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权臣笼中雀——椒盐小甜饼
时间:2022-03-23 07:36:05

  而随着天气愈热,谢钰反倒是往沉香院里来得愈是勤了。如今近乎是每日都宿在沉香院上房里。
  好容易今日用罢了晚膳, 等到月上中天也没见谢钰的踪影。折枝思忖着谢钰大抵也是乏累了,已往映山水榭中睡下,遂也松乏下来。只往浴房里沐过身,便换了一身轻薄柔软的寝衣, 清闲地拿了小银剪,去修剪刚从庭院里挪回来的一盆白兰。
  如今正是花期, 养在庭院前的白兰原本正生得茂盛,只是这几日也不知是哪里吸引到了橘子,总是趁着院子里的丫鬟们不留意的时候,将白兰的叶子啃得坑坑洼洼。
  眼前便是被它咬得最厉害的那盆,近乎无处着眼。
  折枝略想一想, 便留下了还能活的几片叶子, 只从一些略有些卷边发黄的老叶修起, 一点点修到贴近花枝处, 正想小心些下剪,却听见方才还窝在裙裾上团着的橘子倏然‘喵呜’一声, 继而便踏着她的裙面跳到膝间,一个劲地伸出小梅花扒拉她的衣襟。
  “橘子, 不许胡闹。”折枝还当是橘子又想跳上桌来糟蹋白兰, 一壁伸手摁住了橘子,顺手捋了捋它柔软的长毛, 一壁下意识地抬手去指那白兰, 轻哼了一声教训道:“我院子里统共就养了三盆白兰。你若是再选着它糟蹋, 便罚你三日吃不着小鱼干。”
  “妹妹训起狸奴来, 还真是不留情面。”
  夜风渡来男子低醇的语声,带着些许缱绻的笑音。
  折枝轻愣一愣,手里的小银剪略微一歪,将一朵玉白色的白兰花苞给剪了下来,却顾不上可惜,只抬首望向不远处的长窗。
  却见谢钰一身燕居时的星白色绉纱袍立在廊上,墨发似是新沐过,发尾犹带水意,便也不曾着冠,只以一段红绳松松束起。
  此刻,他正将手臂搁在窗楣上,姿态闲雅地支颐望着她,长指上挂着一条红线,底下系着一只油纸包,正随夜风而轻轻晃荡。
  “哥哥怎么来了?”
  折枝讶然自玫瑰椅上站起身来,抱着橘子走到长窗畔。
  “妹妹是嫌我烦了,又这般急着撵人。”
  谢钰轻笑,伸手解开了系在长指上的红线,将底下悬着的油纸包递给她。
  “折枝没这等意思。”折枝忙轻轻摇头否认。
  她说着抬手接过那油纸包打开,见里头是一包晶莹剔透的凉糕,便拿起一块放进口中。
  新做好的凉糕里添了些许的薄荷,只小小一块,便将通身的暑热驱散。
  折枝轻弯了弯杏花眸,软声道:“折枝只是想着,明日便是万寿节——哥哥不回水榭里准备吗?”
