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足足倚在门口看周和音用洗手液洗手一分钟不止,再搓下去,他不能忍了。
一步跨进来,夺了她的手就去水龙头下冲,“够了,别跟我学啊。”
逼仄的洗手间,甚至挤不下两个人。
傅雨旸干脆建议她,搬去他租的那个房子里拉倒了,起码大一点。
“我爸妈都来过这里,我怎么搬到你那个房子里啊。再说,我这里很好啊,是你嫌小。”
确实小啊,小到他转不开身。
他还饿,是真饿,席上一巡酒都没过,他就空着肚子跑回来了。
别看周和音守着家里一个茶馆那些个老师傅,父母又都会烧饭,但她其实很假把式,属实被爹妈惯坏了。
她其实不大会厨房里的活。仅有的手艺,也就炒个蛋炒饭,煮个方便面。
且眼下她冰箱里也只有冷饮和鸡蛋了。
“你要么吃个棒冰,要么吃碗泡面,要么回你酒店享受你的管家服务。”
“那就泡面吧。”有人入乡就随俗,一点都不矫情。
说话间,他给周和音洗干净手。轮到他,他说借她地方洗个澡。
主人小气得很,“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洗澡?”
“傅雨旸,我求你,不可以!我明天中午要回去的,我妈那个人,她最灵巧的,有什么,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傅雨旸好笑,原来她顾虑是这茬。
“看出我和别人交往,甚至会看出我和你交往。”
“所以你是答应我了?”
“嗯?”
“你自己说的,交往。”
周和音愣了愣,然后双手来圈抱傅雨旸的腰,是孩子气的依偎也是舍不得,清醒的不舍,“我不想他们过早知道,也不想你去找他们。”
“这不是谈生意,你的那套成年世故经,对我爸都没用的,我比你懂他们。”
“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觉得时机成熟,就会去找我爸谈。”
“什么是时机成熟?”
“就是你说的,无论我过得好与不好,你没有和我试一下,都会饮恨一辈子那种。”
“小音,我依旧想去找你爸爸,不是你说的世故经,我也愿意等你说的时机,我只想告诉你爸爸,我可以肯定的是,”傅雨旸来捞怀里人的脸,郑重的心声,“我这辈子大概再也遇不到她这样的女生了,就是遇到,我也不稀罕她们。我只迷信周和音。”
“大概也许可能,即便她不嫁给我,我也不会甘心她和别的男人一起的。”
“你要怎么做?”周和音问他那种假如。
“勾引你,和我一起做一个坏人!”
周和音狠狠朝他翻白眼,然后一味把他往外推,某人也委屈,“我什么都不干,我就想冲个澡。天亮我就走了。”
“你不可以宿在这。”
“为什么啊?”
“我怕我妈明天一早会过来。”有人心思重的,仿佛她当真和人在偷情。
傅雨旸提醒她,你们家开茶馆的,双休日你妈有空来捉你的奸?
好像也对。可是她还是很不安心。
因为房子太小,他人太大。
傅雨旸当真在这里洗了个澡,周和音催促也勒令的口吻,要他把衣服还全穿上。
某人好笑,“为什么?”
“因为男人只有在祷告和穿衣的时候,才是善良的。”
于是,有人笑得开怀地一件件把他的善良全都套上了。
回到茶几边,周和音招待了他一碗泡面,上面还卧着荷包蛋。
两个人一起吃的。
傅雨旸聊他手里生意的进度,告诉她,他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包括和桐城周家合作的那个项目。
周和音则是反问他,她升薪真的和他没有关?
“多少?”不锈钢的圆头筷子,别提多难捞面了。傅雨旸捞一筷子,全溜回碗里去,他的家教快被一碗面给杀得净光净了。
周和音又去给他拿叉子,回到聊的话题上,告诉他,额外的10%。
某人的嘴脸和骆存东口的差不多,“就10%瞧把你愁的。”
“我给他介绍的生意,够他给你多少10%洒人情。猪!”
