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坐在月明里——勖力
时间:2022-03-23 08:10:32

  “就是我嫡嫡亲亲的孩子,他给我捅这么大的篓子,当着我宴客人的面。你信不信,我亲生的孩子,早就巴掌招呼他了。”
  “我不要你替我付。”宋堰桥逞小儿之舌。
  傅雨旸蔑笑,“正合我意。那就回去和你妈商量吧,确实,我们的交情,值不当我付这么大笔单。”
  某人说着端起茶,他不喝,用脚勾过垃圾桶,不紧不慢把一杯茶全浇到手上去。
  他拿茶洗了下手。
  不远不近之外的周和音突然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问警察叔叔,她能不能上洗手间?
  纯粹想眼不见为净。
  等她再回这开间办公室的时候,赵观原的姐姐姐夫已经到了。三方交涉得都还算顺畅,答应赔付也很痛快。
  赵观原姐夫甚至认出傅先生来,听说是妻弟打了傅先生外甥,更是连连揽责过来,说画的钱就他们来赔,无论如何,先动手的总归混账。
  傅雨旸疲于应付的眉眼,更不领赵家人的情,只说五十步百步的全没意思,小孩犯错就该让他知道代价是什么。
  “不然耳旁风热气一过,皮又紧了。她光会说,听进去了。下次还敢。”
  赵观原听这话不对劲,跃步上前,就和傅雨旸掰头的嘴脸,“你阴阳怪气说谁呢?”
  姐夫立刻呵斥小舅子,“你给我闭嘴。你好意思的,这钱你管你老头要,我倒要看看他抽不抽烂你!”
  姐姐到底还是袒护弟弟,推推丈夫,外头就不要说多少了。要教训回去教训。
  又看到了周和音。她听弟弟念叨千把回了,这回总算见到真人了。
  助攻弟弟的心情,拉着周和音不放手,说我们观原一天不念叨你他就难过,以至于我们家每个人都知道你的名字,连我们家猫怕不是都对你耳熟了。
  周和音一时局促,抽不出她的手。赵观原更是抱怨姐姐,你这样很神叨,和七八十的老阿婆没区别。
  姐姐看周和音越看越喜欢,再打趣弟弟,我难不成说错了。
  周和音眼神闪躲之际,与一道目光不经意相汇。
  她这才择开了她的手。
  既然两方都交涉无异议了,她和Nana也可以走了。
  一应人签字具结,这才作散。
  交谈里,赵家人要送和音。她言明,自己开车子过来的。
  短短时间,周和音早就习惯了车来车去的通勤了。
  数月前,她还在戚戚速度太快。原来,小孩长起来就是很快,书云说的一句话很形象,孩子就跟春天的菜一样,见风长。
  *
  回到包厢,傅雨旸的客人已经被他安置回去了。临时状况,他打过招呼,说改日重请。
  今日实在不像话。
  宋堰桥站在门口迟迟不进来。他是从这个包厢里下去的,他和同学两个来见傅雨旸的朋友,对方允诺他们实习的机会。
  包厢落地窗边,傅雨旸和堰桥交代几句的时候,看到了楼下一个人影,短暂出神。
  堰桥听妈妈说过,你舅舅来往过一个女孩子,嗐,有缘无分吧。
  傅雨旸让他们下楼去,自行解决晚餐,账挂他名字。
  堰桥这才好奇心作祟,和同学挑了邻桌的位置。两个女生,他来回审视,最终确定了是那个编发的女生,比他大不了两岁的样子。
  说实话,他有点不信。不信傅雨旸会来往这么年轻的女孩子。
  对方对面的男生还摆明着是企图心十足。
  这才一言不合干起来了。
  傅雨旸坐在桌边抽烟,听堰桥单独的陈情,慢笑吐烟,“这么说,我还得谢你了。”
  他还是那句话,“人家有动手的底气,你有嘛?宋堰桥,你父亲是个轻易朝别人挥拳头的人,你也要成为这样的人吗?”
  “我确实不缺钱,但这三十五万的账单,我不会平白无故替你付的。一来,你妈必须知道,二来,你必须为你的莽撞买单。你可以不听我的安排,从我这门走出去。我绝不会喊你回头。说到底,你妈不归我管,你更不归。”
  甥舅二人不算和谐的谈话,被外面不时的敲门声打断。
  是楼下收拾残局的侍者,因为知道一方是傅先生的外甥,捡到一个袋子,就想来确认一下,是他们这边的吗?
