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晚知道邵梨鱼死网破的脾性,但看到这幕也不觉惊讶。
喊狗仔来蹲点,拍下陈拉拉怀孕的生图和自己大闹南沙湾的视频……
看来,她没打算给冯羿留后路,也没给自己留后路。
舒晚默了默,深吸一口气道:“廖先生,冯羿在你这金屋藏娇,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廖霍不否认:“我当然知道,但人家是我的客,我不能把他轰出去吧?”
邵梨咬了咬下唇,“既然轰不出去,那就放我们进去。”
廖霍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今夜这场戏已经开了,收是收不住了,但至于怎么收场,还要看谁能镇得住了。
他本就不喜冯羿很久。
养小老婆的事他也不想管。
于是他敛声屏气,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然后背手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高声道:“让她们进去找。”
得到允准,看门的保安散开。
邵梨倏地站起来,快步朝里走去,径直上了顶上三层,按照小姑子招供的房号敲响了门。
似乎是发觉情况不对。
里面明明有人,却迟迟不开门。
等了许久,邵梨按耐不住,提脚就踹,然而还没两脚,就有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了一边。
冯羿脸色发白,“你怎么来了?”
他喘着粗气,明显刚刚赶到。
邵梨咬着下颌看着他,眼睛微眯在他和这扇门直接来回一扫,“冯羿,你可真行,花着大老婆赚的钱,养着小老婆,城墙都没你脸皮厚!”
被邵梨当着别人的面骂,冯羿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他自以为的无人戳穿,却不过短短数月就被发觉,这感觉就像坐上了穿云箭,魂都在后面跟着跑。
本就是个色厉内荏的男人,这下更加挂不住面子。
他恨恨咬了咬嘴皮,侧目看向舒晚,说道:“你这个聋子告诉她的?你耳朵不好使,嘴巴倒是快得很啊!”
舒晚却淡淡道:“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还想着瞒天过海吗?”
冯羿听着,眼睛都狰红了,他努着下唇,一股怒气在双目中肆散。
舒晚的话,傻子才会信。
见过舒晚不过几日,邵梨就知道了。
谁告诉她的,不言而喻。
似乎是忍耐了许久,他攥了攥拳,手腕上青筋凸起,下一秒,抬掌就朝舒晚扇来。
舒晚猛然间懵住,还没反应过来,忽地眼前闪过一只手,在她眼睫分毫处将冯羿的手腕牢牢扼住。
她怔了两秒,抬眼看去,廖霍双眼阴鸷极深地看着冯羿,“冯羿,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冯羿一听,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易辞洲的女人,就算是个聋子,他也惹不起。他可以随便趁口舌之快,却不能动人家一分一毫。
他愤愤甩开廖霍的手,转头拉住邵梨,“邵梨,你先回家……!”
邵梨怎么肯,都追到人家门口了,她今夜必须要一个表态。
“冯羿,我和陈拉拉,你今晚做个选择吧。你是要邵家的合作和支持,还是要一个十八线的整容脸!”
她说着,就要去踹门。
然而还没抬脚,就听里面“噗通”重摔一声,随即而来的是女人凄厉的惨叫声。
冯羿和邵梨俱是一愣。
廖霍皱了皱眉,对身边保安说:“开门。”
门被打开,里面一幕俨然吓坏了冯羿。
客厅不大,迎面就是一扇全开的窗户,窗帘随着晚风吹拂在倒塌的椅子上,而椅子旁边,正是蜷缩在地的陈拉拉。
她捂着肚子,因为疼痛,面部扭曲得可怕。
这女人,怀着孕,居然还想翻窗户跑。
邵梨一惊,慌忙后退了两步。
见到这场景,冯羿不觉惊叫,身子如触电般抽搐了一下,手足无措地站在那,纵使想去抱她,却也挪不开半步。
廖霍头疼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如雷贯穿,整个人都是裂开的。
情急之下,普通话都忘了,回头就对跟过来的经理吼道:“愣着做乜嘢?!打120啊!”
