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问,他又问道:“为何顾深要让令姐这么大才送进宫?”
顾小曦犹豫了犹豫鼓起勇气小声说:“怕我们太小心智不熟,送进宫被你或者皇后暗害了。”
他手停了一下,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涩:“顾深做的对,不过今后不用担心了,我不会害你们的,只会护着你们。”
此时有人在门外唤了一声“督主”。
他突然非常厌恶不耐烦,厉声应了一句“何事?”
“管狱的刘狱司问,那犯人尸体摆到北门口了,还有其它什么吩咐吗?”
“尸体?”他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句。然后回过身来问顾小曦:“你早晨过来时是不是在北门口看到许多尸体?”
“嗯,我来的比较早,你们这里刚开门,搬出去二十多具尸体。”
“今后再来走南门,南门挨着皇宫比较安静,离我书房近。”他轻蹙着眉说道。
可拉倒吧,这辈子来这一次就够了,再不来了。
“那你方才那么怕我是因为那些死尸?”
“嗯”
他立刻往门外喝到:“让那狱司在外面等着,我马上出去。”
然后看了看沾好的面具说:“你先别揭,我去弄点水过来看着你揭。”
随后他便推门出去了,遂门外传来他发怒的声音:“你去看着,让那狱司掌自己的嘴,打不出血不许停!”
片刻又传来他的脚步声,顾小曦从紫檀影壁偷偷往外看了看,只见一个浑身鞭狠的胖中年男人来到他面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磕起了头。
边磕边说:“督主,您好歹也得告诉小的哪错了啊,也让小的以后不再犯!”
他抬腿一脚便踹到那人胸口说:“滚。”
那人立刻便“滚”了。
顾小曦立刻捂住了胸口,这人跟海子哥一样,脾气真不咋地,都爱踹人,那时在军营,海子哥看到不守军纪的士兵,也是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脚,身量小的与自己那夜一样,会被他一脚踢飞。
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为何细节地方都如此像?
听到推门声顾小曦立刻坐到椅子上,见他端着一盆水进来,若无其事的冲他笑了笑。
“来你试试摘一下!”他的语气又恢复了方才的淡然和温柔。
顾小曦坐在几案前,在铜镜前开始一点一点揭,果然沾的很紧,不小心就会扯痛皮肤。
“唉呀”果真扯痛了。
“怎么了,是不是扯伤了。”他紧张的低下头看着她说道。
她呆呆的看着铜镜里的他,当年自己磕到碰到一点点,海子哥也是这般紧张。
他继续说道:“早晨那些尸体不是我打死的,他们也不是平常百姓,是一些作奸犯科的士兵,我定了个规矩,若士兵有谁挨了一顿鞭子死不了,就让他做进宫做杂役太监,那些想进宫做太监的百姓知道了,便开始投东厂的门路,顶替士兵挨鞭子,那狱司便与兵仗局的人勾结,做出容易断的鞭子,挨了鞭子没死,能进宫做太监的人便得给那狱司五两银子,我让他们门口摆尸体,就是吓唬那些百姓,不让他们丢了性命。”
他是在给自己解释么?他这么在意自己对他的看法?
顾小曦转头看看他象征性应了一声:“哦。”
“你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一会你可以问问小满!”
顾小曦脑袋一下便大了一圈,若见了那小满,那晚上的爬床的事岂不要穿帮?
自己在这里为防人家拿刀折腾半天,结果那晚竟光溜溜爬了人的床,这事怕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此时响起了敲门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个叫小满的少年在外面喊道:“哥,听说你跟小嫂子在一起,我能进来跟小嫂子见见面吗?”
顾小曦心里一惊,她永远忘不了这少年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你们顾府的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从狗洞钻进我们阎府,大半夜爬东厂提督的床。”
阎欢在顾小曦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俯身仔仔细细看着铜镜里她的脸说道:“先揭下来吧,这样不太好看,等一会走的时候我再给你沾,说着要去给她揭面皮。”
她怕小满真的闯进来,哪敢揭下面皮,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说道:“别”,冰凉的小手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她觉出自己的失态,立刻便缩了回来,他也是轻轻一颤。
此时小满又敲起了门,问能不能进来。
这阎督主不耐烦的喊了一句:“你要敢进来,看我不打折你的腿,去冠京楼叫杜嫂亲自掌厨把午膳送来。”
又对顾小曦说:“我出去交代一下,马上回来。”
他刚出去就听小满说话的声音:“哥,你在里面干嘛呢?我听小四说这姑娘比宫里娘娘还好看,你们在屋里关着门已经一上午了,是不是干好事呢?那兵仗局的徐掌印找姑娘时姑娘叫唤声音可大呢,可我和小四在窗户底下听了半天了,怎么这姑娘一声都没吭啊!”
“疼疼疼别踹了,不敢了哥,真不敢了!”
小满的声音消失了,他又推开房门进来,顾小曦看他进来,脸立刻便灼热起来,坐在凳子上低着头,局促不安的抠着自己的手。
他似乎猜到了说:“你别听小满瞎说,他从小就净了身,是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只会瞎嚷嚷,其实什么都不懂。”
“净身?”她转身疑惑的望着他。
“你,不懂什么是净身?”
顾小曦闪着迷茫的大眼睛摇摇头。
他怔了一下说:“到宫里你就知道了。”
.......
