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蚀骨——朵枝
时间:2022-03-23 08:14:12

  碾压人格的侮辱,舒晚哪里还能忍得住。
  她抬起手,照着男人的脸颊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啪”的一声。
  清脆如斯,在偌大的客厅回荡着。
  易辞洲被打偏了脸,他愣了一瞬,不禁伸手摸了摸嘴角。
  用力过大,唇角撞上了牙齿,磕出了殷红的鲜血。
  他眼皮一抽,深深看了一眼她,见她依然高扬着右手久久不放,转身朝门口大步走去。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除了产检哪都不许去,直到把孩子生下来。”
  易辞洲说话,那就是说到做到。
  蓝湾别墅的大门门锁,从此被换了主密码,只要她出门,就进不了门。
  他安排了钟点工做一日三餐,也安排了付沉带她去做产检,其余时间,就是空空耗费在这个充满死寂的别墅里。
  肚子一天天地长大,转眼间就已经四个月了。
  这个时候的孩子,早就已经成了型,也能看出来是个小男孩还是小女孩了,然而舒晚的孕吐依然没有减退,她消瘦得几乎不成人形,整天除了喝点汤水,什么都吃不下。
  她不敢再去联络廖霍,生怕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也更怕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桎梏。
  她推掉了所有的设计稿,偶尔和邵梨通个电话,也只是强颜欢笑,匆匆挂断。
  生活看不到希望,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自己会处于怎样一种境地。
  终于有一天,易辞洲忽地来了。
  他一身黑衣,肃穆庄重,手中一把黑色的雨伞,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隆重仪式似的。
  舒晚抚着肚子慢慢站起来,小心翼翼问道:“你来干什么?”
  他来干什么?
  他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她的男人,不能来吗?
  易辞洲抵了抵下颌,伸手将她拥入怀里,见她僵硬了几秒并未抵抗,他沉声道:“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今天是清明。”
  舒晚恍惚了一下,这日子过得,她都快忘了今天是几月几日了。
  然而清明的话……
  她尚未咀嚼,就已经猜到易辞洲要带她去哪里了。
  她眼神一惧,扭着肩膀就想挣脱他的手,“我不去。”
  易辞洲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也不恼,将她用力搂紧了,“既然怀着我的孩子,就安分点,别跟我犟。”
  舒晚自知拗不过他,便停止了挣扎,跟他上了车。
  一路远行,两人俱是沉默。
  舒晚看着窗外,随着车越来越远,胸口也越来越疼。
  忽地,肚子跳了一下。
  她愣住,下意识地低头看去,仅仅一瞬间,又没了动静。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胎动。
  那个小小的生命,已经开始在跃跃欲试准备伸胳膊伸腿了。
  易辞洲发觉异样,问道:“怎么了?”
  舒晚回过神来,冷声说道:“没什么。”
  虽然浑身都不舒服,但她依然强忍着,她不想在易辞洲面前再次低头,也不想被肚子里这个孩子牵制住情绪。
  然而等到了墓地,她看着墓碑上的那个男孩,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泣不成声。
  四月雨水细细绵绵。
  落在脸上,冷得彻骨。
  易辞洲将黑色的雨伞靠向她,冷冷看着她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和雨水融合在一起,他冷笑道:“哭什么?怀着我的孩子,见你的初恋,伤心欲绝吗?”
  舒晚咬了咬下唇,一言不发。
  易辞洲早就厌烦了她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他一把扯过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摩挲着,说道:“哥,我还真要好好谢谢你,死得那么早,把所有东西都留给我,包括女人。”
  舒晚鼻尖酸痛,低声道:“跟死人争,有意思吗?”
  易辞洲听着,冷笑几声,“是啊,是你让我跟死人争的,我今天带你来,就是要让这个废物看看,我是怎么把他的公司一点点壮大的,又是怎么把本该属于他的女人的肚子一点点搞大的。”
  舒晚脸颊涨得通红。
  这是在墓地,他是怎么无耻到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颤道:“你真是变态……变态至极……”
  易辞洲勾了勾嘴角,满意地看着她气得发颤又无可奈何,他拥紧她,在她发顶轻吻,道:“阿晚,当着他的面,说你爱我,我原谅你,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你以后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原谅?”舒晚冷冷抬头,反问他:“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他问道:“没有吗?你心里藏着别的男人,明知道廖霍对你有兴趣还暗自联系他,想背着我偷偷打掉这个孩子,还不够吗?”
