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蚀骨——朵枝
时间:2022-03-23 08:14:12

  易辞洲冷漠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复。
  确切的说,是根本不需要她答复,因为她没的选择。
  瞧她一动不动,他走到她面前,不耐烦地问道:“听见了吗?”
  艾瑞克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冰可乐一边看着他们俩。
  因为窗边背光,两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很清楚,但见他们距离颇近、举止亲密,俨然就是夫妻情深,不禁满心觉得易辞洲这个人值得信任。
  一个身心健全的男人,愿意娶一个耳聋的女人,这得是多大的胸怀?
  啧啧,简直就是做慈善啊。
  他侧着身子,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绅士地欠身,挥手问道:【请问太太有时间吗?】
  易辞洲轻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稍等。
  他转过头,放耐心了不少,又对舒晚重复一遍:“艾瑞克先生在这难得碰到聊得来的人,所以有些话要问你。”
  他语气平缓,却不复往常般冷漠。
  落在舒晚耳朵里,却如同若有似无的警告。
  舒晚惊惊惧惧,刚一抬头,正就与他的眼神对视上了。
  她咬了咬下唇,靠近了他半步,低声道:“易辞洲,你别让我难堪。”
  易辞洲闻言,心中疑惑不解。
  难堪?
  这有什么难堪的?
  人家千里迢迢从德国过来,时差倒得七零八落坐在这里谈项目,只不过有些问题想问问她而已,这难堪又是从哪里来的?
  好不容易聚攒的耐心即将告罄。
  易辞洲低头看她,本想从旁警告她一番,但见她面露乞求,像只无辜的白兔一样盯着自己,他眼神一凛,忽地恍然过来。
  他让她来见甲方,她居然以为是想用她来讨好对方?
  在她心中,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堪了?
  心境陡然急转直下,易辞洲不是滋味地抵了抵下颌,但是这个场合又没法跟她很好地去解释,难道直接告诉她“我不是让你来陪客”的吗?
  他伸手,犹豫了片刻,拍了拍她的肩,“我没打算让你难堪。”
  舒晚不解,依然紧贴着他不肯挪动半步,几乎乞求般地看着他,抓着他的手道:“易辞洲……”
  然而易辞洲不为所动,他将刚才把玩的那支钢笔塞进她的手里,说道:“说了什么,写下来。”
  他说完,径直转身走到旁边的咖啡台,拿起一粒胶囊放进咖啡机里。
  舒晚紧紧攥着笔,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拿着笔纸坐在沙发边上,问道:【请问先生有什么要问的?】
  见她局促不安,艾瑞克以为自己吓着她了,赶紧理了理自己的姿态,好整以暇地跟她问了个好,然后打着手语说道:【我和您的先生有个项目要合作,想问问您的意见。】
  舒晚愣了一下。
  项目合作,问她?
  明明知道她根本从不涉足他的工作,却要她来洽谈,她不由更加心慌,抬眼就去寻男人的身影。
  然而易辞洲已经泡着咖啡踱步离开,正绕到屏风后面的落地窗边,静静俯视着整个TPN总部,仿佛身后发生的事情与之无关。
  无望,舒晚收回目光,镇定思量准备见招拆招,她问:【请问是什么项目?】
  艾瑞克认真道:【有关于新能源汽车植入聋哑人操作芯片】
  舒晚一听,疑惑不解。
  虽然这确实和自己有关,但是她并不了解现在的新能源汽车。她回道:【抱歉,我只会开车,对这种高科技技术没有任何了解。】
  艾瑞克笑了笑,安抚地点点头,继续道:【太太请放心,我只是想问问,在你们国家,像太太您这样的聋哑人,对汽车驾驶方面有哪些需求,这样我们才能有针对性地研制出合作方案。】
  冗长复杂的一段话,舒晚理解了好久。
  她默默攥拳,心底拿捏不准地抬眼朝易辞洲的背影看去,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这男人喊她来,还真的只是工作上的问题?
