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城被沈雪柠的反应震惊到了,越听沈雪柠和沈之默讲话,越听的心惊胆颤,饶是他久经官场经历无数尔虞我诈,可在听到沈雪柠如此绵里藏针的话时,竟不知如何应对,他袖中的手攥紧成拳,侧身让开,咬牙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咱们关上门在屋里好好谈。”
“你这是,请我进屋吗?”沈雪柠站在门口,不为所动。
看着被她随意玩弄的玉佩,宛若沈城与沈端玉的命脉被捏住,沈城深吸口气压住滔滔怒火,眸子寒冰般,极其不甘愿道:“是为父,请你进屋,我们……一家人……好好谈……”
沈雪柠这才拉着沈之默进屋。
“沈尚书的一家人三个字说的很烫嘴啊,前一刻烧我澄院,企图毁我亡母遗物,谋划毒我亲弟、杀我灭口,这会儿竟说咱们是一家人?沈雪柠自认担不起‘情深义重’的家人二字!”
“话……也不能这么说……”沈城端了一杯茶,端茶的右手气的微微发抖,左手扶住发抖的右手,“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父亲……”
“沈尚书与紫嫣郡主大可不必打感情牌,只要你们不害我与沈之默,我相信几年来我们还可以相安无事,毕竟我沈雪柠名字上还担着沈姓,若沈尚书因为包庇前朝余孽而被累及杀全家,我与沈之默也逃不了。可若沈尚书执意想杀我灭口,我自然是要拉着父亲大人一起下地狱的。”
沈雪柠眼神平淡如水,神情也冷静如死水不起波澜,可她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却令沈端玉和沈城坐立难安,令他们的心里掀起惊涛巨浪!这还是他们从前看到的那个隐忍卑微、处处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沈雪柠吗?
沈雪柠的变化,让狡猾的沈城一时间也难以想出应对之策,他本想打苦情牌却被她直接看穿,他深吸口气,打算铤而走险,拍桌站起身:“沈雪柠,既然你如此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就别怪我无情了。”
“你又何曾对我有情过?”沈雪柠知道他急了。
“我佩服你勇气可嘉,敢拿着玉佩上门威胁我,之默武功是不错,可就凭他便能护得了你?来人啊!给我拿下沈雪柠沈之默!我正愁找不到玉佩,你们却拿着它送上门来威胁我。脑子就随了你们那个贱人母亲一样,一样蠢一样愚不可及。”
其实,在他书房里杀沈雪柠实乃会危害官声的下下策,毕竟那么多人都看到她进书房,若沈雪柠死在府上,更会让他背上杀女恶名,可若非沈雪柠如此咄咄相逼,他还起不了在家就杀她的心思。罢了,他有的是人脉,届时完全可以找人颠倒黑白,对外讲成:沈雪柠不忠不孝心智迷失妄想杀父,而他含泪自保、家丁不慎失手杀了她。
一番思绪在脑海里闪过,沈城狠下心,老狐狸似的眸子里满是阴谋诡计。
数个灰黑色夜行衣的刺客从门外进来,将沈雪柠团团围住,门外有些洒水家丁忍不住探头探脑,就连不远处的沈莹莹和沈箐箐也竖起耳朵,就听到沈城痛心疾首地哭着喊:“雪柠啊,你竟然拿刀刺我,是想杀了我吗?我可是你的父亲啊!”
门关着,外面看不到里头情况,只有屋中沈城的死忠心腹和沈端玉、沈雪柠、沈之默、福安才知道事情经过。
见沈城拔出杀手的刀,对自己下狠手,划破胳膊后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雪柠你竟然心狠至此!我的胳膊……啊!你们别伤着雪柠——”
说到别伤着雪柠时,他狠狠瞥了眼心腹,心腹当即会意,各自拔刀朝沈雪柠砍去!
沈之默和福安保护沈雪柠。
“你真以为杀了我,销毁玉佩便能高枕无忧?”沈雪柠略微狼狈地后退两步,眼里寒笑,樱唇严肃地拉成平线,“我早就将玉佩模样画在了纸上,且注明沈端玉是紫嫣郡主是玉佩主人,而你沈城是包庇前朝余孽的罪魁祸首!只要我今天没走出这个房间,我安排的人,便会将成千上百份画像洒满大街小巷,第一份便是要给最公正最铁面无私的翊王送去,第二份便是要交予正愁找不到你把柄的御史…”
她嗓音清浅冷定,透着凌厉。
她一身浅白蓝色的彩蝶长裙站在那里,看上去温柔清丽、很好脾气的样子,可真欺辱她时,她虽仁善温柔却绝不任人碾踩。
忽然,沈城想起先前沈雪柠轻描淡写的那句:若沈尚书执意杀我灭口,我自然是要拉着父亲大人一起下地狱的…一时间,在官场沉浮半生的沈城后背窜起一股森冷凉意,他竟然斗不过一个桃李之年的小姑娘!他深吸口气,抬手示意杀手停下。
“砰——”
书房结实的门被人从外彻底踹开——并且踹烂成两半,轰地倒在地上。
江嵘气场如罗刹,手执削铁如泥的冰冷软剑,一步步跨进来。
顾清翊负手而立,气场威严,满脸冷若冰霜跨入房中。
作者有话说:
!!为阿柠疯狂打call!!!