过了一会外面又传来小满的说话声,还有一个中年女子说话的声音,他便又迎了出去,只让中年女子进来,把满嘴牢骚的小满挡在了门外。
顾小曦在江阴侯府五年,当然知道,这杜嫂鱼羹是京城第一名菜,都传说这主厨杜嫂有强大的后台,想让她主厨,除非是皇亲国戚或当朝显贵,即便这样也得提前七天预订才能排上,不用预订的只能是皇帝、皇后、太子。
他临时起意,杜嫂竟不仅立马下厨伺候,还坐着车亲自送来,在一旁亲自布菜。
莫非这杜嫂的后台竟是他?
与这权宦一起用膳,顾小曦觉得自己应该特别别扭,但不知为何,却没有。
他吩咐人搬来了一张花梨木的几案,就在她的旁边,侧身看着她。
他让杜嫂直接回去了,这布菜的活便被他接替了,也许是经常侍驾,他布菜非常娴熟,每次夹得都是她爱吃的。
顾小曦早晨没怎么吃饭,看到死尸时又吐了许多,当他把鱼羹汤碗的盖子打开飘出香味,又看到一桌子美味佳肴,馋虫立刻就出来了,又与昨日一个吃相。
第8章 督主的小秘密
他不停的给她盛着汤,夹着菜,那拿着汤匙和筷子的手白皙如玉,修指若篁,姿态无比优雅。
原来男子的好看不仅仅是在外貌,还有举手投足的风度和儒雅温润的气质。
真可谓“秀色可餐”,美色入眼美食入腹,淋漓畅快。
这样便与海子哥不像了,海子哥永远大咧咧的,夏天经常光个膀子在校场练武,吃个饭狼吞虎咽好像跟别人抢似的,从未有过这样的风度。
“一直看我干什么?吃饭!”
顾小曦一阵发臊,赶忙低下头扒饭。
停了一会他却开了口,“顾深是从哪里找到你们的?”
顾小曦立刻警惕的看着他,他赶忙说:“不想说便不说。”
“你真的只是因为姐姐才这样对我吗?”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觉得他那套说法似乎有些单薄。
“你怎么又胡思乱想,又怀疑我会欺负你么,自从你进这个门,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举动么?”
顾小曦:“没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些年除了姐姐,还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在顾府不是挨打就是挨骂,一时有人对我好,让我很不习惯。”
他正拿着盛满汤的勺子给她往碗里倒,突然便洒了出来,说了一句:“今后有我在,再也不会了!”
啊?啊?啊?顾小曦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懵逼。
“你说什么?”
“我说,好吃吗?”
“哦,好吃!”
“那你可以经常来找我,冠京楼还有许多名菜,我让杜嫂都做给你吃。”
顾小曦想起早晨那满地尸体,可拉倒吧。
吃罢饭,找人收拾后,他从书架上拿下一个锦盒,拿出一块白色玉牌,递给她。
她拿着这白玉牌上下翻看,上面刻着一条精美的坐蟒,正面是带着他名字的印章图案。
“这是什么?”
“我拿这玉牌换昨日给你的金牌,那金牌是对公的,你拿出来别人会害怕,所以你不能留着,这玉牌便没事,你想采买什么就找当地最大的商户,挑好了东西,向他们的掌柜出示这玉牌,他们都会给你,不论价钱。然后也可以出入许多地方,譬如宫门,没人敢拦你。若喜欢吃杜嫂做的菜,就拿着这玉牌去冠京楼,她会随时下厨给你做,你也可以找我,不过我只能陪你在这里吃,不能陪你出去,否则会惊了别人的买卖。”
顾小曦赶忙把怀中金牌掏给他,把玉牌也一并还了回去。
他拿起她的手,把玉牌放入她掌中,让她握住说:“拿好,我能给你的,也只能是这些了。”
午后暖阳透过窗子进入书房,一夜没睡的顾小曦吃完饭不久便忍不住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盹,隐约中感到有人在抱她,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却怎么也睁不开。
今天海子哥熏的这蜜合香味道好浓啊,好像还夹杂着其它什么香,味道有些怪,平常他换衣裳时都要晾好久,今日莫非没有晾么?
自然而然的,她紧贴进海子哥的怀里,喊了一声“海子哥!”,海子哥紧抱着她,不知用什么碰她的脸,又有什么掉在她脸上,湿湿滑滑的,她想摸一下,可手臂怎么也抬不起来。
美美睡了一觉的顾小曦醒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个男子的氅衣。
她突然想起这是哪里,赶忙坐了起来,可榻边自己的绣鞋不见了,并且连脚上的袜衣都被换成干净的,地上放着一双崭新的绣鞋。
这绣鞋一定是他给换的。
怎么想怎么别扭,他说向她示好是因为姐姐,可也不用这样啊!
除非……
她心里一惊。
他难道是喜欢自己?就像自己喜欢海子哥那种喜欢?
不行,他这种方法比强迫还要可怕,他这么像海子哥,总有一天自己会深陷进去的。
得远离他,不能让他代替海子哥在心中的位置,永远不能。
她坐在榻边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绣鞋,想着自己是穿还是不穿。
正想着,他便从屏风侧面走了进来说道:“你睡了好久,我已经把刘嬷嬷从宫里叫来了,一会让她带着你进宫。”
她看着地上那双绣鞋又看看他,他一下醒悟了,说道:“绣鞋合脚么,方才刘嬷嬷看到你那双鞋说,轿子只能到宫门口,华宸宫离宫门还有很远的距离,你的鞋子洇了雨水,估计是走不了长路了,便给你买了一双新鞋,送鞋子来时,把你的袜衣顺便换了。”
“刘嬷嬷给我换的袜衣买的绣鞋?”
“对!她在宫里二十年了,本来是在我身边侍奉的人,我专门派去了华宸宫,很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