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我和王爷似乎没有那么熟。借住?出门直行不到小刻就是客栈。”沈雪柠压住心中复杂的情绪, 眼眸透着较真。
“你是否……对我, 过分冷漠了些?”
“冷漠?”沈雪柠轻笑出声, 笑靥如花, 眉眼灵动,宛若一副美好的画卷缓缓展开,看的顾清翊窒息一瞬,嘴角也情不自禁微微勾起。
然而,沈雪柠在笑,眼中冷意却如冰冻,语气越冷:“我如今的冷漠,不及侯爷当初对我冷漠的十分之一。”
顾清翊嘴角笑意僵住,人被气得像是站不住,捂着发疼的胸口,哑声道:“柠柠…”
“我与王爷并不相熟,如此称呼,实在不敢担。”
沈雪柠眼里有着细细密密的疼,眼前站着的是他喜欢了四年的男人,她早已决定放下他时,他又来反复招惹,看到他,她突然好心疼自己曾经四年的青春。
有的人,一旦决定离去,便不会回头。
顾清翊看着她的眉眼、唇,看着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微蹙眉头,缓缓问。
“和离后,我们之间,竟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吗?”
沈雪柠望着他黑沉沉的眸子,里面有破碎的伤感,这个眼神何其眼熟,她曾经不知多少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可惜,等来的永远是顾清翊的背影,和顾清翊的冷漠。
她哑然失笑,残忍且温柔,又果决,微微摇头,轻描淡写:“做不成。永远,做不成。”
她的话如刀子在扎在刺在砍顾清翊的心。
可只有她知道,如今她的语气她的话语,曾经顾清翊都对她说过一遍。
看着顾清翊和沈雪柠在那里上演拉锯战。
青玉、福安皆是默默叹气,看顾清翊早就不爽的沈之默正一下又一下卖力地擦拭剑鞘,时不时阴沉沉地看顾清翊一眼。
澄院的门并未关上。
江嵘只直接推门而入,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衣裳礼物,人未到声先至,高高兴兴地喊道:“之默,阿柠,我是和你们做告别的,这几日我要去做工,你们可不要想——”
我字还没说出来,他笑意冷却,看着与沈雪柠咫尺之距的顾清翊,沉闷地将礼物放在桌上,走过去,挡在顾清翊和沈雪柠之间:“不知王爷大驾光临阿柠寒舍,有何指教?天色已晚,还留在这里,不妥当吧?若传出去坏了阿柠名声,影响她日后嫁娶可就不好了。”
“我好歹与她旧识,我与柠柠之间的关系自然非常人能比。你才是正儿八经的外男,一个与她没什么关系的外男深夜造访,还拎着大包小包,你叫街坊邻居怎么想?”
顾清翊与江嵘针尖对麦芒,剑拔弩张。
“你的关系怎么就非常人能比了?你和她有什么关系?”江嵘环抱双手,冷笑嘲讽,“不就是前夫吗?记住了,是前、夫,是和离后各不相干的前夫。”
“你——”
顾清翊无语凝噎。
二人吵得不可开交,沈雪柠冷眼瞥向顾清翊:“江嵘的表舅住在隔壁,与澄院一墙之隔,时常路过澄院也没什么,街坊邻居也只当他是去表舅家。但是你,确实不同。”
“表舅?原来如此……那你可一直被他骗了。”
顾清翊隐有怒意,丹凤眼盯着江嵘,冷笑着道,“本王与柠柠和离后,本王曾带着银票想要高价购买柠柠隔壁的院子,不曾想碰到同样拿着一千多脸银票的江嵘也要购买隔壁院子,与柠柠做邻居。那时,江嵘和那所谓的表舅,更像是第一次见面啊。所谓表舅,完全是诓骗。”
沈雪柠退后一步,看向江嵘,秀眉拧紧,仿佛在等他解释。
顾清翊继续道:“为什么诓骗,还不是因为,江嵘你的身份见不得光。”
见不得光……
是啊,阿柠不可能喜欢满身杀戮和血腥的杀手,而他是个杀手头子。
刀尖上舔血的杀手头子,确实见不得光,一见光,那仇家犹如见了蜜的苍蝇,驱散不尽,会给他和他身边的人带来再难。
先前,沈雪柠确实疑惑过江嵘的身份,她静静地看着江嵘,仿佛在等江嵘给她一个解释。
而江嵘……
紧皱眉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顾清翊的声音犹如宣判官,站到沈雪柠身旁,呈现出一种保护姿势,开口:“柠柠,你知道江湖与朝廷都忌惮的杀手组织,无望阁吧?”