沈城你太坏了!啊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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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0章 江嵘的第二个身份
◎你说是不是误会?◎
“那么多杀手, 围着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江嵘把玩手中锋利的软剑,神色晦暗不明,隐有寒光的桃花眼像蒙了层冷雾, 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只不过他把玩剑时桀骜不羁的模样,叫沈城忽然就想起上次把他像片鱼肉那样剐他的无望阁阁主。
浑身,沈城就后怕起来,觉得上次还没好完全的伤疼得厉害。
沈雪柠见江嵘来了, 眼中的小惊喜迅速升起来又降下去,站在江嵘身后, 看着沈城。
江嵘站在沈雪柠前面,像是一座小山似的护着她挡着她,他攥紧剑柄的手骨节用力到发白,气质冷戾,正极力控制着情绪, 浑身上下仿佛写满了:今日若你沈城敢伤阿柠一分, 我就杀了你带阿柠走远远的, 正好顺手帮她报仇。
一时间, 屋中的气氛变得紧张、怪异的沉默。
满屋子的杀手与沈城、沈端玉全跪地行礼。
顾清翊都来了,那为了在上司面前维护形象, 沈城要抓沈雪柠的姿态是摆不出来了,他脑子急速运转后, 讲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下官不知翊王前来, 有失远迎啊……”
“本王是柠柠的朋友,陪她来拜访下沈尚书, 却见沈尚书对她刀剑相向, 不知柠柠做错了什么, 让素来仁德宽宏的沈尚书要杀女啊?”
顾清翊薄唇微启, 丹凤眼里蕴着薄薄的怒意,微掀袍,朝主位上落座,嗓音凉的让沈城直冒冷汗。
沈城亲自倒水,微弯腰朝顾清翊双手奉茶:“王爷请——”
“说来,都是误会啊。下官家中的误会,怎敢让翊王劳心?”
沈城抬袖擦了擦汗,眼中一片深冷,他想不通,这尊佛不是早就休弃沈雪柠了吗?为何还要管她的闲事?若非他将沈雪柠弃之如履,看在翊王面上,他还会稍微忌惮沈雪柠,可若翊王插手,那他还真不好办了。
“误会么……”顾清翊拉平的唇线,微勾起浅浅的弧度,哐当一声将茶盏按在桌上,茶水四溅,令满屋子心惊肉跳,他缓缓地讲:“那这样的误会还是不要发生了,若不然,本王治你一个杀女之罪,看你这尚书位置还坐不坐得稳!”
“不敢,老臣岂敢啊!”沈城吓得一骨碌跪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响头,“都是误会,雪柠,你说是不是误会?”
这个时候知道慌慌忙忙喊她雪柠了?
可惜沈雪柠沉默着,丝毫不帮他说话。
“不管是不是误会,本王不想再看到这样耳朵事情发生了。”顾清翊冰冷无情道。
沈城袖中的拳头攥紧到咯吱作响,头几乎贴紧在了地板上,想破脑袋都没想通,顾清翊为什么要维护沈雪柠?不是已经休弃了她吗! 还有这个气场强大的绿衣少年又是谁?
顾清翊高坐主位,一身官服便显得尤为不近人情,也十分压人,他朝沈雪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现在有他压着沈城,有什么话赶紧说,他会为她做主的 。
看着顾清翊眼中鲜少流露的关切,沈雪柠脚不由地上前几步:“还请沈尚书,尽数赔偿火烧我澄院的损失,以及因为澄院起火导致街坊邻居的损失。”
“……”他烧的火,还得他赔钱?!
无异于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城想装作听不懂沈雪柠在讲什么,可翊王在此,万一沈雪柠不依不饶,翊王在追查火烧澄院背后的目的,治他纵火烧民宅的罪,可就完了,也罢,大不了就当做给她几千两买棺材去了。
“好说,好说。”沈城朝沈端玉使个眼色。
处事八面玲珑的沈端玉也没料想会出现这场面,迟了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去书房匣子中拿了一叠厚银票:“纯属误会啊,雪柠。你爹爹和我最是关心你了,之前的一些误会,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毕竟,你身上流着和你爹爹一样的血呢。好孩子,不要记仇。”
她温柔地把一叠银票塞进沈雪柠怀里,心却在滴血。
沈雪柠拿到他们火烧澄院的赔偿,并未点数,那么厚一叠少说得四五千两白银,她不会将多的退回去,对想杀她的坏人仁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她将钱递给沈之默揣着:“不太够吧……这么点……你以为烧——”
沈城立刻打断她,大喊:“再给她些!她是我的亲生女儿,用点钱不算什么的。”
沈雪柠笑了,他是有多怕自己名声被毁,才会连她话都没说完就给钱?生怕她把他烧自家亲女儿院子的事情说出来。
沈端玉又去拿了叠厚厚的银票,步子如灌铅般缓步移动,心如刀割,挤出个和善的笑,气的嗓音发颤:“好孩子,够了吗?还要……要吗?拿去买点好吃的,漂亮衣服穿,不要…不要亏待了自己。”
“差不多了吧。”他们愿意做戏,沈雪柠也不介意陪她演,她数也不数地接过钱,微微一笑。
这笑容,气的沈端玉差点当场晕过去,除了二十年前,她何时受过这等气吃过这等亏!
