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蚀骨——朵枝
时间:2022-03-23 08:14:12

  廖霍眼神复杂难说,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只等她开口。
  舒晚看着天花板,两眼放空无光,缓缓道:“帮我签字吧,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第57章 
  ◎妄想给她的孩子留下一席之地。◎
  这个孩子,
  来在意料之中,也来在意料之外。
  舒天邝前脚走了,他却后脚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有些发疯地恨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一命换一命,这不是她想要的。
  廖霍沉默打量她,平日里那丝轻浮感也尽数掩去。
  他不是滋味地抵了抵下颌,平静地说道:“这个忙我可帮不了。”
  “你不帮我,我就只能生下他,有了这个孩子,我更不可能脱离他。”舒晚冷漠地看着自己的肚子,断言说道。
  “所以呢……?”廖霍疑惑挑眉。
  舒晚闭上眼,脑中一时间混乱如麻……
  回想起这两年的时间,几乎每天都是赤|裸裸的讽刺,她真心相待的婚姻却充满了虚情假意和冷淡疏离。难以想象,如果真的多了个孩子,每天都在易辞洲眼皮底下讨生活,她的日子该有多煎熬。
  他不是易辞洲,也不是那个阳光少年,更不是她想要嫁的人。
  此时此刻,她想不了那么多,只想走,走得越远越好。
  见她不说话,廖霍不再紧逼。
  他知道,她想脱离,仅仅是离开易辞洲,而不是为了跟他走。
  等她葡萄糖打完,廖霍扶着她去做了B超。
  8周大的胎儿只能看出一个勉强的形状,甚至连小手小脚都看不出来。
  舒晚斜睨了一眼廖霍,毫无掩饰地对医生说道:“我在吃长期避孕药,这个孩子不能要。”
  医生有些诧异,她看了看廖霍,见他平淡不惊,便说:“可是宝宝长得很好啊,长期避孕药不是百分百的,实在不放心到时候可以做个无创DNA看看呢。”
  舒晚一听,僵硬地扯开嘴角,“哦……”
  见她还是开心不起来,医生只能又道:“实在不想要现在就要做掉,月份大了你就要引产,家人是需要签字的。”
  舒晚点点头,接过报告放进包里,一言不吭。
  从医院出来后,她的脚步沉重得很。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要不要这个孩子,毕竟,这个孩子会成为困在易辞洲身边的一道枷锁,这辈子都挣脱不掉。
  她说:“先别告诉他。”
  廖霍挑了挑眉,身兼重负般点点头:“好。”
  她想了想,又问:“我该相信你吗?”
  廖霍轻扯嘴角,“你别无选择。”
  舒晚垂下眼睫,失魂地盯着脚下地面,长长呼了一口气,略微停顿后道:“谢谢了,我先处理我爸的后事吧。”
  廖霍微微点头。
  他将她送至停车场后,便径直离开了。
  舒晚看着他的背影,不觉心口冷得发颤。
  她怀孕了,可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的居然是另一个男人。
  面对易辞洲的冷暴力和刚刚去世的舒天邝,这个孩子显然来得太不是时候。
  情不自禁地,舒晚低头抚上自己的小腹,这个里面,有个柔软的小胚胎,不知男女,也不知样貌。
  她想过,即使生下他,很有可能他也和自己一样,不受待见不受喜欢,甚至一辈子都要经受亲生父亲的羞辱——喏,你是个这个聋子生下的孩子。
  可是还能怎么办?
  舒晚头疼欲裂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回到蓝湾,便着手联系殡仪馆,爸爸的后事先要处理,然后就是等舒涞的消息。
  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任何进展。
  又过了一周多,舒天邝的后事处理好后,许久未见的邵梨约了她出来。
  刚见面,邵梨就为她过于憔悴的脸而惊愕不已,“叔叔的后事,都是你一个人处理的?”
  舒晚垂眼喝水,不置可否。
  邵梨咬着下唇,试探性地打量着她的眼底,见她还算平静,问道:“你弟弟呢?”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舒晚也看淡几分了,她两眼空洞,淡淡道:“不知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能带回来,固然是好的,但是带回的人是死是活,结果却是大不一样。
  邵梨也知道现在不宜多说,毕竟她没有兄弟姐妹,也感觉不到舒晚这个时候的无助仓惶。
  她握住舒晚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转移她的注意力,“看,宝宝在动。”
  果然,一阵细细微微的波动,就像小鱼吐泡泡一样,滑过舒晚的掌心。
  她惊讶了片刻,待邵梨的肚子趋近平稳安静后,她问道:“冯羿喜欢他吗?”