  “该准备的,都已备妥。”他语声平静,轻车熟路地逾窗进来,也捻起一块凉糕轻轻笑道:“夜中无事可做,索性便过来看看妹妹。”
  他将那块凉糕递到折枝唇畔。
  折枝低头咬了一口,小声道:“哥哥昨日也是这般说的。”
  “是么?”谢钰斯条慢理地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尝了一口,似是尝出凉糕的甜蜜,眸底的笑意深浓了几分 :“可我不记得了。”
  折枝说不过他,索性便低头小口小口地去吃凉糕。
  大抵是怕她吃多了夜里积食,谢钰带得并不算多,两人分着吃,很快便也将一油纸包的凉糕用完。
  待洗漱后,一弯弦月才攀上中天。
  谢钰却已坐在折枝的拔步牙床上,抬手徐徐将领口的玉扣解开,脱下那件星白色绉纱袍放在榻前的春凳上,只着中衣。
  见折枝仍旧是抱着橘子立在原处,这才微微抬眉道:“明日便是万寿节,宫中还有宴席。妹妹也当早些安置。”
  折枝知道他这是又打算宿在沉香院里,便也只好打帘出去,将橘子交给半夏与紫珠管着,自个回了榻上,往内侧躺下,轻阖上杏花眸,软声道:“那哥哥也早些歇息。”
  谢钰熄去了春凳上的红烛,徐徐启唇。
  “妹妹先睡便是。”
  “我并不急于一时。”
  轻薄的红帐随着他的语声如雾落下,谢钰微凉的长指随之落在她的雪腮上,徐徐往下移落,带来一路的烫意。
  折枝再睡不住,于夜色中睁开那双潋滟的杏花眸来,微红着雪腮小声道:“那哥哥快些。”
  谢钰的轻笑声被夜风送至耳畔。
  那新沐过的墨发随之垂落在折枝颈上,轻轻扫过那玉白的肌肤,略有些酥痒。
  帐内金铃声轻响,一声急促过一声,渐渐混杂进小姑娘甜糯的嗓音。
  一只雪白的柔荑无力地垂落在榻边,指尖握在轻薄的红帐上,将帐上细密的如意云纹都揉得发皱。
  却很快又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十指紧扣地握住,重新抵回雪浪般起伏的锦被间,再未松开。
  挂在海棠树上的明月渐渐升至中天。
  清辉如水,淡淡自长窗外涌来,映出红帐上一双相拥的剪影。
  折枝猫儿似地倚在谢钰怀中,倦得睁不开眼来,心里只有余下一个念头——
  明日可不能再让谢钰过来了。
  得寻个由头,让他回映山水榭里,哪怕是别业里小住上几日才成。
  只是还未想出可行的法子,困意便如潮水袭来,转瞬便将她吞没。
  折枝倦倦阖着眼,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再睁开眼时,却见四面黑沉,天穹上连绵落着雨线,看不清来路。
  “哥哥?”
  她下意识地抬声唤谢钰,回答她的,却只有骤雨打在地面上的嘈杂声响。
  折枝隐隐有些害怕,一壁唤着谢钰与半夏紫珠的名字,一壁摸黑往前行去。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一方庙宇。
  只是这座庙宇已许久无人修葺,两面褪尽了朱漆的庙门都破旧得无法合拢,半挂在老旧的墙皮上,任由寒风呼啸着往内灌去。
  折枝想着庙宇虽旧,却多少是个避雨的去处,便也抬步进去。
  一直往前走到了主殿,才终于看见了殿内有些微的火光。
  折枝杏眸微亮,忙一壁提起裙裾迈过门槛,一壁抬声问道:“有人在吗?”
  话音方落,折枝一抬眼,便见剥落了金身的佛像下坐着一衣衫单薄的少年,听见响动也并不抬首,只是沉默着往火堆里添着枯枝。
  只是雨天里的枯枝上也带着潮意,放进火堆燃烧得艰难,只腾起一阵黑烟,呛得那少年不住地掩口咳嗽。
  折枝迟疑一下,还是徐徐走上前去,停在那少年不远处,又轻轻唤了一声:“请问这里是——”
  只是语声未落,随着少年抬起脸来,折枝的语声也骤然顿住。
  “哥哥?”
  她讶然失声,却又很快回过神来:“不,不对——”
  眼前的少年眉眼清绝,与谢钰极为相似,可看着却不过十一二岁年纪,身上的衣衫单薄,在这般寒凉的雨夜中连唇色都泛出淡淡乌青。
  折枝愣愣地看了一阵,迟疑着问道:“你认得谢钰,谢大人吗?你是他的什么人?”
  难不成,是生得相似的远房亲戚?