  编制的那种麻布拎袋包里,傅雨旸伸手进去,翻出一个塑料盒的糖罐子。
  里面还剩一大半的麦芽叮叮糖。
  堰桥眼见着某人,按灭手里的烟,拈一块糖到嘴里,他都脑补到的甜,偏某人不形于色的冷漠。
 
 
第39章 
  ◎倏忽已至◎
  周和音回到车上, 忙不迭地发动引擎,拨档。没等车子全热起来,她就动了起来, 车头探出去,倒是比对面Nana男友还利索点。
  周学采教育过她好几回, 不能这样, 很伤车子的。还有次,车没停稳,她就急急挂了P档。周学采训斥女儿, 蹭了刮了都是小事,三大件坏了那就真的坏了。
  这就是不放心你开车的原因。毛毛躁躁。
  车子是去年十二月份买的, 周学采给付的全款。父女俩默契得很,一个没问一个没答, 小音私下和Nana说:这是我听话的奖赏。
  听他们的话,和有人两清的奖赏。
  周和音说到做到, 她说去和傅雨旸解约的,回来后就把北屋的钥匙交给了父母, 从今以后,任凭你们处置。
  第二天,她依旧上班去,周末和Nana出去玩。
  回归她从前的轨迹,认真工作,好好生活。
  脸上的伤口没多长时间也好了。
  六家巷的小音依旧是见人三分笑。唯独,和爸爸,声张了一个多月没说话, 她无妨地告诉周学采, 我说过暂时不想原谅你, 因为你打了我,摔了我的东西,逼着我签解约协议。每一桩,都在替我做决定,但一个父亲的立场,又好像全能理解。
  她从小到大的歪理一向很多,她没有怪爸爸,但是不影响我暂时不原谅你。暂时。
  直到周学采不声不响给她买了她一直看中的车子。
  周和音那一刻丝毫的喜悦都没有。
  原来爸爸也有这样拿钱哄人的时候,原来父亲就是父亲,他们之间抛洒不开的血缘。她可以轻易接受爸爸的馈赠,而她拿别的男人的东西,就会衍生出那么多的人言可畏,她的喜欢丝毫不重要。
  原来,她可以轻易原谅爸爸。原来她真的可以轻易忘掉一个人。
  春节后,周和音跟家里提想自己一个出去住了。这是她一直的计划,无论是经济还是精神上,她都想试着自己独立。
  春芳女士倒是没说什么,周学采让她再等等,等到自己经济再绰余些,我们资助你点,买个小公寓,把钱拿去付按揭,也好过去租房子。
  周和音主意已定,她不想让爸妈觉得她在赌气,事实也是她毕业前就是这么和他们商量的。
  搬出去前一个晚上,妈妈和小音聊了好久。你爸爸还是没转过弯来,现在你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觉得你在跟他赌气。
  周和音跪在地毯上叠衣服,没所谓的口吻,他比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活在他眼皮子底下的。
  我只是搬出去住,又不是不回来。
  邵春芳停顿了好久,才问出口,小音,你跟我说实话,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赌气?朝你爸爸。
  邵春芳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再清楚不过,这事,姑娘从头到尾没闹,太不正常了。懂事得过了头,有些事过头就不对,她也和丈夫提点过,你女儿闹一通,发泄出来,人倒会松泛点。她头一个男朋友,交往也不长,分手那段时间,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问到她,她也直说的个性,分了,对方奔前程去了,也没什么。
  伤心失望都有。但分就分了,不值得眷恋的觉悟。
  这次不同。邵春芳一个母亲,也是过来人的觉悟,觉得女儿没放下。她头回恋爱都可以朝她坦白和男友的亲密,偏这回,无论怎么问,小音始终不正面回答。
  不说有也不说没有。
  与所谓的米已成炊相比,邵春芳反而怕什么都没有。她怕女儿痴心错付,人家压根没把她当回事。
  做母亲的看着女儿一天天心思重起来,难过不已。她怪周学采,你逼呢,和那些逼着学习的爹妈有什么二式。逼急了,出了毛病,你懊悔都来不及。
  二十二年来唧唧咋咋的性子,这大半年家里都快静得长草了。
  没有。周和音斩钉截铁地告诉妈妈,我没有和你们赌气,妈妈,我很知道我在干什么。
  有些事情,我难过,也仅仅因为不如愿。
  原来人不过活一口如愿的气。
  好比宝相寺,香客们都说了,求事业前程最灵验,偏周和音那天求了姻缘,她怪得了谁。
  现在回头看,是真灵验。傅缙芳带着梁珍去,后来他前程似锦,只是他们失了姻缘。
  *
  周和音现在租的房子是Nana帮着看的,在一个小区,但小音默认不和闺蜜一起合租。因为Nana有来往的男友,属于腻起来不分白夜的,倒是弄得小音好尴尬。
  她到家没多久,Nana来给她送一半西瓜。
  外面白练般的霍闪和訇然的雷,周和音正巧在和春芳妈妈视频。她一边视频,一边把家里能拔的插头都拔,她怕打雷。
  Nana笑话她,上辈子做了多少亏心事,才怕雷劈。哈哈哈哈。
  春芳妈妈说小时候被她阿婆惯的,一到夏天雷雨,就哄她到床上去,祖孙俩什么插头都拔了,风扇都不开的,老太太给小音打蒲扇,哄她睡觉。
  久而久之,养成了她这种惯性。
  Nana听在耳里,叹在心里。再联想到今天的局面,心里狠狠骂傅雨旸,真的和他老头一个样,怎么可以这样,你父亲辜负了人家,你还千里之外地也跑来戏弄二遭。
  偏偏,又这么冤家路窄的遇上了。
  看小音一路气冲冲回来的样子,就知道,完蛋,没翻篇。
  饶是两个人一句话没说,Nana都可以打这个保票。
  小音就是那空落落屋子的一点烛火,架不住有穿堂风来过,倏忽已至,她才明白过来,自己早已熄灭。
  Nana避讳伤心事也好,看她能撑多久也罢,过来吃瓜的闲空,愣是一个字没提傅先生。
  只说赵观原这个莽张飞,今天真是把人气死了。
  气着小音也气着某人。
  好端端交际局,一下楼,就做了冤大头。
  不过都是些二世子,Nana先入为主,觉得赵观原这样,傅雨旸的那个外甥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反正都是些不用愁生计的有钱闲散。
  一个个的,意气一挥拳,几十万没了。这还不够废的?
