一进来便盯着自己的脚,不知道女子的脚是不能给夫君以外的男子看的么?
她迅速把脚抽回到裙摆下。
对方似乎觉出了自己的失礼,站在当地没往前走,而是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小生一时失语冒犯了姑娘,姑娘请见谅。”
顾小曦见他礼仪周全,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也回了个万福。
他便开始往她面前走。
顾小曦又紧张起来,退回到桌边,后腰紧抵着桌子,双手紧紧抓住了身后的桌沿。
他貌似见她害了怕停了下来,问:“你怕我?”
顾小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昨天不还好好的,今日为何如此怕我,是出什么事了么,或者顾深跟你说什么?”
顾小曦摇摇头解释道:“没没,没有,昨天我认错人了,把你认成一个故人,有些失态对不起。”
“故人……”他缓缓重复了一句,遂说道:“你不要误会,我叫你过来并无其它的意思,只是问你还想不想进宫?若还想进宫我可以帮你。”
顾小曦稍稍松了一口气问道:“昨日你不是往我脸上点了颗黑痣没让皇上留下我么,为何今日又说要帮我?”
“你想给皇帝当妃子?”
顾小曦摇了摇头,赶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要跟姐姐一起进宫,顾深说了,我只是姐姐的陪衬,皇帝不会喜欢我的,若不是你给我点的那颗黑痣,他本来是打算跟皇帝说说,让我给姐姐做贴身宫女的。”
他紧锁起了眉头说:“顾深那老狐狸的话你也信,你难道就没有照镜子看过自己吗?”
“我我我每天都照镜子的,嬷嬷们每天都说我长的丑,一脸的倔相,腰又粗,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没男人喜欢我这样的,将来进宫只配给姐姐提鞋。”
“丑?”
那人勾了勾唇笑了,露出了海子哥的一些爽朗,让她又沉陷进去,开始恍惚。
“他们莫非眼睛瞎了么,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他又说道。
嗯?
他这样说什么意思?他他他想干什么?
顾小曦在考虑若有危险,袖子里那把刀应该怎样掏出来。
幸而他还是在紫檀影壁前站着,离她有着十几步的距离,并且看起来并无继续往前走的意思。
顾小曦问道“你为何要帮我们?你不是一直不让顾深往宫里送女人吗?”
他垂眸淡淡笑了笑说道:“因为我看到令姐相貌后改主意了,觉得她将来肯定能获盛宠,想与令姐和顾深结交,护着你也是想给令姐一个见面礼,向她示好,并且把你护好才能让令姐专心争宠,以免皇后用你做把柄威胁令姐。”
顾小曦想了想,他这话确实很有道理,像顾深的作风,权势和利益永远放在第一。
“只是这样吗?没有别的?”顾小曦问道。
“别的?”
顾小曦想,既然谈到此,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得了,省得今后夜长梦多,她鼓足勇气问道:“我听说太监会找宫女做对食,你是不是想让我做你的对食?”
“对食……”那人语气长长的重复着,好像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当时便一怔,方才柔和淡然,甚至可以称的上温柔的表情一下没有了,转过了身,凝视着窗外,不再说话。
空气陷入了凝滞,顾小曦看到他反应如此强烈,害怕极了,是不是自己说的正好是他的打算?若他承认了自己该怎么办?
二人谁都没再说话,安静了许久。
许久后,那人终于转过身说道:“在朝堂久了,竟忘记了太监与女子在一起叫做对食,你放心吧,我虽为阉人但已脱了奴籍,入了官籍,早已开府建牙,是可以娶妻纳妾的,不需要私下与宫女结对食,而我还未有娶妻纳妾的打算,所以不会向顾深或令姐求娶你,更不需要下作手段强行占有哪个女子。”
顾小曦脸上一阵发热,对方意思很明白了,人家不缺女人,也不打算娶妻,更不打算要你,你少自作多情了,向你示好完全是看在你姐姐和顾深的面子上。
他继续说道:“若我有别的心思,怎会邀你来这里,跟顾深直接要人,恐怕他捆也得把你捆到我府上。”
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倒不再紧张害怕了,身体放松下来。
他慢慢走到书案旁边,拽住了她手腕,拿出了袖中藏着的袖刀,把刀放到她手掌上,让她握住。
“刀要这样拿着才能杀人,在袖中只会伤到自己。”
咣铛一声,刀滑落到地上,他又蹲下身把刀捡起来,放到她身后,然后撤回到离她很远的地方。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你愿意以令姐宫女的身份进宫吗?”顾小曦还未从惊魂未定的状态走出来,便没有回答。
他便又说道:“我一个阉人又不能轻薄于你,为何你如此惧怕我?”
顾小曦终于放松了下来,施了个万福说道:“那我就谢过督主了,等进了宫您的意思我一定转达给姐姐。”
“好,可你进宫得换个面容,我这里有易容面皮,你要每天戴着,否则进宫不久你可能就会被皇帝占有。”
“一切听督主安排。”
他从书案后的架子上,拿了个黑色鎏金盒子,打开后拿出一张极薄的软皮面具,站到了她的面前,让她仰起脸。
顾小曦仰起小脸看着他。
方才不见的那一抹微笑又回到了他的脸上,那双眸似点墨般黝黑,而眸中的温柔像墨染白宣的四散开来,眼里全是她的影子。
那人看了她一会,把她的头发往上抚了抚,拿出那张软皮面具开始给她一点一点沾。
边沾边说:“这个东西要慢慢沾,慢慢揭,否则会把皮肤扯痛,如果实在难揭就放点水,我给你沾一遍,一会你再自己沾一遍,这次太仓促,过几天我给你再弄一张薄点软点的。”
她又闻到了他身上蜜合香的味道,顺从的由着他捋着自己的头发,温热的指尖碰触着自己,竟没了一丝惊恐一丝畏惧,仰着脸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这样近的距离,竟然没有抵触,心不知为何感觉那样柔软,柔软的一经碰触立刻会化掉。
第7章 你不懂什么是净身?
可对方并无碰触的意思,身体保持着非常礼貌的距离,对上目光也只是勾勾唇角,淡然一笑。
加上带些清苦味道的蜜合香的味道,“人淡如菊”便是这样的吧。
那高高的鼻梁,亮亮的眼睛,刚毅的唇线,完美的下颌,还有絮絮叨叨的样子,像极了海子哥,可海子哥是午后暖阳,如同一团火球,嫉恶如仇,笑声爽朗,从未有过一丝淡然。
正发着呆,他又说:“今天别回侯府了,晌午和我一起用膳好不好,下午我就让人带你入宫,若需要什么东西,我找人给你们送,顾深那我派人帮你说,以免他瞎琢磨。”
“吃饭?”
“可以吗?若不愿意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顾小曦想起那冷清萧瑟的小院,急忙说道:“你你你别误会,我愿意与你一起吃饭。”
“嗯”
过了一会,他又问道:“多大了。”
“过了腊月便十七了”
“姐姐二十?”
“嗯”
他怎么知道姐姐比自己大三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