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燃起,众人都走了进来。唐献这才看清,所谓“小贼”,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紧抿着嘴,神情不甘,右手拿着一块碎陶片,双臂被狠狠反绑压制住。
苍天啊,唐献此刻只想仰天长叹,怎么又遇到一个不省心的姑娘!
“放我出去!要打要杀痛快点,关我这么久,还用迷药,算什么英雄好汉!”小姑娘蓬头垢面地仰起头,恶狠狠盯住众人,虽被制住,却丝毫不惧,两眼精光大作,那气势像位视死如归的军中将帅。
“姑娘莫怕,我们就是来救你的。”赵熠对着姑娘浅浅一笑,深潭一般的眼睛中闪着柔和的光,“你叫什么?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小姑娘看着他和颜悦色的眼神和笑容,戒备一点点卸下,片刻后语气一软,如久旱逢甘霖,道:“我叫范贞筠,有一天睡醒,不知怎的就突然贼人被关了起来,已经快三个月了。”
“你别怕,贼人很快会被绳之以法。”
范贞筠脸上又起一阵愠色,怒斥道:“这群贼人甚是可恶,中途我试图逃跑,又被抓回来了。还是个狡兔三窟的,最后竟把我关到这么个破地方来。”
“你父亲可是范庭致?”
范贞筠闻言错愕道:“不错,你见过我爹了?他在哪儿?怎么这么久也不来救我?”
赵熠一声轻叹,没有作答,只侧身朝外走:“走吧姑娘,你家人一直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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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莲堂外,车马声躏跞。
江州的官吏叫范家姑娘去录证词,并将证人证物一同带回衙门。赵熠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马,深吸几口气,心中的大石落下一半:“如今,我们只需找到米沣和张汝成,江州这几桩命案,连带河渠弊案,就都尘埃落定了。”
“王爷!”一匹快马急停在米莲堂前,陈贤落鞍下马,屈身道:“请王爷移驾城内苏知府府邸,程大人找到了一万两赃银!”
赵熠一听,急忙坐上马车往江州城内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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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
洪水过后,府内本就一片狼藉。如今又被掘地三尺,腻乎乎的泥土、破碎的青石板连同几棵小树乱七八糟地堆放在院子里的一角。苏府的下人们满脸惊惧,低垂着头,小雨打湿了衣裳,他们动也不敢动,半是茫然半是惶恐地看着院中大坑里整整齐齐摆放的十几个木箱。
“王爷,朝廷拨下来的河款,果然被苏羡渊侵吞,这便是在苏家发现的一万两白银。另有三万两不知所踪,下官正在盘问苏府的下人,一定全力追回赃款。”程慕贤毕恭毕敬地说。
赵熠心中有疑,脸上不动声色,道:“修渠筑坝实乃民生大计,苏羡渊侵亏河款,致滔天巨灾,人神共弃之。程大人,你查得赃款,立此大功,本王回去后定详细禀告父皇。”
程慕贤面色一喜,忙躬身道:“王爷言重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实乃下官职责所在。”
“只是,程大人可曾核验过,苏府里赃银上的铸印,与三司拨下来的河款是否对得上?”
“对得上,正是那一批内库银。”程慕贤让人将木箱一一打开,随手取出一块银铤,“王爷请看。”
赵熠接过银铤,绕着大坑转了一圈,只见银铤整齐地摆放在箱子之中,闪着亮色光泽。
“程大人,你是怎么查到这批银子的?”
“说来惭愧,之前下官带着来苏府查过两次,均是一无所获。今日,江州衙门钱主簿拨了几个吏役过来帮忙,这端倪便是其中一人发现的。”程慕贤指着大坑旁站着的一个胥吏道。
“不错,好一双慧眼。你是怎么发现的?”赵熠转头看向胥吏,嘴角一扬。
胥吏看得心花怒放,诚惶诚恐地躬身道:“小人惶恐!小人只是…只是发现苏大人的院子里的青石板甚是奇怪,有…似乎被挖开过的痕迹,果然挖开后…便发现了这些…”
赵熠赞许地点头:“不错不错,观察细致入微。你叫什么名字?在衙门里当差多久了?”
胥吏激动地直接跪了下来道:“多谢王爷!小人名叫余西。在衙门里当差不过六七日,是洪灾之后衙门辟召进来的。”
“哦?当差不过六七日,洞察力却不输老吏。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小人…小人之前就是…酒楼里跑腿打杂的…”
“你说谎!”赵熠一声断喝,目光骤然如箭般望着那人,“你之前是张汝成手下治河队和建造队的,本王说的可有错?”
“啊!王爷,小的…小的…”胥吏被这当头一喝吓得体若筛糠,扑通一声滑在地上,嘴里低声嗫嚅着。
“说吧,为何要攀咬诬陷苏知府,究竟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赵熠坐回椅子上,气定神闲地喝下一口茶。
“攀咬?诬陷?”这回轮到程慕贤吃惊了,“这…这银子可是铁证如山啊王爷!”
“程大人,你既看了本王差人送来的那几桩命案的卷宗,应该知道张汝成此人吧?”
“下官知道,张汝成涉嫌与苏羡渊、范庭致勾结,贪污河款,事情败露后又派人杀害朝廷命官,十恶不赦。”
“程大人,究竟是谁与贼人勾结,恐怕还有待商榷。”赵熠拿出一张纸递给程慕贤,上面写着张汝成治河队和建造队的人员名单,“余西”二字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