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也的确是这样。
陈知沅得意忘形太过,只顾着张扬,脚下没有踩稳,便直直向后栽去。裴言眼疾手快,飞身揽住陈知沅的腰,护着陈知沅的脑袋,借着楼外高耸的树做落脚点,踩了几下,有些狼狈地落在地上。
事出突然,饶是裴言武艺高强又反应迅速,还是在落地的时候一个踉跄,没有摔倒在地再滚几圈,已经是裴言武艺非凡的证明了。陈知沅被他带着一头栽进他怀里,脑袋撞在他胸口,隐隐作疼。
“这也是殿下计划好的?”裴言揶揄。
陈知沅推开裴言,捂着额头,咬牙切齿,气鼓鼓的:“是啊,可惜算漏的是怎么没摔断你的腿。”
“殿下还是盼着臣好吧。臣身康体健,武艺还过得去,若是臣都摔断了腿,那殿下岂不是更惨?”
“伶牙俐齿,你该去当个谏官。”若是裴言这副口舌做了谏官,怕是王君能被烦的连宫门都不想出。
“臣恐怕没有这样的才学。”裴言不和她说笑,检查了一番确认陈知沅只是额头红了之外并无别的伤后,松了一口气,“好了,臣送殿下回府。”
陈知沅还想着怎么诓裴言去公主府才不显刻意,既然裴言开口了,陈知沅便顺着他的话头回:“允。”
车辇早在他们下车的时候就得到陈知沅的暗示,回了大将军府,此时两人就沿着长街慢慢走,所幸望东楼与公主府相距不远。
到了府门口,裴言便停步了,此时天色不算早了,于礼不该进公主府,所以陈知沅他就送到这里了。陈知沅见他停下,抬手相邀:“来都来了,进去坐坐?”
“夜深了,臣不便叨扰。”
陈知沅才不信他嘴里的话,从怀中掏出一条三指宽的黑布来,递给裴言:“假模假样,你其实想进去的吧,来,缚上。”
裴言接过,拿在手里细细看了一番,确认这的确只是一条寻常的黑布,问道:“殿下又在做什么。”
陈知沅一本正经地解释:“府中有一两处的布局我还不是很满意,让人改了改,现在还没完工,不能被你瞧了先。”
“原来如此。”裴言不疑有他,将黑布缚在眼睛上,说道,“臣还以为是什么贺礼。”
往年陈知沅的礼物排场可大,且还要邀功的,今年除了看烟花,冷静过分,裴言总觉得哪里不对。陈知沅道:“是方才的烟花还不够华贵么,竟还想着要别的贺礼。”
裴言失笑:“臣不过是想着殿下素来大方,没准儿还有好东西让臣瞧瞧。”
这下就不必遮掩了,陈知沅心里的算盘裴言虽猜不出,但也知道她府中若真有布局需要修改,也不必瞒着自己,所以公主府里定有蹊跷。陈知沅坦然:“算你机灵,走吧。”
裴言眼睛上缚着黑布,但依旧走得稳当,他时常闭目练剑,在黑夜之中亦如白昼。这一点陈知沅是知晓的,可心中就是不知为何担忧他会摔跤,还是牵着裴言的手,一步一步,慢慢领着他向前走去。
这段路裴言很熟悉,或者说这公主府里的每一条路他都很熟悉,他走过无数遍,一砖一瓦都刻在他的心里,他脚下踩着石子,就知道是通向后院的路。
却不知陈知沅要送他的,是怎样的贺礼。
裴言任陈知沅牵着自己,心里若说不带着期许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听着陈知沅轻轻地提醒他低头,然后微微侧头,让花枝擦过自己的发边。
陈知沅带着裴言到了后院的梅林,随珠的光亮在夜色中显得清冷冰寒,与烟火的亮色全然不同。陈知沅挂好这些随珠,也是第一次看这番景貌,心里也忍不住感慨,但还是恢复如常,然后扶着裴言站好:“到啦。”
周遭安静,没有别人,听不出有什么蹊跷,裴言抬手去触碰自己眼上的黑布:“那臣可以解下缚眼的黑布了吗?”
“不行,你别动。”陈知沅拍掉裴言的手,绕到他身后,踮起脚来去够他脸上的黑布,“我来,让你自己动手,还能有什么惊喜。”
陈知沅慢慢解开裴言眼睛上的束缚,一手扔掉黑布的同时,一手还覆在裴言眼睛上:“你弯个腰,我手够不到了。”
裴言听话地弯下腰,好让陈知沅彻底摁在他的双眼上。陈知沅凑到裴言耳边,轻轻数起来:“我松手你就睁眼,三、二、一,睁眼吧。”
陈知沅松开裴言,歪着脑袋看裴言一点点睁开眼,久久未睁眼,他下意识抬手挡了挡,光色从指缝中透进来。裴言渐渐适应,彻底睁大眼来,在一片清冷的光亮中,一点点藏进惊喜的神色。
“阿桓,喜欢吗?”
裴言看着树上数不清的随珠发出淡淡的光,闪烁着落在陈知沅脸上,他走近去瞧,觉得自己像是瞧出了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相信。
“这是……”
“这是,”陈知沅笑起来,“明月星辰啊。”
现在正是春时,本该光秃秃的梅林能瞧出开满了花,而此刻这些树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明珠,其中有弯弯的一颗,最是特别,这些明珠让原本晦暗的夜晚清明起来,在这茫茫夜色中洒下光辉的一片耀眼亮色,便是此间星辰。
是陈知沅曾说过的不会作假的话。
少女那时弯弯的笑意似乎还在眼前,靠着桌子,豪气干云。
——我摘了天上的星星月亮送给你吧。
阿卿一言,从不儿戏。
裴言眼里全成了化不开的暖意,他听见陈知沅问他:“喜不喜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