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勾着陈知沅的头发,捏在手里玩儿:“我并非不肯大度,这也要看是什么事,在你的事情上,我不会让。”
陈知沅一个激灵,觉得肉麻,但肉麻之后还很有几分舒坦:“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觉得奇怪但还受用。”
说着陈知沅顿住,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他们一觉醒来乱七八糟地说了许多,现在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对了,现在什么时候了,我们应该要去向大将军敬茶了吧。”
裴言不满道:“大将军?”
“咳咳,”陈知沅有些尴尬,赶忙找补,“忘了改口,应是父亲。”她不是故意的,叫了十几年的大将军,忽然要改口,陈知沅一时之间还不习惯,顺嘴的“大将军”就这么出来了。
听见“父亲”两字,裴言这才满意地轻哼两声:“父亲一早派人来传过话了,晓得你一贯是睡懒觉的,所以今日不用去敬茶了,好好歇着便是。”
“这还真是丢人,我这坏毛病连裴大……父亲都知道了。”陈知沅觉得丢脸,太丢脸了
裴言为她拉了拉被子:“无妨,现在还没到你平日起身的时候,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陈知沅轻轻摇头:“和你说了话,一点儿也不困了,既然做了这个梦,你我今日又无需去敬茶,那咱们去母亲那儿摘桃子吧,带着你,咱们多摘几个,带回来吃。”
“好,都依你。”
同心
姜国公主大婚,临阳举城庆贺了一整月,街头巷尾人人嘴里谈论的都是这件喜事。在这热闹劲下,王君也免了裴言这一个月的事务,允他不必处理繁琐事,裴言得了清闲,陪着陈知沅这一个月在临阳舒坦的很。
小夫妻天晴时去城郊爬山,隔三差五去游水或进香,天色阴郁的时候,就待在大将军府,守着裴家小儿女,做些稚子游戏。裴家小儿女高兴不已,他们天真无知,从前只觉得公主姑姑好得很,他年二叔不论去了谁来做婶婶,都是比不得公主姑姑对自己半分的。现在好了,二叔娶了公主姑姑,往日说逾矩不许自己叫姑姑,现在也不叫了,因为他们要改口叫一声“二婶”。
大将军府里两个大的带着两个小的,什么玩意儿都耍过了,陈知沅兴致最好的时候,还去佳代楼讨了百花酿回来,沾了些让裴家两个小娃尝。他们兄妹酒量随了裴誉,十分浅,那一点点便让他们双双脸红,把陈知沅吓了一跳,不敢再带着他们喝酒,这一个月的趣事便又少了几分。
一个月后,此事渐渐淡了,王君也有了新的安排。陈知沅与裴言的婚嫁,是因为和亲的失败,意味着姜齐议和不成。裴言勇猛无双,去年在次凉河那边将齐军击溃,让他们不敢再肖想迎娶公主,于是虽然屈辱,却也不敢造次,只能默默忍着,按兵不出,看着姜国欢庆公主大婚,只能暗自生气。但虽然齐国气势已弱,国力大降,却也还是想裴言所说,做了多年的上国,底子还是有几分的,所以北境还是需要人去守着。镇守北境,裴大将军自是不二之选,于是陈知沅与裴言大婚一月后,裴大将军便启程北上了。
大将军北上后两日,文乐长公主夫妇南下,且说得清楚,年是不回来过了,估摸着裴大将军也是要在随州过年的,陈知沅与裴言若是有孝心,就算着时候北上随州陪大将军过年便是。陈知沅一如往常应下,心里多少有些难过,虽说这两年长公主夫妇来来回回已是常态,但想着不知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还是有几分委屈。若是没了这嘱咐还好,过年的时候南下去看望双亲,偏是长公主叮嘱了,已是裴家妇,就该向裴大将军尽孝道了。陈知沅转念想,母亲与父亲相互陪着,裴大将军只身一人,母亲此话,也是好打算。