不出片刻,陈拉拉被紧急送往医院,冯羿虽然不愿豁出这个脸,但也只能跟了过去。
人被送走后,廖霍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镇定了几秒,转身看了一眼邵梨,“冯太太可以啊,差点在我的地盘闹出人命。”
那一眼,似寒如冰。
却在转向舒晚的时候,又缓和了下来。
她也吓到了。
这时,手机忽然来了电话。
廖霍微微眯了眯眼,下颌一抵,然后转头离去,没有再说一句话。
舒晚和邵梨从三楼客房下来,随便在大厅找了个角落坐下。
邵梨一直发懵,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她忽地抓住舒晚的手腕问道:“这不关我的事吧?我连门都还没踹。”
舒晚眼底满是触目惊心的血,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安慰道:“没事,不管你的事。”
邵梨恍惚地点点头,“是啊,是陈拉拉自己想要翻窗户跑,她没站稳摔了,怪不得别人。”
舒晚紧紧握着她的手。
两个人坐在那,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刚刚被大闹一场的南沙湾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舒晚看了看时间,已及深夜。
门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落在门口的石阶上,沾染着客人的脚步声,一步一个脚印,连视线都淋得模糊了。
廖霍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他已经处理完了冯羿和陈拉拉的事情,整个人显得异常疲惫,看到她们懵神的样子,原本压制住的恼意也不知道怎么释放出来。
但凡涉及到女人,而且是好几个女人,
头都要裂炸了。
他缓缓道:“我通知了冯羿父亲,依照冯家和邵家的意思,先要把娱乐媒体那边压下来。”
“嗤……”
邵梨冷笑,“就知道是这样。”
“……”廖霍眉头紧蹙,但见她这么难受,也知道冯羿也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只得耐着性子把一肚子话咽了回去。
算了,跟女人计较什么?
他只是个开门做生意的人而已。
人家来闹事,他也只能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他默了默,余光见舒晚忐忑复杂的神情,话语也不敢多重,便压着声音戏谑问道:“舒小姐,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第45章
◎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话音刚落,舒晚忽地想到了什么。
她骤然间脸色一变,赶忙从包里拿出手机。
屏幕上的未接电话几乎拉不到头,从她出门的没多久开始,易辞洲的电话几乎快要打爆手机了。
因为听力不好,她的手机常年都是震动模式,除非放在身边,否则放在任一地方,都纯粹是个摆设。
易辞洲知道她难得接到电话,所以一直不停地打。
直到五分钟前,他的电话都没有停过。
她手一颤,不知为何从心底惧怕起来。
她嘴唇紧抿,将手机握在手心,转头就要朝门口的停车场跑去,还没走两步,廖霍倏地就喊住了她。
“舒小姐……”
舒晚脚步稍顿,疑惑回头相视。
廖霍凝神逡巡着她那张精致的面容,从她嘴角轻微的下滑,到眼底隐隐绰绰的惧怕和担忧,那种异样的嫉妒突然就攒动起来。
这是一种暗戳戳的作祟。
他嫉妒易辞洲拥有这个女人。
不管是以前的易辞洲还是现在的易辞洲,这个女人,都是别人的。
他面不改色地笑笑,纨绔道:“舒小姐,太晚了,还是我送你吧,就像之前一样。”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那句话,显得无比亲密,更有一丝暧昧的感觉在里面,任谁听了都会忍不住去揣摩深意。
如他所愿。
邵梨一听,脸色倏地一变,恍悟般尴尬地转过头去,“那个,我先走了,你们聊吧。”
她来不及多想,拿上包就大步离去,连头都没有回。
舒晚愣滞住,待回过神来,她愤然怒道:“廖霍!你在说什么啊!”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虽然带着怒意,却差强人意。
廖霍不觉有些欣喜,嗤笑了一声道:“我什么也没说啊,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有什么不对吗?”
舒晚抿唇看他,从他眼底那一抹异样的悸色,仿佛读到了什么。
她警觉后退一步,低头道:“我自己开车了,谢谢了。”
她说完就要走,却不想男人快了半秒,伸手紧紧攥握住她的手腕。
舒晚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想甩开他,哪知廖霍更用力地将她拽紧了,“着急什么?反正回去也要看人脸色,不如在这听我把话说完了。”
她脸上盛着怒气,问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先放手!”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这些人说话,就不会好好坐下来吗?
廖霍听着,就是不肯放手,他轻浮笑笑:“想不想知道你小时候见过的是哪个易辞洲?”
