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坐在月明里——勖力
时间:2022-03-23 08:10:32

  “什么?”她问他。
  “手上是什么香?”
  “是香水。”
  “没人把香水涂在掌心里的。”
  “Nana教我的。”这样,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以无意地在他的东西上留下你的香味。
  傅雨旸继而沉默,他难得沉默,倒是换来了周和音的得寸进尺,她点在他唇边的食指,执意叩开了傅雨旸的唇.齿……
  吃痛的表情在她脸上蔓延开。
  沙发上瘫坐的人,隔着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口,再戾气地想加剧时,轻易靠近的人想撤回,傅雨旸丢开手里的瓶子,一把扽过了她,“周和音,你太不听话了。”
  他满心满意地要她走,她偏不听。
  烫贴的两张脸挨到一处去,傅雨旸本能地去寻活气,鲜活的濡.湿的气,那是入口也是出口。
  周和音如泥一般地跌坐在某人身上,他再翻身在上,混沌里,她只感觉自己像是泥牛入海,而傅雨旸的一只冷手,进水来捞她,捞她出水面,得以继续呼吸时,他再一口全部剿灭了,
  暴戾汲取,温柔偿还。
 
 
第26章 
  ◎翻篇◎
  *
  傅二,
  见字如面。
  这封信如愿到你手里的话,我想我已经从梁家出来了。时隔两年,重新提笔写信我是生疏的, 对字,也对你。
  记得你北上前我们吵了一架, 甚至都算不上吵, 傅家缙芳一向有他的说辞和章法。于你,我始终是你同学的妹妹,小小梁珍。
  像你袖上的一枚珍扣。我看到的是小, 而你却觉得,我可以时常伴着你。
  骄傲如斯的傅缙芳, 哪怕低一次头颅,也是千斤重的。我犹记得你的话:梁珍, 事已至此,你唯有信我, 我们才有机会争取到些什么,你不信我, 我们只得到今晚为止。
  但今晚之前,我从来不曾假意对过你。我要你明白,我的婚约是我父亲定的,不是我许诺女方的。
  傅家举家搬迁的那一日,听说你来找过我,很可惜,我没能见到你。因为我去了扬州姑姑家。
  前一晚,我去找了父亲。谈让他肯我随你去B城的事。
  到底我被你说中了, 一心耿直, 涉世未深。才会朝父亲袒露心声, 我是当真喜欢傅二的,他也是一样想珍重我的。
  父亲气得掼了手里的茶杯,二哥没了后,父亲真的变了很多。他指着我鼻子骂,当真珍重你,就不会干出如此荒唐的事。
  天没亮,我就被勒令送到姑姑家去了。
  这一去,一年半没有回来。是我心太痴,为难了父母,也为难了自己。
  现在回头想,当初我忍下心割舍掉,也许还有忘记你从头开始的余地。
  我求姑姑拍电报转达父亲,留下这个孩子,我哪怕生下来一眼不看他。你们现在从我身体里夺走他,我也许会随他去的。
  不去,也会疯掉。
  可惜孩子八个月的时候无端胎停了。姑姑请赤脚医生来家里,终究难挽回,我清楚得感觉到,有什么热络模糊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来,事后清宫的那种疼……
  傅二,我决计一辈子不想经历了。
  我的心也跟着热腾腾地挪走了。
  之后姑姑告诉我,为了小珍,父亲是朝傅家低头的,他去信到B城,说明情况,可惜傅家只字没回应。只说老二的婚事就在春节了。
  再回来S城,我如同痴梦一场。唯有一桩事,不后悔。傅二,我可以对你像当夜的月亮,冷掉,对那个孩子冷不掉。
  我十五岁认识你,和你的过去,像秘辛的一笔被他们揭过去。父亲为我重说了门亲,我见过那人两面,到底还是没有点头。
  他们给我两条路走:
  一是从梁家大门嫁出去;
  二是从梁家大门走出去。
  我选择了二者。仅仅因为,我不想同一个我毫无感觉甚至害怕的人去渡婚姻,渡光景。
  你当我事后怯懦也好,
  于事无补来找你求全也罢,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再后悔了。去了的孩子,我也想给你一个交代。
  倘若你能看到这里,无论如何,给我个回信。
  你晓得我的,我只想要你一个答复。
  哪怕祝君安好。
  梁珍亲笔.
