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淳馡看向他,樊绍庸嘴唇微动,用十分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愿意和我离开这里吗?”
北淳馡更不明白他的意思,可他的话分明说的十分清楚确定,其实北淳馡自己早就过腻了这金尊玉贵的郡主生活,虽然一生荣华,可身在王室,谁又能明白她的苦,婚姻大事,从来都身不由己。即使自己是爱樊邵庸的,可是他和自己父王对立的立场,还有她几回隐隐听到,他似乎已经对父王不利过,这些让她从来不能全身心的去爱他。
他又何尝不是?埠贤王对他的摆布更甚,他何尝不是早早就厌倦了这一切,少顷,樊少庸又道:“你知道我在曼青国海域交战中为什么会中箭吗?”
北淳馡一脸疑惑看着他:“不是曼青国所为吗?”
“是庆王,你父亲要我死,不过,终究因为你,庆王才手下留情,或者说弄残我一只手便可。不过我总算是保住了这条命。”
“什么?这不可能。”北淳馡惊慌不已,更不敢相信樊少庸的话。
樊绍庸颔首:“我没有骗你,你也知道我夹在埠五叔和你父亲之间,我也曾左右为难,寝食不安,如今也好,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你愿意和我抛却纷争,离开这里吗?”
半响,樊邵庸终于听到了北淳馡的回答,这回答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隐居关外,牧马放羊,自由自在?”
樊绍庸应道:“世人都晓得当神仙好,难道这不是现实中的神仙眷侣吗?我挥刀你奏琴,你制衣我砌房,自给自足,好不自在”
北淳馡道:“郡马爷舍得吗?郡马爷大将军若是敢抛却这荣华,我便也敢随你同去,此生伴你。”
樊邵庸嘴角上扬,道:“有何不舍?无烟州一战,等我归来,你若愿意,刀山火海我都去,什么将军什么郡马通通都算个屁,任何东西都不再能与你相提并论,官职富贵这些都不复存在,随风去吧。“
北淳馡凝望着他,两人相视一笑,紧紧相拥。
这一幕,恰巧被站在门外的北淳竝看到,整个人怔住了。
今天他本听说了樊邵庸花了重金买得了大漠无烟州的地形图,特来亲自一看,因他常来郡马府上,又是王爷之尊,那小厮便带着他来通报,不料撞上了樊少庸和北淳馡情真意切的这一幕。
北淳竝内心颇受震动,自己常年密谋布线,志在夺权篡位,活得孤苦寂寥,樊邵庸偏偏能如此洒脱不羁,他有些羡慕了,嫉妒了,他们口中所说的世外桃源,北淳竝又何尝没有向往过,很多时候百姓羡慕生在皇室的儿女,可曾知道他们对自由的向往更甚,只是,纵使去了,他也是孤独鸳鸯,能和自己厮守的人在哪?有些事一旦做了,那便横了心黑到底......
他长叹了一口气,月光恍惚,出现的全是阴暗潮湿的井水里那病西施的面容,见她扬起嘴角朝他一笑,的牵起了他的每一根神经,似乎又看到了小石洞中她那凌乱又狼狈不堪的模样,为什么不经历间他才发觉自己饱受着思念的滋味。原来从那晚在树上见到庆王和沄纚亲密看星星的画面后,他便再不能入眠,每晚都浸在那金翡拢云石缸中,至少他们是一样的,一公一母两块云石头,只有身处云石中才能想象他们隔得如此的近。
最让他痛苦的是,他不能去插手阻止原本和寿康王一起设定好的计划,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沄纚按他当初计划那般深陷其中,再不能将她□□,走出浴石缸,他起身打断了练功房里两根石柱,手掌血迹蔓延,才终于不觉得心痛,他恨透了自己,也觉得自己傻到了极点,就像拿起石头狠狠的砸向了自己。“我难道爱上她了?我难道爱上了一个人质?我的棋子?不可能。”北淳竝嘲笑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将鼻尖揉得嘎啦作响:“对,她只是一枚棋子,我弃之敝履的棋子。”
鼓声震天、桴鼓相应、节奏变化震耳欲聋,北淳国皇宫外旗帜飘颤在清晨的晨曦中,女王亲自率各宫送别出征军队。
沄纚站在齿栏上远远的望着坐在马背上的庆王,心中万般不舍。昨日她与庆王长谈一夜,感惜知己难求。好不容易遇见,又是分离,
北淳馡遥望着樊少庸,这一刻他们心有灵犀,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庆王这一走,已有七天了,北星宫的后宫里出奇的安静,无事,一向喜欢生事的杞姬也安分了不少,这几日只是缠着郁妃将那月香缎面赏了她,便无他事。
沄纚十分好奇庆王和自己提到的生母,霂太妃,便找了个适合的不招人眼的夜晚。
冷宫里,沄纚见到了庆口母妃霂太妃,她虽然长居冷宫,可面上依旧神采飞扬,那双眼囧囧有神,沄纚忙上前向她行礼,她只是淡淡道:“我听说你了,果然是位佳人。”
沄纚一头雾水,在宫里自己一直是个没有位份的无名小辈,册封也不过得以侥幸,霂太妃娘娘幽禁在这冷宫里多年,如何能得知庆王的事?第一次见面又立即认出了自己?
霂太妃撇了撇手:“坐吧。”
见沄纚疑惑重重,便道:“我听小禧子提到你,顾盼生辉,双眸如泉,如此容貌,难怪招弦儿如此欢心。”
沄纚恍然,这母子二人虽然多年不见,可天下的母亲到底是一样,霂太妃虽然幽禁后宫,可她却无时无刻都在牵挂着自己儿子,便一直让人从小禧子处暗暗知道儿子的事。
沄纚缓缓道:“王爷和我提到了您,我想他应该是不方便来看您,所以便差我替他来了。”
霂太妃眼里含泪,甚感欣慰,又吃惊道:“他居然会让你来看我,从前他只让卿妃来过。”半响她又浅笑了一下,道:“他若是心里挂念着我,如何出征一行也不来亲自看看我?”
沄纚道:“王爷有王爷的难处,您肯定是能明白的。”看着眼前的霂太妃,沄纚仿佛佛看到了自己的娘亲,眼角眉梢颇有相似。
恍惚少顷,沄纚让纆儿将那水貂给了霂太妃:“王爷心里记挂着您,说是天冷了,让您好保暖。”
霂太妃喜出望外,忙让婢女收下又欢喜道:“将我房里那玉匣子拿来。”
侍女银苔闻声将那匣子拿了来,里头是一块乳白水润椭圆雨点形的罕见白玉,霂太妃温然而笑,又递给沄纚道:“这玉是先帝相赠的,难得的云烟水滴玉,这玉生来要送给心上人的,这今玉还如从前,可人却......”霂太妃叹了口气又道:“如今弦儿对你待别人不同,这玉给你吧。”
听闻这玉是先帝所赐,沄纚忙起身婉拒:“这太贵重了,再则是先帝赠给娘娘的东西,臣妾实在不能要,再说王爷并没有待我不同,只有卿妃娘娘才是王爷心头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