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沅愣住,再回想方才陈昀说的话,齐人要自己合情,陈知沅麻木地问道:“你刚刚说,齐国人许诺多少年不战?”
“……十年……怎么了阿姐……”
“十年……十年,太诱人了。”陈知沅握着茶杯的手轻轻发抖,心里忽然很没有底。
陈昀坐过来,拍着陈知沅的背:“阿姐,你不要担心,父王不会为了这十年,就将你送出去的。”
两国若是真能因此得到十年的太平,那不只是王君,也是先王多年来一直期盼的。姜齐两国打得太久了,久到十年安稳听起来是那么诱人,诱人到大约不会有任何一个姜王不心动。
“王君他……”
“我知道父王耳根子软,慕丞相又是巧舌如簧,很会说服别人,多说两句父王很有可能就有所动摇,但那是放在别的事情上,在你的事情上,父王不会被左右的。”
陈知沅却并没有陈昀那么乐观,她道:“阿淮,家国大事,不是你我在这里三言两语就可以定夺的,尤其是你身为太子,更应该顾全大局,为百姓,为社稷考量。”
陈昀简直要对陈知沅佩服地五体投地了:“阿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不用想着说教我了吧。”
“这不是说教,阿淮,你先回宫,替我再打听打听,遇事不慌,总有法子的。”陈知沅知道现在陈昀还不能明白自己在想什么,自己已经焦头烂额,还要分神为陈昀指点,实在太不容易。
此次前来主要便是要陈知沅先知道这事,还有个对策,见陈知沅还算冷静,陈昀也放心了,回了个“嗯,我知道”,便匆匆又回宫去了。
使臣
陈昀的突然造访,让陈知沅的心悬起来,一整日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事只有他们姐弟知道,迟迟当时也被支开了,所以见陈知沅满面愁容,便很困惑。
陈知沅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冲着陈昀时一脸的冷静,但她其实已经想过了所有的结果。陈昀其实说的很对,王君疼她,如果是王君来选择,他不会舍得陈知沅的,可事关两国战事,王君仁爱,又信任慕丞相,经不得慕丞相劝说,所以自己的结果未知。
她做了各种猜想,但一毫也没有想过其实齐国提出的并不是这个条件,陆谦陆让的反应,已经坐实了这件事。是啊,现在回想,如果不是关乎到自己,他们兄弟二人何必闭口不言,半个字也不肯透露。
陈知沅很没有底,她竟然真的害怕王君会为了十年太平将自己送出去。
若是先王在,陈知沅不会有这样的担忧。
她蒙头躺了一整天,从自己大病之后想到现在,从和裴言看星星看萤火虫想到现在,要是裴言知道他拼命打仗换来的是自己的和亲,不知会作何感想。幸好裴言没有跟着回京,不然以陈知沅对他的了解,他没准儿会将那齐国使臣摁在地上揍一顿。
还好,他没回来,没做出出格的事情。可陈知沅在这略显得有些艰难的时候,格外地想裴言,庆幸他没回来,又遗憾它没回来。
裴言不在,父母不在,王君与陆家兄弟闭口不言,唯一能帮着陈知沅的只有赶来通风报信的陈昀。再说向别人求助,陈知沅想破脑袋之后终于发现,自己人缘差的可以,这么些年来,除了一个裴言,竟没有说得上话的好友。前些年倒是还有一个能称作朋友的罗允,可惜南下好几年了,故而陈知沅现在真真算得上孤立无援。
没有人靠,只好靠自己,陈知沅当机立断,收拾东西,进宫。
清平公主有自由进出王宫之权,王宫守卫是不敢拦的,于是陈知沅带着迟迟,直接杀进了宫。一进宫,陈知沅便先去了东宫,问候了陈昀,陈昀倒是意料之中,早猜到自家阿姐不会坐以待毙,只是他没想通陈知沅既然已经进宫了,怎么不先去见王君,反而是到东宫来了。
陈知沅一脸嫌弃,嘲笑陈昀没头脑,自家直奔东宫是为了事出有名,自己虽可随意进出王宫,但总还是要找些由头的,当姐姐的进宫看看弟弟,就是个很好的由头。至于找王君说和亲的事,不急在一时,若王君真有这个打算,总不能不告诉自己,现在自己在宫里了,凡事不至于被蒙在鼓里,能知道有什么事,才好想对策。
陈昀不得不夸赞一句聪明,他觉得自家阿姐很有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魄,引得陈知沅卷起书揍他,叫她多看些书,免得胡乱讲话。
陈知沅从东宫出来,让迟迟先回宁康宫,自己一个人去见了王君。
王君正和王后话家常,一个说陆谦今年就要二十一了,又封了王,是时候给他择一个王妃了,顺便啊,把陆让的事也定了。另一个说柳卫再两年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不如给陆家兄弟择亲的时候,也顺道先帮柳卫物色几个姑娘。
陈知沅躲在门外偷听,直吐舌头,要了命了,王君王后这家常话的,全是男女姻缘。她觉得自己现在要是进去,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了,正准备开溜,就听见王君在里头厉声喝道:“谁在外头。”
于是陈知沅只好规规矩矩地走出来:“臣女拜见王君、王后,王君、王后躬安。”
“阿沅,”王君皱了皱眉,“何时进的宫?”
陈知沅服服帖帖地跪在旁边,规规矩矩地答:“回王君话,臣女今日来的,想着多日不见太子,来看看太子。”
“去过东宫了?”
“是,臣女从东宫来。”
“既然看过太子了,不出宫去,怎么到寡人这里来了。”王君乜了陈知沅一眼,仿佛已经洞察了陈知沅的所有心思,似乎在说你要是撒谎就得挨揍,陈知沅有些发憷,脖子往后缩了缩,不敢说话。
王后笑了笑,及时解围:“看知沅这样子,是打算在宫里住几日吧。”
陈知沅如蒙大赦,给王后磕了个头:“王后英明,臣女的确把东西都搬到了宁康宫,准备住上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