  周和音的住处只留着冰箱的通电,和冷气在运行。三十来平的小公寓,没正经单独的客厅,只在阳台与卧室当中有一隔断,勉强一张小圆桌的空间。
  她不爱开顶灯,有盏落地灯在圆桌边。她回来总要踩亮它,像她移动书架上《龙猫》绘本,草壁月背着妹妹在雨天等爸爸回来的巴士站台里那样,有一盏灯,光明如塔般地照亮着她们。
  小音总爱这样的氛围。
  她在灯下用勺子挖西瓜吃,慢条斯理的把种子全吐到一个盘子里。明明Nana几次三番想往某头名字上扯,小音却岔点别的,“我的叮叮糖忘了。”
  “算了,给那姓夏的,不要也罢。他都琢磨起你的名声来,这种男人可见一斑。赵观原狗是狗了点,但起码狗在明处。”
  周和音没所谓,“就是可惜那盒糖了,我找了好久的。”
  *
  次日周一,一上午焦头烂额的部门会,他们骆总把周五团队提交的各小组数据报表全挨个呲了个遍。
  他直系的人也没能幸免,属于自己人骂起来更上头那种。
  周和音的借调还没结束,人事找她谈的意思,她满一年的调薪申请表,也不是原来主管签了,要等骆总签。
  同期里,也就只有她的调薪申请没落定。周和音到底有点不痛快,想趁着临近午休的时候找骆存东聊一下她的诉求的。
  但看大佬左一顿火右一顿火的,连忙打住了,这个时候进去,灰都能给你烧没了,谈钱更是找死!
  万恶的礼拜一,属实胃和荷包都空空如也,人的情绪自然不安定。
  周和音收拾工位锁屏电脑的时候,接到楼下前台的座机来电,说楼下有人找你。
  周和音循例问了下哪位?
  前台姐姐属于办公大楼物业行政单位,和小音她们几个还算相熟,只告诉她,一个男生,长得还不错的男生。
  周和音下楼吃饭的时候,看到了对方,白T黑裤。昨晚的雷阵雨,陆陆续续下了好几场,对方要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前台姐姐提醒他,伞,伞别忘了。
  宋堰桥走过来,自我介绍。他个头很高,周和音得仰头看他,昨晚傅雨旸言语里透露,对方是快要实习的年纪,跟同龄即将毕业的男生相比,他反而是老沉的。都说外甥多似舅,对方和傅雨旸完全不像,眼前的人是务实的,不算白皙的肤色,勉强周正的长相。脚踏实地的那种勤苦读书的男生。远比他舅舅具象多了。
  “你找我?”
  宋堰桥摸摸鼻子,看一眼精致妆容的周和音,难得的眼神回避,几番吞吐。
  周和音属于我和你不熟,甚至和你舅舅交恶,你有话就说,不说拉倒,我还饿着肚子呢。
  没等到下文,周和音径直就走。
  宋堰桥这才表明来意,他是来道歉的,跟昨天他动手的男生道歉。但是他不太想和赵观原会晤了,无奈之下,他只能来找周和音了。
  傅雨旸愿意帮他支付账单的前提,就是宋堰桥过来道歉,得到对方准确的谅解,以及餐厅书面的不予追究,这一茬才算完结。
  周和音冷漠回应,“那么,你找赵观原讲和去,来找我有什么用。”
  宋堰桥紧跟着的脾气,“我不想去。他也实则该打。你甚至要跟老傅正名我,明明是他先动手的,他说了什么,你不是没听见。”
  周和音一脑门子官司,一肚子饥饿的气。没好话,因为他提到某人的名字,“我为什么要去帮你正名,你们轻易挥拳头的时候就该想好代价啊。”
  “呵,你这话和老傅简直天生一对。”
  走在前头的人,霍然回头,目光警告宋堰桥的样子。
  岂料对方非但不领教,还跟着她一路到了附近的美食广场,周和音和同事几个走散了,也就自己随便点了个炒面应对付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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