  舒晚还在一个劲地颤抖,她凝视着墓碑上的字,讥诮说道:“那你呢?从结婚以来你是怎么对我的?一桩桩一件件,要我数给你听吗?”
  话语间的火药味愈渐浓烈,似乎只差一个导火索就可以燃爆。
  舒晚突然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说道:“易边城,我宁愿躺在这里的人是你……”
  她喊了他的本名,语气变得很舒缓,就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易辞洲抬了一下眉眼,不急不恼,嘲弄般地对墓碑上的照片颔了颔首,“可惜,一根电话线上吊的是他不是我,看来我这位废物哥哥并不想如你所愿。”
  舒晚缓了缓情绪,待自己已经可以平静面对墓碑上的人和字的时候,她凝视着搂着自己的男人,慢慢说道:“你口中的废物,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你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就连你怀里搂着的女人,也是他的。如果他没死,你就是一个千人嫌万人恨的野种……”
  她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泪都止不住地打转,直到易辞洲的眼神在她说出“野种”两个字的时候遽然之间沉了下去。
  当“易辞洲”当久了,他都快忘了,他本身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人。
  他气得恼火,但奈何她怀了孕,骂不得打不得,又不甘心低下头去哄她,一腔的怒火就只能转向眼前这个坟头草不知道多少米的亲哥哥。
  他下颌紧绷,硬声道:“死人我都比不过,那我还不如让他死了都不安生。”
  舒晚恍惚一秒,嘴唇轻颤,“你要干什么?”
  易辞洲冷笑,看她一眼,便狠厉地抬脚,将墓前贡品和鲜花踩得稀烂。
  见状,舒晚吓了一大跳,她又惊又惧,赶紧拉扯住易辞洲的胳膊,哑声哭着:“这是墓地!你发什么疯啊?!”
  她拉他,反倒让他更加恼火。
  易辞洲甩开她,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眼前,然后强行搂着她的肩,掰正了对着墓碑,在她耳边道:“舒晚,你好好看清楚了,你的丈夫到底是谁?”
 
 
第60章 
  ◎别墅的火警警报突然响彻天空。◎
  舒晚浑身颤抖,眼角水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冷得厉害,却不想紧贴他的胸膛,只好僵硬着身体躲避他的束缚。
  她沙哑着嗓音说道:“他是你的亲哥哥,你这么践踏,就不怕遭报应吗?”
  易辞洲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扭过来问道:“怎么?心疼了?”
  舒晚战栗着,死死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这时,墓地管理员闻声而来,他见易辞洲脚下还踩着被蹂躏殆尽的惨白菊花,连忙道:“先生,你不能……”
  然而易辞洲斜睃一眼,戾然的目光一下子就把他给震退了。
  墓前多事,只能等会儿再来处理了。
  管理员黑着脸,又转身离开。
  易辞洲复又看向舒晚,指尖摩挲着她的下巴,当着墓碑照片的面,低头在她唇上狠狠一吻,“我真想让你看看,到底谁更变态一些。”
  舒晚听着他的话,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易辞洲带到停车场,推进了车里。
  车顶灯光打开,易辞洲拿出手机,找出一段视频递给她。
  视频略有模糊,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是小时候的那个“易辞洲”,他笑得粲然,阳光般的笑容下,却是一对深不可测的晦暗双眸。
  舒晚不由怔住。
  这副模样,与她印象里的人,大相径庭。
  下一秒,男孩抱过来一只猫,先是亲吻了一下,然后笑容依旧,抬手重重将猫咪砸向地面,反复几次,手中的猫就软塌无力,毫无声息。
  视频虽然没有声音,但这一帧帧落入眼底,还是让舒晚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看完,恐惧地将手机扔在了一边,胃里反酸,一下子就干呕了起来。
  易辞洲眼神凝重,不觉懊恼,立刻伸手抱住她,递来一瓶矿泉水喂给她,紧张问道:“怎么回事?四个多月了,孕吐不是应该过了吗?”
  舒晚呕得两眼泛红,却看也不看,一把推开他的手,“滚……”
  矿泉水洒了一身、又一地。
  易辞洲脸色倏地暗沉下来,他冷冷凝视她,讥讽道:“喜欢吗?跟我比起来,谁更变态一些?跟我在一起,不比跟他好吗?”
  舒晚还没止住干呕,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抵着前座的后背,将背佝偻起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从哪弄来的视频?”
