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先告状,慕安安倒打一耙,倒让陈知沅成了众矢之的。她看着那些世家子吓白的脸渐渐转黑,便恶狠狠地瞪回去,他们又吓得不轻。唯有苏照,一语不发地沉着脸看着她,她暗想,完了。
于是她也顾不得什么大方仪态了,赶忙解释,她不是故意的,她这是踩到了裙子控制不住。陈知沅没有说慕安安是故意的,这话也不会有人信,谁能想到慕安安自己来找撞,只是为了诬陷她,毁她名声呢?
毕竟清平公主那个听着辣耳朵的名声已经不用毁了。
陈知沅这解释看起来很难让人信服,尤其是她说一句,慕安安就哭得更大声,摆明了是要跟她杠上。慕安安说她一个公主爬人墙头原本就有失身份,现在还无理撞人,实在过分,不可理喻。陈知沅瞧着慕安安梨花带雨,心里不知翻了骂了多少句不得体的话,她可真能哭,护城河的水都没她那眼泪多。眼见慕安安越说显得自己心肠歹毒,陈知沅也被她哭得烦了,所幸破罐破摔,与苏照说道:“行了,本宫有口难辩,这事儿就当做是本宫有意为之,苏卿若是觉得本宫过分,大可以去王君那里参本宫一本。”
满不在乎地说完这句话,陈知沅仔细瞧苏照有什么反应,他淡淡的,脸色虽有好转,却依旧没说什么。她有点儿冲动了,苏照这种性子,没准真能去王君面前告自己一个公主失仪,可她还得装得满不在乎,从容洒地转身离开,从太师府的大门走了出去。
太师府的管家忙不迭地为陈知沅这位不速之客开了门,动作快得别提多高兴了。陈知沅找到迟迟,迟迟还惊奇她今日出来得挺快。陈知沅憋了一肚子火,只管气势汹汹地朝前走,领着迟迟杀到了望天居,买了好几只盐水鸭,准备把这些盐水鸭当做是慕安安,带回府去撕了吃着泄愤。
迟迟看她生气,便想是苏照惹她不高兴了,这场面太眼熟,陈知沅每去一次太师府,就会发生一次,于是便一如往常地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苏照的坏话。
所以迟迟这个丫头她最得陈知沅的心,因为陈知沅高兴时她夸起苏照来夸得天花乱坠,不高兴时她骂起苏照来也不手软,哪怕是说苏照眼光太差也说得从不重样。
不知是迟迟讨人喜欢,还是盐水鸭实在好吃,又或是慕安安跟她不对付久了这样的事陈知沅早习惯了,她的气消得很快,甚至还拉住迟迟喝了几杯。她的酒量不好,几杯酒下肚已然有些恍惚了,也不知迟迟是什么时候将她扶回房间的,她只依稀感觉自己进了房门,便让迟迟出去了。
迟迟还没来得及点灯,便被陈知沅赶走,陈知沅恍恍惚惚地摸向床榻,拉开帘子坐上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捂住她的嘴。那只手骨节分明,强劲有力,细细感觉便知这手的主人是个习武之人,要人命了,戒备森严的公主府,居然潜了人进来,好死不死,还是公主殿下的卧房。
陈知沅的酒立刻醒了大半,脑子里还在犹豫要不要高呼“有贼”的时候,嘴上已经先动起来了,可惜惊呼却被那只手紧紧地摁在喉咙里。
陈知沅残存的理智让她拼死挣扎,在她绞尽脑汁思索应对之策的时候,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有鼻子呼出来的热气洒在她的颈后,捂住她的那只手渐渐松开,她摸黑转过头,借着屋中晦暗的亮色看见了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陈知沅惊慌的心定下来,也不生气,只是笑起来,叫他,阿桓。
相见
若要说这举国之中敢趁夜溜进陈知沅房中,且还敢躲在她床上的,唯有镇国大将军之子裴言裴子桓一人。
倒也不是裴言胆大包天,实在是他与陈知沅交情好,两人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他做这些逾矩的事陈知沅并不是很在意。更不必说从小到大裴言爬进陈知沅房中的事实在太多,一月之中能有三四次,陈知沅要是次次揍他,也是忙不过来的。这两年他戍守边关,在王都的时候不长,这事儿便做的少了。