冲凉过后的傅雨旸,短发半干,身上的衣服也穿得懒散,配戴一应全摘了下来,毫无刚才进门时的规整与锐气。
那是一个职场人作战的冷漠与戾气。他解了他傍身的那些物件,犹如解除了他的武装。
头发微微干的,衬衫也没束到西裤里去,像个老小孩。全无心防。
他吃东西永远那么斯文慢嚼,才会被一碗泡面难住,嚼着嚼着,眉眼里有什么情绪停住了,审视着周和音,然后抽一张纸巾吐出嘴里的一截异物,是指甲盖大小的鸡蛋壳。
“小周小姐,你解释一下!”一股子甲方爸爸客诉的嘴脸。
周和音才不买账,“我刚就说过了,要完美无缺的服务,回去找你的客房管家。”
“这不是你把鸡蛋壳磕里面的理由。”
说着,傅雨旸要拿手机拍下来,说发给骆存东瞧瞧,就这样马虎的小孩,还给她额外的10%,我可不担待了……
周和音眼见着就来抢他的手机,这个点,他当真发过去,成什么了,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有什么嘛?
狩猎的人等着小鹿自投罗网。手机任由她抢去,他抢住人就够了。
二人栽到一边,耳鬓厮磨地闹。
傅雨旸则告诉她,“我就是啊,就是摆明想告诉所有人啊。”
告诉所有人,周和音是他傅某人的女朋友,请多担待。
……
次日一早,傅雨旸是六点多走的。他简单洗漱后,还得回酒店换衣服,上海那头的谈判昨天就这么着撂下了,老乔气得脸都绿了。
他在床边喊睡得迷糊的人,周和音困意正盛,呜呜应他两声,继续睡。
他手干脆去叫醒她,冷手才碰热身子,就两相激荡。
困意的人,喃喃那两声,都不是调了,只汪成一滩水。
傅雨旸学他母亲从前的江南腔调,喊怀里的人,习着她惯,喊她,“囡囡。”
周和音一下就醒了,迷蒙的眼,扭头来看他,说他喊得一点都不标准。怪腔怪调的,南北之别一下就出来了。
不重要,她听得懂就行了。“或者,你可以慢慢教我。”
傅雨旸一把把她捞到膝上,临走再腻歪两句,问她今天干嘛?
去工厂见客户。中午回家。
傅雨旸替她想明天的行程,“明天晚上我回来。你想好买什么,还有吃什么。”
“买什么?”
“买你想要的。”
“多贵都可以?”
“都可以。”傅雨旸阖阖眼,笑话她,额外升薪10%都愁的人,晾你也开不出多大的狮子口。
他真要走了,拍拍她屁股,“下去吧。再睡会儿。”
周和音提醒他,“你记得吃早饭,老年人更要按时吃饭。”
“老年人”三个字惹到他了,惹到他捏得她腰都快要断了。
“我比较好奇你家茶馆的味道。小音,我什么时候可以吃到?”
“我明天带给你吃。”
“不要。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周和音暂时没辙,她只能去招惹他,也是宽慰,不轻不重咬了他的喉结处。
再去冰箱里,拿养乐多给他,临行出征唯一的口粮了,“谈判顺利。”
傅雨旸走后没多久,周和音也起来洗漱了,她才去到洗手间,就被一幕杀到了:
她的牙刷被挤好了一截牙膏,横架在满满当当水的漱口杯上。
台盆镜前上拿她口红写了一截话:早安,我的小周小姐。
第47章
◎天打雷劈◎
周和音在会客室等沈致的时候, 收到傅雨旸的回复。
她出门前问他:你拿我口红写字!!!
一分钟前他才回复过来,是张拍图。
拍的他自己的手,左手虎口处, 一团熟樱桃红。该是他拿口红试色般地在虎口涂了几圈,再拿手指沾色写到镜子上的。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周和音一时没转过弯来, 问他:你还没擦掉?
那头一个emoji回复:(猪)
哦,擦掉了。是提前拍的。
周和音再回他:字我没擦,你回来给我擦!
某人依旧惜字如金:好。
周和音:你手好白。好适合口红试色哦, 我突然有视频更新的主题了。
半分钟后,某人回复:和手过不去了, 是不是?