  明明最讨厌的就是她这个聋子,却又偏偏和一个比她还聋的外国男人合作。
  又当又立,还真是他的作风。
  舒晚抿了抿唇,瞧见艾瑞克真诚地等待着她的答复,终于不再迟疑,将钢笔笔帽拔下,然后认真和他“交谈”起来。
  不多时,她就已经写了满满一整张纸的内容。
  “有些无法用手语表达、又不太懂的专业用词,是艾瑞克用德文写下来,我再去查的。”
  她将笔记本和钢笔交还给易辞洲,淡淡道:“我先回家了。”
  易辞洲接过,并没有应她的话,反倒从容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眼底透着淡淡的讽刺,说道:“就在这等着。”
  他朝屏风后扬了扬下巴,那里是他平日里休息的地方,有一条单人沙发,还有电视和简单的洗漱间。
  舒晚抽回手,犹豫道:“我想回家了。”
  易辞洲没那么多耐心和时间跟她耗,直言道:“阿晚,我不想说第二遍。”
  舒晚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多说无益,反倒增添了他的厌恶,只能漠然点了点头。
  易辞洲回身,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又继续和德艾瑞克交谈了起来。
  聊得激昂之处,德国男人还开口大笑了几声。
  他与舒晚不一样,因为先天性失聪,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世界的声音,语言训练难之又难,发出的声音都是极其别扭的。
  但这种声音,却非常自信爽朗。
  过了一会儿,艾瑞克整理了一下文件,热情地与易辞洲道别,便大步离去。
  舒晚听见关门的声音,好不容易平缓的心又高悬了起来。
  男人脚步及近,落在她后背的目光如芒刺背,他不疾不徐淡淡开口:“舒晚,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不堪的人吗?”
  舒晚心口砰砰直跳,没有否认,“是,你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如果你不记得了,要不去问问那位廖先生还记不记得?”
  易辞洲俨然已经有些生气,他眼底阴鸷地沉了沉,并没有多言,只道:“但是用自己的女人去换甲方欢心,我可没那么大方。”
  “是吗?”舒晚回过头,凝视他,“我还以为你为了在老爷子面前争那点权势,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呢。”
  闻言,他目光遽沉,虽然心中恼火,但想起她刚才乞求的目光,又不觉心软,便告诫她:“阿晚,虽然这里离老爷子不过十几米远,但这是在我的办公室,不是在老爷子的办公室。”
  舒晚知道易宏义打心底其实是向着易辞洲的,她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她思忖了片刻,道:“这个艾瑞克是你在蒙特利尔认识的吧?随随便便谈个生意就有人会手语,所以这个世界对聋哑人还是很好的,你觉得呢?”
  易辞洲知道她另有深意,说道:“被上帝亲吻过耳朵的人,你们挺会自我感动的。”
  “我是重度神经性耳聋。”舒晚笑笑,“比起先天性失聪,得到再失去更痛苦。”
  男人若有所思。
  她继续道:“所以,已经很痛苦了,不能再痛苦下去,总要有点自我感动吧?”
  易辞洲慢慢走近她,撩起她的头发,目不转睛地凝视她的耳朵,“可我没觉得你哪里感动……”
  舒晚问他:“我需要感动什么?”
  “我对你不好吗?”他泰然自若地说,“豪宅,豪车,保姆,司机,用不完的包、首饰、衣服……”
  舒晚躲开他的手,“这就是你所谓的感动?易辞洲,我刚才可是帮你促成了一笔大生意。”
  见她态度冷淡,易辞洲耐心告罄。
  曾经他以为,老爷子塞过来的女人,养着就行了。
  但是现在,他忽然很想顺着她、向着她、甚至宠着她。
  这种想法萌生,已然扼杀不了。
  于是,他问道:“那你要什么?”
 
 
第42章 
  ◎你是私生子吗?◎
  他知道她在讨好他,可是不知道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隐隐约约之间,他觉得面对这个女人,自己反倒被动了起来。
  舒晚抬头看着他,眼底平静如水,“我想离婚。”
  “……”
  “带上我爸和舒涞。”
  “……”
  “去世界的尽头,看看极光……”
  她将将说完,易辞洲面上没有半点感情,不紧不慢地回道:“做什么梦呢?”
  知道他是这种态度,舒晚也没打算再挣扎什么。自己本身就是个重度听力障碍者,再加上个生活完全无法自理的爸和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她如果脱离易辞洲,还能去哪里。
  她平静地笑笑,“易辞洲,相看相厌,不如不看。”
  易辞洲垂眼冷嗤,“我说了,只要给我生个孩子,你死了都行。”
  娶她,是个任务。
  和她生个孩子,是个更艰巨的任务。
  这个女人,生来就属于他,即使他不爱她,即使再厌倦,也不会变。
  舒晚浅浅一笑,问道:“你这么执着我给你生孩子,是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眼神倏忽了一下,转身走向沙发坐下,拿出一根烟摆弄着,继续道:“你作为妻子,给丈夫生孩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她不觉好笑,反问他,“但是你之前不是拿邵梨举例,孩子而已,她会生,别人也会生吗?”