  *
  饶是江南天,没两日也要到寒露了,入夜总要染几分寒凉的。
  蓝玻璃上冷热间起了雾,雾外有朦朦的月亮。
  周和音额上生了汗。
  她对于男女之间的吻并不陌生,可是具体到一个人,那种感官全然变了,脱胎换骨地变。
  这个人欺身的力量,他身上的烟草和须后水,以及烈烈的酒精,全是霸道世故的滋味。
  以至于,她被他桎梏在一个角落里,她很不舒服。可是情/欲/催发出来的使然,像种籽破土,像春暖花开,像风吹草动,轻易难违逆。她只知道这样比他赶她走好一点,甚至是好很多。
  周和音像一束短焰,有人烫贴着她的脸,听她不安的气息,最最短的那一瞬,也最脆弱,他来扑灭她,彻彻底底。
  直到傅雨旸汲取住她的唇舌,让她难退步,周和音才知道先前她去那样叩他牙关有多幼稚且危险。
  为时已晚,傅雨旸一只手来托她下巴,一只手横抄她腰后,统统托她挨他近一点。扑通一下,周和音好像自己的心都被他托散了。好长时间,他都只字不言,且只有他在掌握局面,他尝到你,却永远不让你衔到他。
  周和音凭着汩汩的赤忱,却一双手满是笨拙,一直假势地推拒着他的胸膛。
  温柔缱绻,像夜风拂月,没有道理,傅雨旸来捞她的两只手,闻她掌中的香,再牵引她往他颈项上攀的时候,周和音手里的香全化成汗,一手的湿/汗,去到他脸上时……
  暴戾纵情的人陡然间醒了。那封信,是他亲手烧掉的,傅雨旸说过,他从不信鬼神,更不信阴司报应。
  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些可怜人罢了。
  得,未得到的,都是。
  他捉她的手,把汗往他襟前揩。眼里一扫之前的风暴情绪,却还是欺身在上,撑着手臂看她,听她静静地问他,“你喝醉了嘛?”
  “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傅雨旸不答她,干脆再用领带替她擦唇上已然花掉的口红。
  他唇上也有。
  不过老练的人,仿佛浑不在意。他从她身上起开,地板上有他一阵很清醒不囫囵的脚步声,他走离她好多步,往残羹冷炙的桌前落座。
  拎起先前周和音喝剩下的那瓶乌龙茶,咕哝几口,全冷灌下了去。
  再唤侍者,劳烦给他一杯茶。茶上来的工夫,老田也接到傅雨旸的电话,要他上来接周小姐,送她回家。
  老田上来的时候,只见到傅总懒洋洋地坐在桌前,唇边隐隐的红。手里端着一杯茶,热香四溢,歪歪要洒,他也迟迟不喝。
  “你送她回去。”
  有外人在,周和音不便说什么,她想这也是傅雨旸叫他司机上来接的意思。他执意地赶她走。
  这彻底欺侮到她了。周和音不声不响拾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却听到有人在后面喊她,“我想见见你父亲。小音。”
  懵懂的人和他向来不在一个频道,她从来不清楚,傅雨旸也不想先告诉她。有些事情,不入局,永远可以冷漠撇之不理;
  作了局中人,就谁也不能无辜。他得替傅家给个交代,也得替自己给个交代。
  可惜周和音听不懂这一句,她恨他的陡然,陡然的兴致,陡然的冷漠,“我爸不想见你。”
  无心无意之言,才最蛰人。
  傅雨旸听到她脚步越走越远,忽地,把手里的茶扔了。
  *
  次日不到中午,酒店那头就给傅雨旸致电,说授权商务视频的事情已经打点好了。
  按照乔董的意思,给到的也是傅先生现在住的行政套房的主题。
  这一闲篇,傅雨旸到底又给老乔打了个电话,老乔以为是茱丽叶小姐拍,才特为提高的待遇。
  “她朋友,不是她。”
  “我管是谁,我反正跟你要人情就是。你这轻易不低头的主,难得求回人,我还不得死死把你套住。”
  “套吧。我干脆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套不套?”
  老乔在那头,不除疑,“我怎么听着像你要套我啊?”
  “多新鲜啊,乔董以为我和你还有多牢靠的关系在哪里呢?”
  “雨旸,你说这话我可就要伤心了。”老乔说他傅某人什么都好,人美心善,做事张弛有度,畏威怀德。就是不长张嘴。就拿上回气走茱丽叶小姐的事来说,你当她自己人,要留人家,崴了吧!“别怪老哥哥没提醒你,女人啊,不写到一个户口本上,永远别把人家当自己人。”
  “少废话。你抓紧过来一趟,江富春那头,你多少得露个面,就这么着。”
  *
  节后一应事务都很忙,上学的上班的都得忙着接上节前的尾,也忙着收拾这一周游散吃席的心。
  才停当下来,又一天单独的周末天。
  Nana就是这天来拍视频的,这次她带的是合作的摄影师,没多久,酒店方给他们送了下午茶,说是傅先生请的。
  不多时,本尊过来了。
  Nana第三面见傅雨旸,也正式和对方说话。发现违和得很,因为小音口里的某人,和眼前这个,截然不同。
  Nana也眼睁睁看到过傅雨旸拽走小音的样子,有些人浓情淡意,大概只会担待一个人。
  “小音没有过来。”
  傅雨旸面上无甚情绪,出口的话也极为地礼数,说他才从客户桌上下来,酒气没散,“Nana小姐不要在意。”
  话音刚落,他才背手偏头地投来一眼,视为疑惑,“她人呢?”