  可那少年只如未闻,复又咳嗽着低下头去,将一根朽木也一同添进火中。
  折枝又问了一阵,始终没得到答复。只当是遇见个性格孤僻的少年。只好闷闷在他不远处的旧蒲团上坐下,想着等天明再想个法子回去。
  最好是能将这少年带回去,让谢钰见上一面。
  而随着殿内可以燃烧的枯枝朽木尽数燃尽,那少年似也疲倦至极,背靠着那张半朽的供桌便静静阖眼睡去。
  他睡了许久,折枝隔着火光看着他在睡梦中愈发苍白的面色,一度担忧他会不会就这般冻晕过去。终是轻轻伸手去推他:“你先别睡,等天明了,我带你去客栈里歇息——”
  只是她的指尖刚碰到少年的衣襟,却像是碰到了一团雾气那般,轻易穿了过去。
  折枝惊愕地睁大了一双杏花眸,还以为是遇见了什么山精狐鬼,骇得立时便站起身来,往后逃出几步。
  只是在主殿的门扉处回首时,却见那少年仍旧面色苍白地睡着,并没有追来的意思,踌躇了许久,终是小心翼翼地走了回去,隔着三步远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徐徐睁开一双漆眸。
  折枝警惕地看着他,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少年却仍旧是未曾察觉她的存在一般,只抬手从柴火堆里抽出一根烧得炭化的枯枝,以这枯枝作笔,面无表情地往跟前的地面上划去。
  而随着他的动作,地上的画面渐渐成形。
  虽是枯枝所绘,但折枝还是能辨认出,是燃着炭火的室内,一名穿着厚实袄子,戴着暖和围领的少女正捧着手炉,在仆妇环绕下用着一碗热羹。
  跟前的案几上,更有菜肴无数,还有底下点着火的羊肉锅子,正在寒冷的雨夜中腾腾往外冒着热气。
  而少年神色漠然地看了一阵,抬手解开了随身的破包袱,从其中寻出一个冻得都裂开了口子的脏馒头。
  那双清冷的漆眸里似有厌恶之色一闪即逝,徐徐伸手,一寸寸剥去了那肮脏的外皮。
  但稍顷,他重新垂下眼去,沉默着吃掉了那个发霉的馒头。
  连同那剥去的肮脏外皮一并吃了。
  折枝愣住。
  庙外,一道白电划破晦暗的天幕,雷声动地而来,将折枝自榻上惊起。
  她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壁抬手碰了碰额上泌出的细汗,一壁慌忙抬眼去看身旁之人。
  谢钰安静睡于她的身侧,浓长羽睫轻垂,掩住了那双过于疏冷的清眸。
  夜风拂开低垂的红帐,一道月色落于他的眉间,凝成淡淡一层薄霜。
  绣着如意云纹的轻薄锦被积雪般覆在他的身上,依稀可见锁骨下旧伤斑驳,如干净的雪地上落满了红梅。
  折枝轻轻垂下眼睫。
  自南面粮食歉收的消息传到盛京城,城内的米价一日比一日的高涨。
  她粗略算过,大约等到万寿节后几日,将屯的粮卖了,再加上这些日子铺子赚的银两,便也足够还清欠谢钰的用度。
  她与谢钰相处的时日,即便是扳着指头数来,也能够数清。
  撵人的事,还是——
  她轻咬了咬唇,低低叹了一声。
  算了吧。
  -完-
 
 
第79章 
  ◎“待改日事了,我便搬来与妹妹同住。”◎
  万寿节当日, 整座桑府皆是严阵以待。
  折枝天光初透时便已起身。随意用了些早膳后,便挪了张玫瑰椅坐在临窗的长案后,一壁看着近日里铺子上送来的账本, 一壁等着前院里的消息。
