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摊开手,做个委屈模样:“殿下冤枉臣了,除了殿下的房间,别的姑娘的房间,臣没进过,也没想过,既是如此,又如何算不得正人君子呢?”
狡辩得有理有据,从前先生教的那一套论辩说辞,到他这里,却是用在了这些地方。要是先生晓得了,大概能气得三天不吃饭。
裴言同陈知沅一起走出去看雪,出门的时候顺手拿起了陈知沅的披风,在陈知沅踏出房门的一刻,披在她身上。陈知沅乖巧地站着,任裴言替她系好披风,带好兜帽。
陈知沅肤色白皙,被冷风吹过,脸上红红的,罩在毛茸茸的披风下,煞是可爱。裴言怔了怔,收回手,不动声色地走在吹风的那一侧,替陈知沅挡着风。陈知沅看见眼前雪白模样,忍不住在裴言身旁惊喜地欢呼出来,听着惊叫声,裴言并不觉得刺耳,只是习以为常地负手而立。
陈知沅用胳膊碰了碰他,然后问道:“阿桓,你们驻守的边境的雪,有这里的好看吗?”问完陈知沅又自觉不妥,想想边关风雪,气势浩大,铺天卷地,又怎么比不过这里的模样。
可是裴言却说:“自是这里,更胜一筹。”
做臣子的,拍君王的马匹,自古皆然,连裴言也不能免俗。
陈知沅笑出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裴言这话。
宽心
院子中间有一个小亭子,是陈知沅刚到的那日,让人搭了,想着夏日乘凉,冬日看雪用的。迟迟早站在那里,摆好了茶点,就等着他们过去,践行陈知沅原本的打算。
“殿下这赖床的毛病,何时才改得了,幸亏这次是少将军在,若只是奴婢在,怕真是要让殿下错过这场雪了。”迟迟一面为陈知沅与裴言斟茶,一面说道。陈知沅瞟了裴言一眼,显然迟迟的话他很受用,他那嘴角都快扬到眼睛上了。
“迟迟,你站哪边的,别帮着他说话。”陈知沅忿忿咬了一口糕点,迟迟这个小姑娘,总爱说些裴言的好话,用她的话说,那便是这姜国境内的少年们,每一个能比裴家少将军更光彩夺目的。
这些好话不仅是迟迟这样说,满朝文武,这样的夸赞,实在不少。裴言的风光与功绩,的确是值得那些其实不大喜欢裴家的臣子也不得不承认的地步,可陈知沅与他太过熟悉,故而在她眼里,裴言的风光下面,其实是个平常人。
陈知沅最喜欢平常人。
他们三个说说笑笑地看了半日的雪,期间逐影来送过一封密信,说是密信,裴言也不避讳陈知沅。虽看不见信上的内容,但也不难想到,裴言私自到清平郡这么久,临阳城的军务必然积累着,再者依照裴将军的性子,虽不至于提着棍子来寻他,但催促的家信必然不可少。
原本陈知沅已打算由着他去了,可见着密信,斟酌再三,还是问道:“你……还不打算回去吗?”
裴言收好密信:“不急。”
“什么叫不急,你的军务不要紧吗,裴大将军没催你吗?”看着裴言淡淡地瞧自己,陈知沅立马补充道,“我不是催你,你别担心,我不会把你赶出府去,让你流落街头的。”
“殿下以为,若是臣不想走,凭着殿下和殿下府中的护卫,能将臣赶出去吗?”裴言这自信陈知沅无可反驳,毕竟按照他的武艺,十个陈知沅也不够打。裴言乜了陈知沅一眼,继续道:“殿下放心,临阳城的军务臣已安排好了,不会有什么差错。至于父亲那边,他倒也没有催促臣,且王君那边,也为臣打点好了,臣可以在这里多陪殿下一些时候了。”
这话说的体贴,可陈知沅听着却不像这么回事。裴言私自离开临阳城,违背令法,就算后来上奏王君,也多少也会有责罚的旨意传来。哪怕裴将军很有面子,也不该这样容易地替裴言打点好,陈知沅心里觉得有些疑惑,于是问道:“你久留于此,真的是为了清闲陪我?”
“自然。”裴言答得爽快。
回的太快,陈知沅反而起疑,抱臂盯着裴言,眼里大有裴言不说实话她就扑上去给裴言一顿好揍的架势。
见陈知沅不信,他终于正色道:“臣不敢有瞒殿下,臣来此的确是听闻殿下受凉,放心不下,来陪殿下,不过确是早讨了王君准允,也顺道来办别的事。”
“果然如此。”陈知沅道,“你这几日瞎话说多了,我听着也不像真的。那你要办的是何事?”
裴言凑过去,神神秘秘地轻声道:“家国大事,殿下也想听?”
“这有什么想不想的,大事小事在我这里,没有分别,也无非是图个新鲜。你问这话,该不会是怕我听不明白吧。”
裴言却勾了勾嘴角,高深莫测道:“临阳城波谲云诡,群臣纷争,事多繁杂,殿下不明,并不打紧。可是在这清平郡,百姓安乐,政事清明,少有烦心,殿下可以听得明白。”
陈知沅心中一阵暖意:“既然如此,说说吧。”
裴言面色立时变得严肃起来:“殿下可还记得围猎时遇上,又在佳代楼瞧见的那个齐人?”
“自然记得。”她的记性还没差到这个地步。
裴言点点头:“那么殿下可知道,那个齐人是什么身份?”
这确实是陈知沅是从未认真想过,虽说那个齐人潜进风林苑,欲行不轨,陈知沅身为一国公主,理应查明,可是此事有裴言挡在身前,又大抵是与王君有所牵扯,那么朝堂筹谋,就不是陈知沅能多想的了,此事也就被她抛诸脑后。
那日在佳代楼看见那齐人,虽惊于他仍滞留姜国,但见裴言云淡风轻,陈知沅便也没有担忧。今日裴言这样问起,就让陈知沅不得不细细想想:“能在风林苑来去自如,武艺高强,手下能人不少,又早先识得你,必然不是寻常人。若我没有猜错,那齐人必然是齐国贵族,世家公子,我说的对吗?”
裴言便笑了:“殿下英明,所想基本无差,不过他不可不是简单的世家公子,他是齐国二皇子,秦辙秦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