周和音低着头,对着个手机, 抿嘴笑,莫名红了脸。
沈致拿着罐即饮咖啡过来的时候, 周和音抬头,满面的绯色。
沈致同她打交道也就半年多, 之前是她前辈带过来,他尤记得周和音第一次过来的样子,并不局促,就是不大开心的样子,认真但不投入。
“外面这么热了?”他把冰咖啡递给她,抱歉说今天会耽搁了会儿。
周和音开车过来的,哪里会热到。她已经去他们工厂转了一圈了,循例就是过来跟沈致打个招呼。按流程, 得客户正式走完po签程, 后续维修保固才会到工的。
但在案联络稳固的大客户一向如此, 有使用单位的签字,维修保固就第一时间跟进了。
周和音过来就确认他们的同事按时到工,她今日穿了短袖针织的连衣裙,黑色,绲边是金色的明线。
长发散着,白肤红唇,素但不寡。她和沈致对了几个细节,确认无误后,也就当面撰写邮件了。
沈致收到后,今日的短暂拜访也告一段落了。周和音阖上笔电,说那就不耽误沈工加班了,她先走了。
今天周六,沈致他们加班家常便饭,且有加班费拿的。而周和音每次双休日联络客户却是无偿的。
沈致见她要走,也不多说什么,只问她,“中午有约?”
“回家。”
“你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
“因为沈工这批维固的费用给我Q3季度开了个好头啊。”
“少来。”
周和音委屈,明明说得是事实呀。临走前,她给沈致送了上次答应带给他的活页本。
上次一起开客诉会议,两厢争得不可开交,周和音出来打圆场,给他们买咖啡喝。周和音的记事簿记得细巧且明朗,沈致一肚子气,茶歇工夫间,说你这本子不错。
她就答应带本给他。
眼下活页本送到沈手上,对方很坦然地接过。说实在话,周和音和沈致交涉对公这半年来,真正供应商与采购负责人间的世故输送,她没经手过。这一层,似乎她还不够格。一直都是骆总亲自和沈致谈的,周和音做的事务,不过也是大佬定了调性后的具体执行。
不是因为骆总直系的员工,她也够不到沈致这种级别的客户。
周和音把笔电收到包里,公事公办地与沈致说再会了。
一边落座的沈致也随即站起来,喊了她一声,淡淡地,最后只是提醒她,“咖啡。”
从迷你冰箱里刚拿出来的灌饮,就这一会儿工夫,上面已经坠着满满的水珠子。
周和音谢谢沈工的招待,二人一前一后出会议室。
沈致站在门口,看她下楼去。
周和音有着她这个年纪逃不开的稚嫩,再早慧,也藏不住的喜悦,从眉眼里的闪耀到小碎步雀跃下楼。
*
次日一早,小音老早就到茶馆里帮忙。
后厨的万师傅换了个手机,不大会弄,正巧小音过来了,说待会闲落下来,你教我装几个软件呢。
周和音满口答应,又想到什么,早市收银最忙的那一波过去了,就把摊子丢给春芳女士。她心血来潮,说要跟万师傅学烫干丝。
店里的几个员工都开她玩笑,怎么啦,这是要回来接你爸妈的班了?
嗯呐。小音爽朗地应一声。然后就溜到后厨偷师去了。
她十岁不到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了,万师傅更是把她当自己孩子,厨房热得能蒸死人,所谓干一行怨一行。万师傅看小音当真拿手机拍的样子,认真劝囡囡,不能啊,你上了那么多年学,人又漂亮,哪能干这行。别听你妈那眼皮子浅的话,她的家当废就废掉,你也不能接她的班。早起晚归的,图什么。
小音和万师傅一道热得一头的汗,鼓风机的声音很大,她喊着嗓门告诉万师傅:“就是有个朋友他想吃,我想试着自己做做看呢。”
“那带到店里吃呗。”万师傅张罗的口吻。
周和音微微胆怯,“他太忙了。”
心直口快的话,出口就反悔了。小音扥着万师傅的围裙,“别和我妈说,好师傅!”
万师傅的孙女都八/九岁了,最是个和善的人。听小音这么说,猜到八成是对象了。
他一向旷达,不然小音也不会松这个口。他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谈恋爱就谈恋爱,别动不动就往家里带。对象是对象,结婚是结婚。父母顶多就给你结婚把把关,看人识人,得由你自己,不然时代别进步了,还盲婚哑嫁包办婚姻不挺好的,都听父母的。”
万师傅说小音还小,不知道婚姻本身就是槛。不必你们去焦心思,焦了也没用。
有些人处得好好的,一到谈婚论嫁倒是露出真面目了,这个不肯那个没得的,一味听爹妈的,这种男的没出息不说,跟着过日子,全是窝囊气;
而有些人,一味听爹妈的,嫁个有头有脸的人家,觉得女孩子第二次嫁人的命运拿住了。其实不然,门户观念,到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
门当户对很重要,两个人投契更重要,彼此跟得上对方脚步。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婚姻才会长久。今天我打你挨,明天换过来。像你爹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