舒晚闻言,猛地一愣。
她稍稍错愕,但仔细一想,廖霍从小就和易辞洲在美国认识了,知道这些也正常不过。
易辞洲之前承认过,他是个私生子,也就是说,她已经知道自己小时候见过的易辞洲,跟现在的不是一个人。
其实过去了这么久,她也没那么在意了。
不过就是过眼云烟,自己单相思的执念罢了。
虽然深知自己喜欢的另有其人,但舒晚依然很想知道以前的易辞洲到底怎么了,她不由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廖霍淡薄浅笑,懒洋洋地扬了扬眉毛,“知道的不少。”
舒晚:“比如?”
廖霍盯着她的双眸,淡淡道:“比如,他和陈拉拉肚子里的那个一样,是个私生子……”
舒晚打断他道:“这个我知道。”
廖霍挑眉,虽惊讶却不意外,他继续道:“再比如,他本名叫易边城。”
她眼神一凛,咀嚼着重复道:“易边城?”
廖霍泰然自若地点点头,“是,他生母取的。”
“他生母……?”舒晚话语遽凝。
“不用问了,他生母早就不在了。”廖霍薄唇抿成一条线,打量着她的神情,继续说道:“他十二岁的时候,生母被易老爷子逼死,然后他就被送到美国,一直在美国长大。”
坦白讲,舒晚是隐隐绰绰感觉到这个易辞洲和易老爷子之间有着什么不可跨越的鸿沟,但突然听到这事,她的心口还是不由悚然一惊。
她问:“被老爷子逼死……为什么?”
廖霍不紧不慢道:“私生子嘛,他妈为了让易宏义认他,死了。其实原本人家易老爷子也只是让她离开他,不再相见,却没想到这女人真绝,啧啧,一了百了。”
舒晚怔住,张口不言。
廖霍继续说道:“人都没了,这样老爷子还能说什么呢?即使相当不喜欢他,但总归是亲孙子,只能养着了。”
舒晚听着,沉默了片刻。
眼睫阴影挡住了晦暗不清的眸子,脑中思绪冗杂繁复,明明是听进去了,却又感觉什么都没听懂,胸口处闷得几不透气。
她磨了磨下唇,思忖了半晌,问道:“那以前的那个易辞洲呢?”
廖霍眨眨眼,“不在了。这件事,我建议你去问问你婆婆。”他顿了顿,讥笑着补充道:“哦对,应该是你名义上的婆婆。”
舒晚闻言,懵了好久,喃喃道:“真的不在了?”
廖霍轻松道:“是。”
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僵冷了下来,门外雨点滴啦落下,顺着一阵风就轻轻微微吹在了面颊上。
廖霍喊了她好几声,
她都没反应。
最后他抬手去捏她冰凉的耳垂,她这才防备式地后退两步,抬眼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易辞洲不会告诉她,老爷子也不会告诉她,但为什么廖霍愿意?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眼眸深处,灼灼有光。
冥冥之中,她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她不想听了,于是仓促转身,正要快步离去,但廖霍却不愿放过她。
他眼眉一挑,一把攥紧了她的胳膊,把她拉近了些,认真凝视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道:“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舒晚脸色一变。
廖霍懒散而笑,继续道:“就在南沙湾门口,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眼万年。”
对一个有夫之妇来说,这话太直接,也太露骨。
舒晚紧缩着胳膊,僵硬着身体抗拒往后退,却在他的蛮力之下动弹不得,只得低声道:“廖先生,今天这话我就当没听见,我先走了。”
廖霍不以为然,“怎么?听多了假话,就听不得实话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从小喜欢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现在的男人。”
这个角落虽然隐蔽,又靠近侧门,现在基本上没有人路过,但空旷悄寂,男人的声音格外带有磁性,那种贯穿耳膜的膨胀感猝然就让人十分想逃离。
舒晚涨红了脸,用力掰扯他的手,“你先放开我,易辞洲现在肯定在找我……”
他打断她,“他既然不喜欢你,不如离婚吧。”
“离婚干什么?”舒晚斜睨他,颤巍巍地回怼道:“我可是个正儿八经的残疾人,什么都靠他养着,离了婚喝西北风吗?”
廖霍笑笑,俨然不在意她的说辞,他反问:“你说离婚干什么?我廖霍还养不起一个听不见的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