  “临时加班去了。”
  “还会过来嘛?”
  Nana摇头,是不知道。
  傅雨旸意兴阑珊地微微颔首,表示那就不多打扰,祝你们拍摄顺利。
  临去前,“Nana小姐帮我转告她一下可以吗?”
  “傅先生请说。”
  “我晚上去她家。”
  “!”Nana看这个男人目光清笃的样子,突然参透,小音该是有什么瞒着她。她肯定错过了什么剧情!“这……”
  “不要紧,你帮我转告她,她知道我去做什么。”
  *
  周和音的电话比傅雨旸料想的要早得多。
  不等他下楼上车,其实他那里的应酬还没散,是听到酒店的通知,他溜号出来看看她的。
  岂料她人没来,傅雨旸拿不准她是真有事,还是生气了。
  “你晚上去我家干嘛?”
  某人去到自己车里,把手机调成扬声器模式,也无所谓司机听去什么。撑手托腮,是有点乏了,他垂眸瞥扶手上的手机屏幕,俨然人在他眼前一般的聊天,“你这几天不见,上来连个称呼问候都没有的话术,很不礼貌。”
  周和音的暴脾气,她才不能从这句话里转换出些什么惦念来。她只惦记着有人无缘无故要去她家里,还要见周学采,光想想就够天崩地裂了,“你快说呀!”
  傅雨旸被她喊得有点更上头了,哂笑,闭目养神,“我说什么。”
  “去我家啊。”
  “我找你父亲谈点事。”
  “什么事啊?”有人更炸毛了。
  他偏要她更急,“谈她女儿……”
  傅雨旸没说完,那头已经啊啊啊啊啊,一阵秒怂,“我喝酒了,傅先生也是。那事就当成年人的错误,翻篇好不好!”
  瞬时,某人撩开眼帘,目光,阴晴不定。
 
 
第27章 
  ◎女儿情【12.24改版】◎
  “你上次这么千方百计地讨巧女人是多大年纪?”老乔问傅雨旸。
  某人答得倒实诚, “没有过。”
  “就因为该欠人家?”
  “我不欠她。”傅雨旸寥寥一句,点明二人。
  “那这么费劲为什么?”
  “怯吧。”B城的俚语里,怯不是个好词。
  傅雨旸往六家巷深里走, 弹格路,走在上面, 步履不平。外面正值烧夜饭的时间, 冷锅热油,菜一瞬投进锅里,水油相击, 滋滋冒响。
  谁家孩子作业还没做完,妈妈辅导的声音, 隔着院墙都听得到,读书难, 教养更难。
  遛狗的两个主人在巷子里碰到了,互相家常几句, 两条狗,仗着人势, 互相对汪着,主人绳子一松,倒也乖觉闭嘴了。
  已过白露的深秋,饮水人家的门楼里还能飘出来淡淡的桂香,和收音机里咿呀的吴侬软语。
  周家对过的阿宝出来帮妈妈买酱油,弟弟也要跟过来,两个人用买酱油剩下的钱一人买了一根烤肠,钱不够, 只能弟弟吃纯肉的, 阿宝吃的玉米肠。
  阿宝看到几个人走过来, 静默地觑来人,她识得其中一个,他和音姐姐说过话。
  傅雨旸一面往前走,一面发现有一高一矮两个孩子跟着他。某人顿步一偏头,阿宝怕叔叔误会,指指她的家,示意他们是一路的。
  是当真怯。怯这一切,倘若没有当初的错着,也许他连这巷子里的阿宝也不会认得。
  有人百无聊赖,两手背在身后,微微俯身,歪头来问阿宝,“你小音姐姐回来了吗?”
  阿宝诚实地摇头。
  “这样啊……”
  话还没说完,他预备说,那没事了,快领弟弟回家吧。
  有人穿云箭一般地飞回来,皮鞋哒哒在弹格路上,倒是轻巧。也对,这巷弄于她,是故乡。
  薄薄夜色,周和音难得一身正统的通勤裤装,头发低低束成低马尾。傅雨旸一向欣赏职场女性的裤装,并不比裙装少任何女性美。反而中性的服饰,更能彰显女士的柔美。
  衬得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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