  易辞洲挑眉,“是。”
  舒晚顿了顿,垂眼喟叹,平静道:“邵梨跟我说了,冯羿养的那个小老婆怀孕了。”
  易辞洲闻言,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嗯,所以呢?”
  见他波澜不惊,舒晚也不惊讶。
  她继续平静道:“你也可以找别人生啊啊,虽然是私生子,但是你轻松我轻松,大家都好过。”
  他若无其事地点点头,顺着她的话道:“你不介意吗?”
  舒晚无所谓地耸耸肩,“邵梨是介意得很,逼冯羿把人家肚子打了。但是我不一样,我一点不介意。”
  简单一句话,却怼得他无言以对。
  本以为会让她稍稍在意一些,却没想到,人家偏偏已经毫不在意。
  不过易辞洲亦无所谓,他挑眉问道:“你刚才说,邵梨说她逼着冯羿把孩子打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把矛头转向了邵梨,舒晚凝视着他,说:“她亲口告诉我的,她逼他打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寂思度了几秒,问她:“你信吗?”
  舒晚一听,不由嗤笑道:“我不信她,难道信你?这孩子难不成是你的?”
  闻言,易辞洲脸色忽地阴沉了下来,他稍稍放开她,正视她的眼睛,语气颇沉:“如果这句话是打情骂俏,我可以接受。”
  他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舒晚还是有些忌惮。她仓促收回目光,撇过头去,低声道:“我跟谁打情骂俏都不会跟你打情骂俏……”
  易辞洲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又将她的脸转了回来,“可我现在就是想让你对我曲意奉承。”
  舒晚吃痛,倔强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易辞洲垂眼逡巡,手指摩挲着她光滑的下巴,别有深意地说道:“想不想帮邵梨?”
  舒晚愣滞,下意识地抬手搭上了他的手腕,“什么意思?”
  易辞洲盯着她靠过来的身体和搭上来的手,眼底不由缓和了几分。
  他勾了勾唇角,说道:“讨好我,我今晚带你去一个地方。”
  舒晚想都没有想,“不去。”
  邵梨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得很。
  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根本不用帮,她自己就能搅得天翻地覆,更甚的时候,谁都下不了台,也没有任何退路。
  见她毫不犹豫地拒绝,易辞洲明显有些不悦,但他笃定舒晚不会坐视不理,于是说道:“冯羿的小老婆也会去。”
  舒晚一听,抬头问道:“什么意思?他还和那个小老婆还有联系吗?”
  易辞洲眉目淡定,勾起她耳边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手上。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她的助听器,忽然就觉得不是那么碍眼了。
  他将舒晚的散乱的碎发理了理,遮住了助听器,又觉掩耳盗铃,干脆别在了耳后,轻轻捏住她的耳垂。
  “不是亲眼所见,都别信。”
  舒晚紧紧靠着他的身体,本就敏感的耳垂遽然被捏了一下,不由有些酥麻地“嗯”了一声,整个人都往边上闪躲。
  这么柔软的一声,正就中了男人的下怀。
  易辞洲牢牢钳住她的腰,将她横过来抱在怀里,“我就当你是在勾惹我了。”
  他想做,简直不分场合时间。
  这时,门外传来封况和女秘书交谈的声音。
  舒晚又惊又惧,匆忙反握住他的手,低声恼道:“别在这!”
  他无动于衷,手掌继续下探,舒晚急着抽身,揪着他的领口啜道:“求你了……”
  易辞洲步步紧逼,她却只能连连后退。
  回想起她的第一次,就是迫于他那些磨人的手段,在他办公室里的隔间发生的。
  那个时候,每次做|爱他都不会摘掉她的助听器,反而会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说些腻人的床上情话。
  而现在,他似乎爱上了和她做无声无息的爱,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她身上发泄精力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她抵抗得厉害,易辞洲也没了什么兴趣,逐渐疲软下来。
  但他没有松手,依然抱着她,“我一会去开会,你就在这等我。”
  他都发了话,舒晚也没有拒绝推脱的余地。
  她一个人在办公室的里间坐了许久,直到过了黄昏傍晚,易辞洲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亲自开车带她去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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