  邵梨漫不经心地嗤笑了一声,“他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的孩子,大不了离婚,分了财产,孩子跟我姓。”
  舒晚一听,久违地露出笑容,摇了摇头,“你真是人间清醒。”
  “那可不。”邵梨得意地挑了挑眉,将手放在小腹处说:“他爸可都答应了,孩子出生,给我这个数……”
  她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舒晚问道:“两个亿?”
  “当然。”邵梨眼底沾沾自喜,待笑过,她长叹一口气,两眼有些出神地发了会儿怔,然后语重心长问道:“对了,你和易辞洲就打算这么一直冷下去?他最近都没有来看过你?”
  “没有。”舒晚冷淡地说道。
  “那你也不打算要个孩子?”邵梨疑惑问。
  舒晚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一种说不出口的苦涩猝然而生,让她嘴里含着的那口水不上不下地堵在喉咙口,只能用力地摇了摇头。
  知道她不怎么爱说话,邵梨也只能安抚她:“过不下去的话还是离婚吧,如果他不肯,不如去找你们家老爷子摊个牌。”
  舒晚抿嘴苦笑,“你想多了,他们家老爷子,心里向着的,永远是他的亲孙子。”
  邵梨点点头,二人俱是沉默。
  回到家,舒晚胃里撑得厉害,只能喝点苏打水舒缓。
  她坐在沙发上,仔细回想今天邵梨的话,然后小心翼翼拂过自己的小腹。
  舒天邝已经去世这么多天,易辞洲都没有来看过一眼,而舒涞也在缅北那个有去无回的地方音讯全无,如今木已成舟,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耐心逐渐耗光。
  她了又想,镇定思量按下了廖霍的电话。
  对面在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似乎很诧异,连连戏谑问道:“舒小姐?你还会打电话给我?怎么,想通了?是想跟我……?”
  他还未说完,舒晚便打断他道:“廖霍,我弟弟有消息了吗?”
  他啧啧两声,自知无趣,实话实说:“抱歉,没有。”
  连廖霍手上都没有消息,可想而知是凶多吉少了。
  这么多天的等待,舒晚早已不抱希望,但她至少要知道是死是活,她继续问:“缅北每年都有那么多人失踪,全都找不回来吗?”
  廖霍依然很实诚,道:“绝大部分永远失踪。不过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帮你找下去,直到找到他的尸骨。”
  多么寒凉的一句话,却是发自肺腑的真言。
  舒晚苦笑,默得片刻,道了句“谢谢”便挂了电话。
  自从舒天邝走后,蓝湾别墅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原本还有会手语的宋姨陪着她,可是家中有事回了老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她只能孤军奋战。
  现在,她需要找一个契机说出来,也需要借助这个孩子让她好过一些。
  这半个月,她每天都要抚摸一下腹部那个小小的生命,他长得太快了,再去B超看他,已经可以看出一个小小的人影,而且还在子宫里拳打脚踢。
  B超师一边看着屏幕,一边轻松问:“就你一个人来?老公上班呀?”
  舒晚点头“嗯”了一声,“忙。”
  B超师理解地努了努嘴,“啧,也正常,总要有人养家嘛。”
  舒晚僵硬地笑了笑,不自觉地理了一下头发,B超师一下子就瞥到了她的助听器,略有惊讶地问道:“你是先天性的还是后天性的?”
  舒晚淡淡道:“后天的,重度神经性耳聋。”
  B超师这才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不过你到时候也可以去做个全外显子基因和耳聋基因筛查,可以在千城民生公众号领取免费筛查券。”
  她说着,将报告打印出来,拿到旁边签了字递给她:“拿去给医生看吧,都挺好的,你老公肯定开心死了。”
  舒晚扯了扯嘴角,不好驳意,便点点头。
  医生看过报告,评估了一下,“胎盘稍微有点低,最近注意卧床。其它都挺好的,尤其是宝宝,真活泼。”
  舒晚抿唇笑笑,道了句“谢谢”便离开了医院。
  回家的路上,她止不住地用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去摸那个孩子。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他的胎盘盘根错节地扎根生存,他都想好好活着,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抛弃他?
