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沅一愣,马上又反应过来:“我晓得,今年你在临阳,那些人可都盯着你,看你今年还能不能拔得头筹。你前年答应要与二哥比试的事情,这两年大大小小的事都不得空,不如趁着围猎的时候,把事办了吧。”
“围猎自然是大事,至于头筹,你还用担心我?与二哥比试的事我记下了,到时候定然与他较个高下。”裴言将陈知沅提的事一一回了,然后话锋一转道,“阿卿,我有事想与你商量。”
裴言的神色变得认真,陈知沅不自觉地坐直:“怎么了?”
“围猎之后,我打算直接从风林苑,到随州去。”
“要回随州了?”
裴言想要回随州这事不奇怪,只是陈知沅以为裴言起码要等到明年了,没想到他竟想的是围猎结束后就走。裴言道:“天要寒了,次凉河也要结冰了,这时候正是齐国小动作的时候,父亲一人在那儿,我不放心。”
陈知沅点点头,这顾虑很是,每年夏日一过,齐国就小动作不断,很是烦人。陈知沅问道:“与王君说过了么。”
“还未,王君恐怕,不想我去。”
陈知沅晓得他有些受制,于是说道:“王君话也说得分明了,不过北境还需要你与父亲,你若真的要去,王君不会拦你。届时我与你一起去请,若是王君放心不下我,我为你说几句,叫他也没话说。”
裴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哪儿来的笨丫头,倒是叫你为我挡在身前。”
陈知沅不服气地揉了揉额头,气鼓鼓的:“夫妻一体,就该共进退啊。别家夫人是怎样的我不晓得,但我这辈子也就为人妇这一次,就只会全力支持我的夫君,合情合理呀。”
“叫我什么?”
“嗯?”
裴言轻轻捏住陈知沅的脸:“我是什么?”
“夫君,夫君。”陈知沅反应得极快,将自己的脸解救出来,“阿桓,不管你是要留在临阳,还是要去随州,都只管放手去做,不用挂记我,我才不给你拖后腿。”
“不挂记你?叫我如何不挂记你,我去随州,留你在临阳,你照顾不好自己怎么办。”
“虽是长辈不在,你也不在,但二哥在的,我有什么请二哥帮我。再者这些日子你瞧我家事料理得也很好,多多少少也有些本事吧,不必担心我,放手做你的事,家国在前,我也得往后退退。”
裴言忽然握住陈知沅的手,用手指轻轻摩挲:“阿卿,再给我二十年。”
“什么?”
“我这二十年已经是为姜国豁出去了,可北境阵线在前,我不能退,所以阿卿,再给我二十年,我必定要齐国不敢来犯,要他们俯首称臣,要他们看见次凉河破冰的河水便恐惧万分。”
裴言的声量不自觉大了起来,眼中带着光亮,虽然知道他心中抱负远大,但陈知沅还是第一次听他这样直接说出来。别的人听了,说不定觉得阿桓轻狂,姜国与齐国之间的纠葛岂是几十年可以说尽的,而阿桓的志向,是要二十年压倒齐国。可现在听这话的是陈知沅,陈知沅相信裴言,从不大话,他说的话,都能做到。
“会的,只要你想做,一定可以。”
裴言正色道:“等我完成这件事,我便辞官,和你周游天下,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做所有你想做的事。阿卿,等我。”
“二十年啊,那我不就三十八岁了……”陈知沅很忧愁,年纪也太大了。她抬眼看向裴言,后者正期待地看着自己,陈知沅笑起来,张开双臂抱住裴言:“我等你,不止二十年,四十年六十年,只要我活着,就一定等你实现你的理想。”
你的理想,是海清河晏,江山安稳;而我的理想,是与你一起,万水千山。
暂别
昌和六年过得很快,连带着围猎也结束得快,这一年的围猎因为定北将军裴言的存在,所以榜首毫无意外地落在了裴言头上,而去年前年好不容易拔得头筹的文寿长公主府二公子陆让,今年也毫无意外地屈居第二。
陆让很生气,不过生气的不是输给裴言,而是自己看着很有长进竟然还是不如裴言,可见平日练习还是不够,他很悔恨,为自己的不够勤勉悔恨。陈知沅见他抓耳挠腮地懊悔,悄悄去拽了裴言的袖子,提醒裴言,别忘了比试的事情。于是在陈知沅善意的提醒之下,裴言与陆让策马射箭,一炷香后,陆让更加垂头丧气。
差,太差。
后来陆让勤勉练习,不敢松懈,成了姜国第一武将,不得不说有裴言很大的功劳。
在围猎结束后,裴言见了王君,上请北上随州。王君是不愿意的,他觉得北境有裴大将军足矣,至于裴言,如今已是主婿,身份不同,不该同日而语。裴言执拗,在王君跟前权衡利弊,将北境姜齐局势说的透彻,言语间全是不会动摇的决心。在王君脸色彻底沉下来前,一直躲着偷听的陈知沅恰到好处地摔进帐中,化解了这个僵局。
正如他们那晚说的,王君需要裴言,在不愿意,这事在陈知沅跟着劝了之后,也就随了裴言的意。于是围猎避暑还未结束,裴言便轻装带着逐影,往随州去了。
裴言临行前,叮咛陈知沅,照顾好自己,他此去少则半载,多则一年,便回来述职,届时定要看陈知沅白白胖胖的才行。陈知沅嘴上答应,脸上笑着,心里也很失落。裴言是保家卫国的将军,所以陈知沅其实有准备,他们不会像这世间的寻常夫妻一般,时时都可相见。她的丈夫,身后是山河万里,剑尖指着犯境之徒,所以她虽有私心,但绝不能成为裴言的阻碍。
陈知沅小的时候,见过以贤良著称的裴夫人,看过裴夫人将门主母的作为,觉得裴夫人纤弱身躯之下,是坚持,是坚守。裴夫人在世的时候,是将门典范,连着文乐长公主也不能与之相比。那些带着情意勇气嫁进将门之家的姑娘,多少也想成为裴夫人,有裴夫人的坚韧与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