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沅抚摸着剑上的的纹路,眼色变得冰冷:“你不会的,本宫信得过你,咱们点到即止,只图高兴。”
杀人
阵势摆开,便是真的要过招,柳晔心中暗想,要如何不失分寸地点到即止。他的武学造诣在柳氏一门中其实不算出众,他们这一辈,最能拿得出手的,是柳卫。但即便如此,刘耀文也自信自己与陈知沅过招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陈知沅虽说练的是裴家剑,但确是出了名的文不成武不就。
柳晔一面畏惧陈知沅的身份权势,一面却也鄙夷轻看陈知沅,不觉得陈知沅所请的舞剑能有什么。
柳晔如此想,群臣亦如此想。
不过这些人中,并不包括陆让。
陆让始终不太相信,裴言亲手教出来的陈知沅,会武功平平。他大哥不喜舞刀弄枪,三个弟弟年纪不大,所以难以理解裴言这样以武为命之人,对一招一式的执着。虽则陈知沅表现出来确实资质平庸,最厉害的时候也不过是赢过十二岁的太子,但那实在不必炫耀,可陆让始终觉得,陈知沅在藏拙。
这些念头他没对任何人说过,也没问过陈知沅,有些事情就该烂在心里。
陈知沅拿出架势,她那身厚重的宫装穿在身上显得实在有几分滑稽,那宽大的袖子,长长的衣摆,让人想不出陈知沅该怎么轻盈地舞剑,更不必说与柳晔过手。
陈知沅不管旁人怎么想,她只顾握紧自己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便向柳晔刺去。柳晔看她直直刺过来,却看不出什么力道,等到陈知沅已经到跟前了,柳晔抬剑挡下,陈知沅被震得退了几步,只是手中剑还握得很紧。
柳晔有些紧张,唯恐伤了陈知沅,上头坐着的王君王后也暗自着急,太子沉不住气,直接站了起来,看架势像是柳晔再出重手他便要扑过来了。
而陈知沅这里,心里已经有底了,柳晔这一挡,力道如何她拿捏了七八,那挡剑的招式能看出是柳家家学,与柳卫时常使得很像,但差得太远,只是皮毛。
就是这样平庸的一个人,竟也能做跟在裴言身边的参将,可笑至极。
陈知沅快步上前,剑锋扫过柳晔的发顶,柳晔立马察觉出陈知沅剑招的变化。先前一刺,没什么章法,靠的是蛮劲,但男女力量悬殊,看着也不过是游戏般的一击,不止是柳晔,旁边落座的臣子也都轻蔑得很。而现在陈知沅的剑招,流畅连贯,让柳晔挡得有些力不从心。他自认还算有本事,现在却觉得陈知沅的剑快的他挡不住,简直像是昏了头。
殿上臣子大半是在看热闹,只以为柳晔是在礼让陈知沅,才只守不攻。可能看出究竟的,譬如陆让陈昀柳卫,他们都瞧出,陈知沅的剑招凌厉,竟是将裴家剑学了十成十。柳卫如此崇拜裴言,不肯错过裴言在临阳每一次使裴家剑的时候,他想自己也算是了解裴家剑,除了大将军与裴言外,柳卫还没见过有谁能将裴家剑使得这样顺畅。城中每每趁着裴言使剑便趁机跟着学的人不少,裴言也不小气,任他们学,总之学不到精髓。那些人都是工夫不赖的少年人,按说学剑法也算好手,可没有人能如陈知沅使得这么得心应手。
柳卫他们自然知道陈知沅的剑法是裴言亲手教的,但除了陆让外,他们都没想到陈知沅的剑法好到这个地步,能将柳晔步步紧逼。陈昀想起陈知沅几年前勉强还是能胜过自己的,可近两年来,陈知沅与自己过手,出不了十招。
于是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年陈知沅是故意隐藏实力,不让任何人看出来她的本事。
陈昀站不住脚,跌回位子上,他反应不及,不知阿姐这是为什么。
而此时陈知沅的剑越来越快,裴家剑的剑招在她手里有如吃饭一般顺手,柳晔勉强只能靠着力气与陈知沅平分局势。他看陈知沅被厚重的宫装所累,有些疲累,便用尽全力,向陈知沅挥剑。不想陈知沅早有准备,侧身一躲,柳晔的剑只能穿进陈知沅的外衣,陈知沅顺势将外衣褪下,甩到一边。
在华丽的宫装之下,陈知沅是一身利落的装束,袖子束好,清灵便利。这身装束加上与卿剑,证明了陈知沅的有备而来,王君瞬间明白今日陈知沅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庆贺上元节,而是冲着柳晔来的。
此时王君已经有了叫停的打算,身边的王后也愁眉不展,陈知沅没给他们机会,提剑便继续向柳晔击去。没了衣裳的阻碍,柳晔便更看得出自己与陈知沅的差距,他且战且退,几招下来已经很狼狈。
这时众人才看出他们之间哪里是柳晔礼让,而是陈知沅招招狠厉,逼得柳晔只能挡下陈知沅的剑招,而无法反击。众人一时间脸色变化,各怀心事,不知殿上会有怎样的变局。
陈知沅回身一刺,在柳晔的胳膊上化出伤痕,这是她用这把与卿剑来,第一次伤人。当初风林苑持剑保护苏照时,虽然不管不顾,但落于下风,并没有什么机会伤到人。
而此时苏照看着陈知沅在柳晔胳膊上留下的伤痕,眼中全是震惊。当初他们命悬一线,陈知沅舍命相护,苏照曾无比自责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不能如裴言一般救下陈知沅的性命,殊不知这一切都只是陈知沅的故意藏拙。苏照不会武,可见的多了,也能明白当初所谓的险境,其实对于陈知沅而言,不值一提。而陈知沅之所以藏拙,也不过是因为那时自己在身边,陈知沅不想让他看出本真罢了。
苏照握着酒杯,一口气喝尽,心中郁结。
柳晔负了伤,连退了几步,开口有意叫停:“公主。”
陈知沅收了剑,侧头看了眼柳晔的伤,并不严重,但正在渗血。陈知沅粲然一笑:“本宫技艺不精,伤了柳大人,请柳大人莫怪。”
柳晔赶紧回:“自……”
没等柳晔把话说完,陈知沅便又提剑上前:“柳大人,警醒些,刀剑无言。”
殿上众人此时都不大坐得住了,外行也能看出陈知沅是在下狠手,陆让默不作声地挪到一旁,做着准备。殿上的人心事各异,但也都猜陈知沅是将裴言之死的恨意全部算到柳晔头上,今日大抵伤了柳晔也就作罢。他们想不出陈知沅还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倒是柳卫因为熟知裴家剑招式,看出陈知沅招招都像是要取柳晔性命,便也站起来,格外专注。
柳晔早已不敢大意,他后悔方才轻视陈知沅,现在意识到彼此的悬殊,却也来不及了。陈知沅越来越狠,仿佛眼前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傀儡玩偶,劈开砍碎才能罢手。
柳晔额头上渗出汗来,明明是寒天,却清晰可见汗珠。那些本可引以为傲的气力现在也不管用了,他渐渐不支,陈知沅看出他的漏洞,一剑回旋,挑落了他手中的剑。陈知沅顺势一脚踹在柳晔的膝窝,迫使柳晔跪下,陈知沅的与卿剑稳稳横在他的脖子上。陈知沅只需微微用力,手中剑便能隔开柳晔的皮肤,叫他当场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