  于是,她最终还是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意料之中,立刻被掐断了。
  连续打了好几个,都无法接通,似乎对面打定主意了,这辈子都不会再理她了。
  相较于结婚后的第一年,这场冷暴力的持续时间不算长,可她不想把这种冷暴力强加在她的孩子身上。
  想到这,舒晚调转车头,径直往一品兰亭的方向开去。
  等到了门口,她又犹豫了。
  她不止一次地讨好过他,虽然也换来过短暂的宠爱,但在她的记忆里,无一不是床上的折腾和奢侈品的堆砌。
  镇定思量,她抬手敲了敲门。
  门里似乎有动静,然而却无人应声。
  她反复斟酌,输入了密码,然后慢慢推开了门。
  毕竟在这里也住了三个月,事物大小都熟知于心,所以当她打开门的一瞬间,就看到玄关鞋柜外多了一双女士的高跟鞋。
  舒晚愣住,还没来得及反应,卧室里就传来阵阵女人的声音。
  这种声音,就像凛冬暴雪猛地穿破了皮肤,直直将血脉冻住,让她瞬间冰封在了原地,寸步难行。
  易辞洲连女人都带回来了!
  可她却还妄想在这里能给她的孩子留下一席之地!
  止不住的恶心感几乎要从胃里翻腾出来,本就没怎么吃东西,这下简直要把胃酸都吐出来了。
  舒晚强忍着上下翻滚的干呕,一手死死捂住嘴,另一只手用力扯下两只助听器,然后转身跑出门,没有半点犹豫。
  回到车里,她扒着方向盘,缓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的心绪拨弄回来。
  上了高速,又下了高速,入了无人的江边小路,车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直到快冲出河沟,她才猛地踩下了刹车。
  眼前早已婆娑。
  身边也空无一人。
  舒晚粗粗喘着气,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
  她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肚子里这个孩子的未来何去何从。
  最后,舒晚慢慢地将车开出小路,往医院的方向而去。
 
 
第58章 
  ◎忠犬不成反成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千城的夜来得太快。
  易辞洲整理好衣服,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人,说道:“钱在包里,自己拿。”
  沐沐磨着腿上的淤青,撩开漆黑的眼罩,又将手腕上缠着的皮带解下来,娇嗔道:“易总,你刚才弄得我太疼了。”
  发泄呢,当然会疼。
  不然要你做什么?
  除了那个聋子,他不想对任何人温柔。
  易辞洲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拿了就走。”
  沐沐挑了挑眉,这才懒洋洋地走到衣架旁,从他的包里翻出一沓现金,数都懒得数,就尽数放进了口袋。
  她站在一边,默了片刻,说道:“易总,我不想要钱了,我想心甘情愿陪在你身边。”
  易辞洲冷眼瞥她,心中不悦渐浓,“除了钱,什么都别想。”
  沐沐勾了勾唇,也不跟他多计较。
  他这样的人,连自己老婆都不愿意付出真心,更别提她这种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便披上外衣推开房门。
  正走到门口,沐沐忽就看到大门半掩着,她轻轻一笑,回头说道:“哟,易总,你老婆刚才来过呢。”
  话音刚落,易辞洲眼神倏地一亮,立刻就将头转了过来,沉声道:“你说什么?”
  沐沐咯咯笑了笑,指了指大门,“这密码锁还能有谁知道?除了你老婆,我可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了呢。”
  易辞洲微微眯了眯眼,心里不觉一丝刺痛。
  是了,
  刚推开门就跑了。
  这个时间段,除了她,还能有谁。
  但是一想到她满心都是那个废物,他又恨恨抵住下颌说道:“不过一个聋子,跑了就跑了。”
  “我很好奇,你跟她,会玩这些吗?”沐沐娇俏笑笑,轻轻瞥了一眼地上的皮带。
  真没想到,这个不苟言笑的易总,还喜欢玩五十度灰呢。
  易辞洲冷冷看着她,只吐一个字:“滚。”
  沐沐耸了耸肩,看了一眼包里的钱,转身出门。
  “砰——”
  她特意带上了门。
  易辞洲静静看着紧闭的大门,走到阳台点燃一支烟。
  跟舒晚,他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玩这些。
  他深叹一口气,闭眼睁眼,居然全是她。
  就连刚才按着沐沐折腾,他脑海里也尽是那张越来越远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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