故而这时候,家中长辈一南一北走的干净,陈知沅便生出些当家人的感觉来。裴家上下对陈知沅半点不陌生,从管事到洒扫婢女,尤其是看着陈知沅长大的老人,都早当陈知沅是裴家人,如今婚嫁已成,当认陈知沅这半个主母。之所以是半个主母,是裴言拖了后腿,他年裴言做了大将军,成了当家人,陈知沅就得被称一声主母。
陈知沅当家算是井井有条,也全赖裴家管事本就做事细致,不出差错,陈知沅把当家事拿捏之余还能闲着带孩子。陈知沅觉得自己十分了不起,还没当娘就学会了带孩子,等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想必是游刃有余。
而裴言,被王君安排了一些小事,需得他留在京畿营办差,陈知沅一面觉得裴言能留在临阳是件好事,一面又想裴言留下,心里其实挂记的全是北境,未见得开心,她心里便十分苦恼。
王君这样安排也是有迹可循,那日进宫拜见,王君的意思摆明了表示想留裴言在临阳,不论他是为了陈知沅着想,还是有别的打算,态度都很明了。那日说的那些话,换了圆滑之人,想必就顺着王君的意,应下来了,可惜裴言是个自己认定了便绝不更改动摇之人,王君的那些话在他面前,起不了作用。
北境十一州,少不了裴家,不论王君有多想裴言留下,也不能来硬的,只好先拿些事情交给裴言,将他暂时留住。不过裴言不傻,王君的用意岂会看不出,他一面答应着做好手里的事,一面也算着何时上请回北境去,他晓得自己不主动开口,王君是不会提的。所幸是他们新婚,裴言也想多些时间陪着陈知沅,歪打正着倒很顺王君的意。
裴言是个认真十分的人,事情到他手上不管他想不想做都会做好,于是王君更是满意,隔上几日便会夸他几句,惹得旁人都有些眼红。其中让裴言最不痛快的,当属苏照,苏照不眼红他,不与他使绊子,连提建议都适当合理,进退有据,可裴言就是不痛快。又或者说,苏照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给裴言看见了,裴言也会不痛快。裴言耿耿于怀,是那日苏照拦驾的事,旁人这么做了,他们夫妇都是大度之人,也便过了,可苏照不一样,他那般拒绝陈知沅,到紧要关头来了这么一出,裴言脸上端着得体,其实很不高兴。他不是小气的人,但如他言,在陈知沅这件事上,他大度不了。
这些事裴言没有同陈知沅说过,陈知沅也不晓得朝堂上还有这些奇怪的暗流,整日嘻嘻哈哈,全是新婚喜悦。
这日陈知沅与裴家小儿女去买了一把上好的琵琶,这琵琶是陈知沅请巧匠做的,因为双泠想学,陈知沅觉得那就该有趁手的家伙,于是早早去订了一把,且她怕匠人店里的东西不够好,自己从公主府里翻出了木料来,还学裴言选了翠玉来,要嵌在琵琶上。
双泠收到这琵琶,笑得合不拢嘴,爱不释手。陈知沅这些年送来的礼物不少,但这一件,最是称心如意。不仅如此,陈知沅还托太子,为双泠请来了宫里的乐师教习,势必要双泠这琵琶学得尽兴。
裴言散朝回来,便看见双泠抱着琵琶,照着今日师父教的,弹得认真。裴言心里暖暖的,双泠想学琵琶这事,他也不过是同陈知沅提了那么一句,便叫陈知沅记下,还安排得妥当。如今有陈知沅在府中料理,他放心的很。
他们小夫妻每日晚饭后,都会说些私房话,大概就是裴言说说今日办了些什么事,陈知沅今日又玩儿了些什么。
是夜他们照旧是对坐在床头说话,陈知沅拿着珠宝盒子细细选着,说是双泠琵琶上还不够华贵,得再嵌几颗翠玉才是。裴言摁住她的手,叫她别忙活了,一大堆东西往上嵌,琵琶的声音反倒不好听了。陈知沅想他说的在理,这才作罢。
裴言见她收好盒子,向她靠了靠,轻声道:“阿卿,再过些日子,就到围猎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