  易辞洲慢条斯理地捡起手机,抖了抖屏幕上的水珠,解释说道:“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吗?这就是他13岁生日那天的导火索,老爷子因为这件事狠狠骂了他,他受不住呢……”
  “视生命如草芥,”舒晚咬牙,恨恨道:“变态,你们姓易的一家子都是变态,没有一个正常,变态,变态至极……”
  易辞洲嗤笑一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要一棒子打死所有,别忘了,你肚子里这个,也姓易。”
  舒晚愤然道:“就算姓易,我也不会把它交给你这种人来教育。”
  “那你还能交给谁?”易辞洲冷笑,“交给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废物哥哥吗?他小时候干的这些缺德事可不少。再说,他死了呀。”
  舒晚哑口无言地抿了抿唇,视线闪躲了一下,眯了眯双眼道:“那你怎么就能保证这个孩子能平安降生?”
  易辞洲脸一黑,警告她:“舒晚,你要是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这辈子你都别想好过。”
  “嗤……你觉得我现在好过吗?”舒晚讥讽轻笑,“易辞洲,我吃了那么久的避孕药,谁知道这个孩子有没有缺胳膊少腿,万一跟我一样是个聋子……”
  她还没说完,易辞洲一把扯下了她的助听器。
  想了想,又把电池给拆了。
  舒晚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懵了一瞬,眼泪水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良久,她撇过头看向窗外,回去的路上,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把她送回蓝湾后,易辞洲没做停留便径直离开。
  接下来的一个月,舒晚都是一个人守着这栋空旷冷寂的别墅。
  除了按时去做产检,其余时间就是瘫坐在沙发上,脑海里一片混沌不清。
  易辞洲没再来看她,她也清闲适宜了不少。
  偶尔,她会抚摸自己的肚子,亦或者对着微微波动的小腹露出亲昵的笑容。
  这里面,可是她的孩子呢。
  -
  早春的冷,不似秋冬的干,更带了一点点湿润。
  不管黑天白夜,蓝湾别墅都是一片寂静。
  每天只有钟点工的做饭洗扫的声音。
  一开始,钟点工还以为这位郁郁寡欢的太太不爱说话,观察了一阵子才发现,这位太太是“不会”说话。
  偌大一个别墅,没有人,
  她连助听器都懒得戴了。
  这天,舒晚换了一件更厚的衣服,抱着暖水壶,走到厨房烧水。
  钟点工已经把午饭做好了,热在了保温炉里,她看了一眼,都是油腻大荤,毫无食欲。
  她伸手抚摸了一下小腹,那里已经微微隆起,隔着肚皮,也似乎可以感受到宝宝的心跳。
  她哑然失笑,忽然觉得多么可笑,明明是自己婚姻不幸,却要让这个孩子来承担后果。
  她出了会儿神,正想自己煮一些蘑菇汤,忽然旁边的电插座“噼里啪啦”炸出一片火花。
  烧水壶瞬间断电,连头顶上的吊灯也短路闭灭,发出一阵刺鼻的焦糊味,充斥着整个厨房。
  舒晚猛地吓了一跳,连惊叫都忘了喊,便下意识地护住肚子,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不过两秒钟,她就置身在一片漆黑里。
  她镇定了几秒,赶紧拿出手机给物业打电话,“我这里厨房的电路有问题,都已经两个月了,为什么还没有人来修?”
  物业依然机械化地委婉回复道:“是这样的易太太,易总依然强调我们不能给予您任何帮助,就让您在别墅内反思……”
  敷衍的态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舒晚也懒得跟他们多做纠缠,不等他们说完,便挂了电话。
  待到了晚上,她始终放不下心来,来来回回好几次去厨房看之前冒了两次火花的插座。
  巡视一圈,她拔掉了电盅锅的电源,没再敢用任何电器。
  至夜,舒晚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想了想,还是给易辞洲发了一条消息:【你再催一下蓝湾的物业吧,厨房的插座还是有问题,刚才又冒火花了。】
  也不知道对面在干什么,似乎手机拿在手上,很快就回复过来:【亲爱的,我在忙呢。】
  舒晚愣了片刻,这句话的语气实在是不像易辞洲,但左思右想,他的手机基本上不离手,怎么可能让别人拿到。
  现在夜深,她也懒得去深究。
  她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给沈特助。
  自从易辞洲懒得再搭理她,沈特助基本上全权包揽了他工作上和生活上大大小小的琐事。
  虽然付沉更为亲近,但不算太用心,沈特助倒是个事无巨细的人,找他必定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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