当然陈知沅一直觉得爬进女子闺房的行为很不好,失了世家子弟的体统,裴言要是习惯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爬进了别家姑娘的房中,那可就是一件祸事了。于是陈知沅一直想着要同他说说,这毛病得改,但见到他的时候总是忘记,于是现在裴言便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陈知沅房中。
陈知沅爬下床去点灯,黑灯瞎火加上陈知沅醉得晕乎乎的,点了好几次蜡烛才着。蜡烛点起的那一瞬,陈知沅似乎听见了一声轻笑。
屋子亮起来后陈知沅才清楚地看见裴言的样子,他盘腿坐在陈知沅的床上,一只手放在腿上,托着腮,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若不是他一身轻甲,看起来倒像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陈知沅这才想起来,这时裴言应该在北境戍边,没道理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临阳。都怪她喝得糊涂了,这本该是她方才就想起来的事。
这下陈知沅在这一瞬无比清醒,因为她意识到出大事了,戍边将士私自离开是大罪,若是被人发现裴言玩忽职守,他说不准会被削去官位,还会受到重责。
一向爱惹事的陈知沅自愧不如,裴言闯的祸,可比她厉害多了。
陈知沅赶紧去灭了灯,要是迟迟看见她房中亮着灯,肯定以为她酒醒了,会来伺候她沐浴。她倒是不担心迟迟看见裴言在此,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灭了灯,然后摸回床边,坐在地上靠着床尾,问道:“我却不知你在北境修炼出了天大的胆子,敢偷偷跑回来。”
裴言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鼻间嗅了嗅,皱了皱眉问:“殿下喝酒了?”然后继续回道,“殿下开府的大事,臣想着无论如何也不好错过,便回了。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日。”
陈知沅哭笑不得,不知该感动裴言对她情谊深厚,还是担忧他会受到责罚:“只喝了一点点。但是开府算什么大事,不过是从宫中搬到宫外罢了,倒是你,这样偷跑回来,裴将军知道了定然不会饶你,你就等着被打得一个月下不来床吧。”
裴言一把将陈知沅从地上拉起来,拽着她到床上坐好,说道:“坐地上不怕着凉吗?无妨,左右不过是军法处置,臣挨得也不少了。不过殿下听起来很开心,像是巴不得臣挨这一顿收拾,倒是枉费臣挂记殿下,殿下这是以怨报德啊。”
他说话有如说笑,可陈知沅却不觉得轻松,虽然军法对他而言倒也的确是家常便饭,他能与陈知沅成为好友,便足以说明他也不是安分的人,裴大将军为了管制他,什么法令都用上了。陈知沅叹了口气:“不是还有半年便回来了么,到那时与我道贺也不晚,非得赶回来,回去军法处置好一顿打,你是石头做的吗,还挺抗揍。”
裴言从怀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放在陈知沅手里,说道:“虽说还有半年大军便可回朝,可半年后见,和现在见,全然不同。不是吗,殿下。”
陈知沅摸着那个东西,觉得冰冰凉凉的,仔细分辨才发现那是用玉雕的小老虎,雕的不算好,鼻子眼睛只能说是粗糙,但是能看出雕刻的人很认真。她毫不怀疑,这是裴言自己雕的,不然谁家的巧匠雕成这样那就该直接退隐,从此谢客了。
裴言见她不说话,便继续道:“臣曾经允诺殿下,殿下所有重要的日子臣都不会缺席,虽则殿下没准儿是当成了玩笑话,可臣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已出,驷马难追,不能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