沈雪柠茫然点头,目光似有不可思议的看着江嵘。
江嵘与沈雪柠四目相对。
江嵘眼中多了几分怯,与惧意,隐藏许久的身份即将揭开,他有些辨无可辨,不知如何作答,他有些想逃避,他怕自己是杀手的身份解开,沈雪柠会厌恶他远离他,与他撇清干系。
“他,江嵘,便是无望阁阁主。”顾清翊一字一句,讲道。
江嵘瞬时,脸色在皎洁月光下惨白,额前起了冷汗,心跳如鼓,砰砰、砰砰砰、砰砰砰,袖中的指尖微微蜷起,略有紧张地看着沈雪柠:“阿。阿柠。我不该隐瞒你的,抱歉。”
沈雪柠眸光黯淡,吸口气,缓缓开口:“……我不管江嵘是谁,杀手也罢杀手阁主也罢,我只晓得,江嵘是我的朋友。”
此话一出,江嵘眼底的欣喜清晰可见,顾清翊却是陷入沉默。
“阿柠,你不在乎我是杀手吗?”江嵘疾步走去。
沈雪柠并未回答他。
“你不该为了气我,与我赌气,去和杀手做朋友。”顾清翊嗓音凉薄如水,透着微寒,也有小心翼翼。
这话…
赌气?
他以为自己还在乎他吗?所以才会说她赌气去与杀手做朋友。
只见月光下脸色惨白的江嵘,满眼都是她,目光温柔又带着微消散的惊喜。
沈雪柠隐有动容,几步走去,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玉指穿过江嵘的袖袍,挽住他胳膊,眼中并无,却极力勾起唇角:“我喜欢看见他,乐意和他做朋友,并非是王爷嘴中的赌气,王爷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喜欢看见自己……乐意和自己做朋友……
江嵘喉结微动,整个人宛若飘上云端,脚下踩的棉花般就快要站不住,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反观顾清翊,袖中的手握成全,内心有极大震撼,一时间堵的胸口疼,她竟然说喜欢看见其他男人?竟然亲口说出喜欢看见别的男人!和离时的不舍,也抵不上如今内心的千分之一酸楚。
他本以为永远依顺、对他柔情目光的女子,是不会离开的,所以他曾经有恃无恐,从不去在乎沈雪柠的心情,可如今——
“好。”顾清翊心绞痛,“我走。”
沉云野愣在原地,眼看顾清翊被气得不行,又看了看挽着江嵘胳膊的沈雪柠,心里长叹:孽缘啊!
顾清翊阔步走出门外,呼吸不畅,转头瞪着沉云野:“你走不走?”
“走走走…”沉云野道。
“本王看你是不想走!”
沉云野脑子急转弯,迅速点头:“哎哟,哎哟,我这腿疼的厉害,确实有些走不了,要不王爷您看在我受伤的份上,休息片刻,我腿好些了再走?”
顾清翊点头折返进屋中时,后脑勺气血上涌。
“哐当”一声!
他——被气晕了过去。
“王爷!王爷!”沉云野箭步急急上前。
这下是真晕了,被气得。
众人看着躺在地上的顾清翊,有些棘手。
“扶进客房吧。”沈雪柠细眉紧皱。
“不必。”江嵘摇头,“澄院庙小,如何睡得下尊贵的翊王?我与沉参将将王爷扶到客栈去。”
沉云野立刻护主:“不可。王爷已经晕倒,最好的办法还是现在就躺下休息,阁主莫要瞎提议。”
话罢,沉云野直接把顾清翊抗进客房。
救过我,他救过我两次,沈雪柠在心头不断说服自己。
“何韫恐怕睡下了,我不好打搅他,今晚我和翊王一起睡就成。”江嵘哪里放心那么狡猾的顾清翊,想发设法留在澄院啊?
万一,阿柠被他拐骗了去,江嵘后半辈子都得后悔。
“可你不是说,你有要事处理,今夜来是告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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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女主没令人失望,清醒理智,这一章看的真开心~】
-完-
第42章 江嵘和顾清翊
◎同床共枕,还压在了一起?◎
“不打紧。”江嵘脱口而出。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半夜三更, 布谷鸟又开始叫唤了。
江嵘眉头一蹙:“这周围的布谷鸟实在是太多了,我明年就去把它打了。”
在暗处发暗号的永启一听,吓得捂住嘴巴, 可主上不是说要去清点军队的?若再不去,唯恐误大事啊!