  大抵一个时辰光景,门上垂落的湘妃竹帘轻微一响,是紫珠自外打帘进来,微微福身对折枝道:“姑娘, 方才老爷遣了贴身的小厮德禄过来递话,说是夜晚的宫宴, 令您随府中众人同去。”
  “还特地嘱咐了,要好生准备,不可有任何失礼之处。”
  折枝轻轻点头,自玫瑰椅上站起身来,往浴房中行去。
  “既然如此, 那便准备吧。”
  她如今只是客居在桑府的表姑娘, 日前更是连户籍都挪了出去, 若是认真推敲, 自不在桑府家眷之列。原本这场宫宴,她去不去皆可。
  可如今桑砚亲自遣人过来递话, 自不好推脱。
  紫珠轻应了一声,跟着折枝走到浴房里, 伺候她焚香沐浴后, 因着浴房里闷热,便替折枝换上了宽大的寝衣, 与她一同回到沉香院上房里。将一头乌缎似的长发用布巾绞至半干, 又抹上掺了玫瑰花汁的淡粉色香膏, 轻轻铺开在圈椅的椅背上, 等着夏风散去其上淋漓的水意。
  半夏也忙完了手头的活计,抱着一捧新采的蔻丹花打帘走进房内,替折枝往铜盆里净过手,又从花枝上摘下色泽最为匀称艳丽的几朵放在小碗里捣成花汁。
  紫珠则拿过搁在一旁的小银剪,将一块洗白布剪碎,浸透了花汁小心缠裹在折枝的指尖上,以细线包好。
  “对了,今日姑娘要穿的衣裳还得重新选过。去岁那一身眼见着有些旧了,想是不得穿了。”半夏说着,拿帕子擦了擦手,行至衣橱前,将得穿的衣裳一一挑了出来,分别展开给折枝挑选。
  折枝的衣裳本就不少,加之日前又在谢钰的别业里小住了一阵,新做了好几身,放在一处,颇有些琳琅满目之感。
  若是去赴春日宴,随意挑出一件来皆是得宜。
  可这要穿去宫宴的,却不好选。
  都说盛京城里规矩重。而盛京城里规矩最重的地方,还要属皇宫。
  这衣裳首饰自然也大有学问。
  既不可过艳,使人议论。也不可过素,怕被视为不吉。更要小心是否会在衣裳纹饰处犯了忌讳,令圣上不悦。
  折枝与半夏紫珠一同甄选许久,终是从中挑出一件秋波蓝的织锦云纹上裳来。
  下佐一条雪青色的八幅湘水裙,裙面上绣一枝疏影横斜白玉兰,以银线勾勒出绵延清水纹。
  亦算是得体端庄。
  见万寿节上要穿的衣裳敲定,半夏与紫珠便又从妆奁里寻出了一阵,挑选出一套衣裳相称的首饰来,单独放在一旁,
  待这一切准备妥当,眼见着便到了膳时。
  折枝的指尖上还缠着白布,不好动作,也担忧衣裳染了菜肴的味道,便让半夏与紫珠将衣裳重新收回衣橱里,这才往小厨房里去拿午膳。
  折枝坐在玫瑰椅略等了一阵,又低下眼去看白布里裹着的指甲。
  直至听见湘妃竹帘轻微一响,也并未抬首,只下意识地道:“半夏,今日的蔻丹花汁研得有些淡了,大抵还要再染一会。你先将食盒放在长案上便好,我一会再用。”
  身后传来轻微一道食盒底搁在几面上的声响。
  继而菜肴特有的香气溢至鼻端。
  折枝讶然,抬首往长案处望去。
  却见谢钰一身深蓝色的官袍立在窗畔,正斯条慢理地将菜肴自食盒中取出,一一放在长案上。
  “哥哥?”折枝微微一愣,一壁抬手想去解开缠着白布的丝线,一壁小声道:“哥哥现在来沉香院,真是和回自己的水榭一样,连声招呼也不打。”
  “不是说还想染一会?”谢钰摁下她的手,目光轻落在她还微带着水珠的雪腮上,伸手轻揉了一揉,徐徐启唇道:“妹妹的提议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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