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沅眼神躲闪,别过头去:“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彼此熟悉是什么奇怪的事吗?”
“这当然不奇怪,所以殿下应该知道,臣这双眼睛,能看明白。”
“倒不知有什么好明白的。”陈知沅轻轻挣扎,却无论如何却挣不开裴言的手,“阿桓,松手。”
裴言手中更加用力:“殿下疼吗?”
陈知沅怎会不疼,她皱着眉,但还是先关切裴言:“你今夜怎么了,说话做事与往日全然不像。”
裴言笃定:“殿下知道为何。”
他们都知道为何。
陈知沅知道这事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去面对:“阿桓,你我朋友多年,有些事不必说破,往后我们还要见面,等到彼此婚嫁之时,还要为对方备上一份厚礼。”
裴言自嘲笑笑:“殿下那晚果然听得真切,可惜终究不会遮掩,三两日便败露了。”
“阿桓。”陈知沅感觉到裴言手上松力,趁机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她虽然酒量浅,但脑子还能用,何况裴言一字一句说的明白,她岂会记不得。可她只能记不得,因她现在还欢喜苏照,所以不能接受与裴言关系改变,所以如果记得,彼此之间未必还能当挚友。
“殿下今夜若没从臣身边绕开,或许有些话,就不必说的这样明白。”
陈知沅拔下头上的簪子,放回裴言手里:“裴子桓,我是姜国公主,你是姜国臣子,我以身份命令你,忘了这件事,明早起床相见,你我还是没有嫌隙的阿桓和阿卿。”
陈知沅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只听见裴言在她身后语调冷淡。
“臣,遵旨。”
冷静
将军府的一月春不只是在院子里,而是在府中各处,这是陈知沅花了三天时间走完整个将军府发现的。
也不是将军府大的走不完了,不过是陈知沅无聊,一砖一瓦,细细摸过去了。
说起陈知沅这般百无聊赖的缘故,还得说回几天前,与裴言那番言谈之后,起的变故。这变故就是裴言在次日一早回了军营,听说是随州营在裴大将军回朝之后积压了两个月的事务没有处理,正准备千里送回临阳,谁知裴言此时竟回到了随州,故而副将一早来请,让裴言回营处理军务。
裴言是个很勤勉的人,早饭都没吃便走了。陈知沅原本就爱睡懒觉,那日更是故意拖延着不肯起身,等到她终于拖不下去的时候,已到午时,迟迟来报,说裴家少将军一早回了随州营。
随州营,与随州城相距五十里。
陈知沅不糊涂,知道裴言是在避开她,这一去随州营,没准儿要等到他们回程之日才会回来了。
裴言走后的那一晚,陈知沅难得地睡不着觉,抱着那只玉老虎摩挲了半宿。裴言送给她开府的礼物,她一直带在身上,她生怕自己不在公主府的日子,被什么愚笨的下人给弄丢了,所以随身带着。
那只小老虎被她摩挲得光洁,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光亮,冰冰凉凉的玉石在手里攥久了,还生出了些温度。
陈知沅细想这些年与裴言相处的细枝末节,终于恍然大悟,她这两年发觉裴言的改变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裴言喜欢自己。
因为喜欢自己,所以不再拿话堵自己;因为喜欢自己,所以对自己的要求都要答应;因为喜欢自己,所以哪怕违抗军令也要赶回来道贺;因为喜欢自己,所以不愿听自己说起欢喜苏照的话。
后知后觉,原来是这般感受。
那夜裴言的话她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裴言说心悦自己,陈知沅心中惊诧到不知该说什么,但还能想着借醉意装作没听明白。陈知沅没有想好,在说破心事之后,还要如何与裴言相处。
裴言于她而言很重要,陈知沅曾经掰着手指算过,太后先王母亲父亲,是她在这时间最重要的人,再往下数,她在大哥和裴言之间苦恼了半日,最后选择了裴言。所以裴言对于陈知沅而言,是只数一只手就能决定重要性的人。
如果和裴言坦诚,自己无法做到丝毫不改变地面对培养,可自己终归拙劣,满以为隐藏得很好,却早就被看穿。于是局面终究还是变成这样,裴言一早离开,怎么可能是因为随州营有什么军务。若真是随州营的事,裴言就算不当面说清,也会留下字条的,可陈知沅看得清楚,什么都没有。
裴言生气了。
这是裴言为数不多的少年人的做派,一生气就不理人,陈知沅从前没少好言好语地求和,那些乖巧的话一般都是在这种时候学的。
陈知沅还记得裴言最长一次不理她,是去年她及笄礼后不久。她与裴言常做约定,其中她最记在心里的,是裴言答应要带她到北境的事,裴言拜将之时答应她,等她及笄,就带她去北境。陈知沅心里欢喜,生辰宴刚过,就迫不及待想要收拾东西出发。
然而那时候北境局势稍有好转,裴言虽人在临阳,但是终日忙着随州的事,不太得空。偏生陈知沅是无忧无虑的性子,从不多问裴言军务上的事,也就不知道裴言忙得很,只是吵着要去北境。
陈知沅去大将军府寻了裴言三次,裴言都说不得空,是真不得空,案上的书信一天比一天高。可陈知沅被骗惯了,总以为裴言是在耍她,什么及笄礼过就要去北境,都是瞎话。公主殿下不高兴了,自己收拾了东西,策马出城,一口气跑了几十里。
太后传陈知沅用膳,迟迟才发现人不见了,再一看更不得了,陈知沅的几套出行常服不见了。迟迟赶忙到宫门口找守卫一问,才知道公主出宫多时了,先王应许的陈知沅进出宫门不受任何限制的特权,在这种时候却有了弊端。
迟迟想不出陈知沅去了哪里,去禀告了太后,太后不愧是后宫之主,眼界见识非常人可比,公主殿下私自出宫不见踪影这件事,太后很是冷静,只是着迟迟去大将军府寻裴言。太后说,裴言必然知道陈知沅去了何处,也必然能将陈知沅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