江嵘微微一笑,扶着顾清翊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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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清早。
顾清翊没起,与顾清翊同床共枕的江嵘也不起。
他决定, 顾清翊什么时候起床,他才起床, 他要全方位地防备顾清翊使用什么阴谋诡计接触沈雪柠。
江嵘潜意识里时刻都在防备顾清翊。
然而,劳累过度的顾清翊累晕后,这觉竟然睡的十分熟,脚搭在江嵘的大腿上,翻个身, 手就放在了江嵘的腰上, 呃呃呃, 这个姿势, 妈.的气死江嵘了,江嵘深呼吸一口气才压住那股子很想杀了顾清翊的冲动。
他双手枕头, 十分不耐烦地看了眼顾清翊,若非此时在澄院, 他真的可以给顾清翊来个一刀封喉。
这可是他的死敌, 如此轻而易举杀掉他的机会,可真是千载难逢绝无仅有, 奈何这是在阿柠的澄院, 他不想让这一方净土染上血腥。
顾清翊容颜清逸, 行为雅正, 可这一旦劳累过度睡着了,就不好说了。
客房的床就那么大点……
他又是七尺半的大男子,朝外翻了个身,江嵘大吃一惊,赶紧朝旁边滚去,这货是要压在他身上来啊!
滚无可滚,滚到了床最边边上,江嵘紧紧咬牙,狠狠闭上眼,忍无可忍,刚要一脚踹开顾清翊时——
压在江嵘身上的顾清翊察觉不对,迅速睁开眼。
两个大男人四目相对,情敌与情敌同床共枕……
顾清翊眼中隐有怒火跳跃,翻身下床,如避瘟神般走远几步,迅速正衣冠理衣襟,冷冷道:“你为何在我床上?”
“澄院只有一件客房,我不睡客房睡哪里?这怎么就成了你的床了。”
顾清翊摔袖出门,懒得大清早就和江嵘吵架。
他推门而出时,艳阳高照,时辰已逼近中午了,是他睡得太熟太死,竟然忘记了时间。
沉云野打好洗脸水走来:“王爷不必担心,属下看您今日难得休息好,便大清早就飞鸽传书给林参将,取消了您今日的行程安排。”
“王武——”
顾清翊刚要说话,看了眼伸懒腰出来的江嵘后,附耳在沉云野旁,讲道:“之事,安排的如何了?人,可有找到?”
“暂时没有。”沉云野摇头,“不过已在全力搜捕,请王爷安心,这几日您可以安心在夫人这里住下。”
顾清翊点头。
江嵘耳力自小极好,看他二人的模样,只怕也没有抓到王武,若是抓到了顾清翊还能不第一时间离开?
江嵘要去酒铺找沈雪柠了,他刚出门一步,顾清翊也跟着出门,二人走的是同一个方向。
“堂堂翊王爷,怎么还尾随别人?”江嵘冷眼嘲讽。
“本王走哪里,与你何干?”顾清翊冷笑。
二人一起去了沈雪柠的酒铺。
今日天光不错。蓝天白云,微风不燥。
阳光不冷不灼,故而逛街的人也多了不少。
沈雪柠今日穿的是一身雪白色束腰长裙,衣领周边绣着排列整齐的片片昙花,风一吹,昙花瓣晃动,配上沈雪柠清丽的脸,越衬出脱俗的灵气来。
她纤细玉白的素手推开木门。
刚开门,酒铺前就排了四五列好长的队伍,纷纷是来买酒的。
其中不乏有小饭店来批发花酒、果酒的,因为饭店老板来尝过酒,便买回去放在放店里卖,这一卖,不少客人慕名前来都爱吃,一时间,沈雪柠的酒铺生意爆火。
青玉、福安、沈雪柠三人都快忙不过来了。
沈之默想要帮忙,却被沈雪柠推走了,她一边忙活着给人装酒,一边擦着额前细汗:“你赶紧回去准备科考,过段时间参加会试。好好考——”
“好好考,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才能报仇。”沈之默打断她接话,重复了一遍,近日来阿姐总说这两句话,饭不要他帮忙做,家里的活儿也不要他帮着干,沈之默捧着卷书回了澄院。
“就是这家酒铺吧?”“对对对,就是她卖的毒酒!”有两道议论声响起,在人群中显得十分不和谐。
沈雪柠微抬头,竹筒打酒的手顿了下,瞥了眼人群中的一位老婆婆。
只见那位已经耄耋之年的老婆婆白发苍苍,行动十分不便地扶着一位醉醺醺、口鼻出血的四十多岁男人走来:“让一让!”
那位耄耋之年的老婆婆过分苍老,大家都下意识离得远远的,生怕撞到了,八九十岁的老年人最怕撞了,这一撞很有可能一套房子就没了。
二人走到酒铺前。
看着那醉醺醺的男子和老婆婆,不太像是来买酒的,沈雪柠摘下围裙,走了出来:“老婆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啪!”的一声!
老婆婆将怀中的一个酒瓶砸在地上,扶着男人,嚎啕大哭,拔高音调,巴不得所有人都听到般,哭的伤心欲绝:“大家快来看啊。这个黑心毒妇卖毒酒,不知道用的什么廉价、不新鲜的东西酿酒,我家儿子早晨买回去两瓶喝,如今是口鼻眼流血,定是你家酒有问题!赔钱!赔医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