“我事情办好了,就不多在这里叨扰了。”沈雪柠心情转好,看着他们二人的狼狈与憋屈,仿佛终于替亡母出了口气那般舒畅,她稍有些感激地朝顾清翊微施一礼:“民女告退。”
“本王和你一起走。”顾清翊连忙追上去,看着寸步不离沈雪柠的江嵘,丝毫不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
待顾清翊跨出房门十几步,沈城气的胡子发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后脑勺涌起一股气血,趔趄地扶住书桌,眼里的仇恨犹如滔滔不绝的黄河江水,连绵猛烈。
沈端玉亦是咬牙启齿地摸着心口,指甲几乎快掐进肉中般,讲道:“四年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她和那贱人处处卑微,看着我们脸色过日子,从来不敢如此放肆,而今她翅膀倒是硬了!”
“把硬了的翅膀,砍了。看她还怎么飞!”沈城狠狠锤着门。
沈莹莹藏在柱子后,看着沈雪柠和沈之默手里拿的一叠叠银票,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次爹爹和姑姑未免也太大方了,竟然给那个贱人姐弟这么多钱!太不公平了吧,凭什么啊?
她踩着步子走进书房,并未发现背对着她的沈端玉和沈城情绪不对劲,躲开满地狼藉,撒着娇嚷着道:“爹爹~你怎么给三妹那么多钱啊~我也想——”
要字还没说出口,沈城转身神色暴戾,双眼猩红,抡起胳膊狠狠赏她一巴掌:“滚!就知道要钱!沈雪柠才要了钱,你又要钱,你以为家里钱大风刮来的嘛!半点都不懂事!”
打的沈莹莹脸肿起老高,哇地一声哭出来。
沈箐箐则是站在远处的回廊,眸色平和地看着离开的顾清翊三人。
出了沈尚书府,沈之默拿着厚的快握不住的银票,嘴巴笑的合不拢:“阿姐,你可真厉害,这么多年来,咱们还是头一次让沈城吃那么大的亏。”
“他将你毒傻四年,屡次害我,又杀了母亲,这点钱算什么?只是个开始吧……”沈雪柠走出沈府,原本与沈城对峙时强撑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不知何时,她的手掌心已渗出点点冷汗。
沈城不好对付,还好她准备的充分。
这一次,只是侥幸让他吃亏罢了,离报仇还很远……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等他们一行人走到城郊空地时,布谷鸟叫的十分急切。
江嵘听后皱紧眉头,犹疑片刻,他只好讲道:“阿柠,我有事在身,得先走一步,之默照顾好你阿姐。”
顾清翊见他要走,握拳干咳了下,也讲道:“柠柠,我府上有些解释,亟需处理。我晚点再来帮你建澄院。”
二人不等沈雪柠说话,一前一后走了。
并且走的是相同方向。
“不太对。”沈之默看着二人沿着同样的方向离开,讲道,“江公子是无望阁阁主,翊王一向看不惯他,又怎么会跟着他同行?不会是要抓他吧?”
“江公子又没犯什么事儿,王爷不会抓他的。”青玉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沈雪柠有些放松不下江嵘,她决定朝他们离开的方向走去看看,带着青玉福安沈之默刚走到一处密林入口,便听到森林深处有刀剑碰击的急急哐当声,垫脚远眺,果真见到有不少士兵和黑衣杀手打在一起!
“还真的打起来了。”沈之默道。
江嵘这次本来是一千万个不该,不该来找沈雪柠的,毕竟顾清翊前几日抽风似的一直下令逮捕他,派不少士兵暗中抓他,他躲了好几天,终于在听到阿柠院中大火时担忧她安危,冒着被逮捕的危险,不管不顾地来了。
他晓得,顾清翊并不会当着阿柠的面动手。
所以,只要他离开阿柠后赶紧逃,不要被顾清翊抓到就可以了。
可顾清翊带来的埋伏人手,实在太多,整个密林中埋伏了数不清的士兵,超出了江嵘预判。
江嵘也带了不少杀手,可顾清翊的人是他的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