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将车门重重关上,转身大步离开。
第94章
◎都在骗他,一个个全在骗他!◎
看着付沉远去的身影,舒晚双目圆瞪,怔了许久许久。
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却是个敢在行动上直抒胸臆的人。
舒晚敢肯定,那天跟小土豆去捞鱼,他什么都看到了,只是他什么都没说。
瞒着自己的雇主,
瞒着易辞洲。
付沉步履已然沉重至极,
他其实不止一次劝过易辞洲,放过太太,但都无功而返。
他是个局外人,看得比谁都透彻,从他第一眼见到舒晚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的心,已经不在易辞洲这里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易辞洲的身边,如同一朵玫瑰,慢慢地凋零,变成了一个只为自己而活的人,她会愿意为了活下去委身廖家那位小公子,也会为了挣脱束缚而对易辞洲哄骗讨好。
他什么都看得清。
但是易辞洲却什么都拎不清。
所以他选择私自放走太太,让这朵开败的玫瑰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汲取到新鲜的露水。
给她一条好好活下去的路。
直到付沉的背影消失在机场,舒晚才渐渐将视线收了回来。
司机皱了皱眉,从后视镜里打量着舒晚:“美女,去哪啊?”
舒晚猛地回过神来,咬着下唇道:“去清乌镇,越快越好。”
司机应允,绕了几条不堵的小路,朝着清乌镇的方向驶去。
等到了清乌镇的东镇,小土豆已经提前在那等着了。
他伸长了脖子左右看了看,“嗯?就你一个人?”
舒晚点头:“对,就我一个人,易辞洲没来。”
小土豆瞪着眼:“那那个保镖呢?”
舒晚抿唇道:“一言难尽,总之他是我这边的人。”
小土豆没有再问,他年纪小,力气倒不小,直接拿起她的行李一路往民宿的方向跑去。
舒晚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步及民宿,脚步才慢了下来。
廖霍坐在民宿大堂的一个角落,手中掐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整个人略有些憔悴。
看到她来了,他眼底一亮,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丢了烟,大步上前,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见她并没有以往那种抗拒躲避的意思,更加惊喜地在她额头亲啄了一口。
他问道:“付沉没有跟你来?”
易辞洲这个人,纵使放下三分警觉,也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出来。
他清楚地记得,曾经她只不过晚回家了几个小时,易辞洲就发了疯似的满城寻她。
那个时候,他也帮他找过她几次。
只是最后一次找到,他再也不想还回去了。
舒晚眼眶遽然微红,摇了摇头,“付沉什么都知道,所以他送我来清乌之后就走了。”
廖霍闻言蹙眉,眼神急转之下,回想起那个不苟言笑的保镖,竟难以想象他居然背叛了自己的雇主。
付沉,有点意思……
他抬眼看向舒晚,见她眼眶满是隐忍的泪水,那张美丽的脸,真的能让无数男人萌生恻隐之心。
这时,正下起了小雨。
时间不多,王鲁和夏妗看了一眼民宿门外,说道:“温夜,你赶紧跟廖先生走吧,我们这离珠海近,坐船去澳门方便得很。”
舒晚没再犹豫。
她回头捏了捏小土豆的脸颊,“最舍不得你了。”
小土豆倒是平静得很。
他在她和廖霍直接来回打量了一番,抓着她的手把她拖到一边,踮脚低声问道:“夜姐姐,你真要离开了吗?”
舒晚没理解他的意思,说:“你们搬走后,我会想办法联系你的,然后再接你出国玩,好吗?”
小土豆却答非所问,又继续追问道:“我的意思是,夜姐姐,你真的爱这个廖先生吗?”
舒晚愣住,眼神下意识地迟疑了一下。
爱?
可能没有。
但是喜欢和依赖,是不容置喙的。
瞧见她沉默,小土豆精明一笑,“不爱的话,等我长大吧,我娶你。”
又来。
舒晚咬了咬下唇,伸出手指头,戳点他的小脑门,“你说什么呢,小小年纪的,无聊。”
她笑笑,没再搭理他。
门外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司机下来,径直走入民宿,“廖先生,现在走吗?”
廖霍走到舒晚身边,将她的外套整理好,又给她戴了一个黑色口罩,然后一手提起她的行李,一手递给她:“走吧。”
舒晚沉了沉气,将手放到他掌心,“好。”
出了清乌镇,车子直接朝珠海的方向开去。
为避免节外生枝,司机走的全是小路。
舒晚靠着座椅椅背,不觉闭上了眼睛。
只要能安稳上了去澳门的船,再从澳门出发去英国,易辞洲就鞭长莫及。
而她能闭上眼睛,有人却彻夜难眠。
她一走,易辞洲的心都空了。
不知道是天气阴沉的原因,还是舒晚去了清乌镇的原因,他整一天都在办公室里坐立难安。
他想休息休息,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作祟,揪扯着他的思绪,让他辗转难眠。
从公司回来,山涧别墅空荡荡的。
少了舒晚,少了小土豆,
连付沉都不在。
说实话,他有些后悔让舒晚去小土豆的运动会。
非亲非故,时间久了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不过还好,只有一天而已。
他皱着眉头,坐在书房里,双手合十搓了搓面颊,疲惫之下,刚想坐着小憩一会儿,忽地,电话就响了。
稷兰港精神病疗养院的院长亲自打来的电话。
他疑惑接起:“钟院长?什么事?”
钟院长略有些着急,开口直接道:“易总,我查了监控,是有人带走了舒涞。”
模棱两可的说词,易辞洲一时间没有悟过来,他蹙眉:“什么意思?”
钟院长解释道:“昨天夜里您送来的那个病人不是失踪了吗?房门有被破坏的痕迹,我们以为是他自己溜跑了,结果我刚调出监控,发现确实是有两个人强行带走了他。”
话音刚落,易辞洲倏地怔住,他反应半秒,脸色一黑,问道:“你的意思是,舒涞不见了?”
对面似是一愣,稍顿了顿,才试探性地说道:“昨天夜里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您的保镖啊,他说他会立刻转达。”
易辞洲问:“付沉?”
钟院长应道:“是啊,就是那个个子很高壮的保镖,送病人来的那位。”
听得此处,易辞洲大脑突然之间开始混乱,他眯起双眼,快速回想了一下这些日子的发生的事情。
小土豆的父母突然打电话说小土豆想她了。
于是他把小土豆带来了。
紧接着,舒晚罕见地讨好他,要求去看舒涞。
这段时间,他们犹如一家三口,每天其乐融融,互相之间也没有任何防备,而舒晚更像是抛下过去所有,跟他恩爱有加,甚至主动引诱让他放下戒备。
他选择相信,便让付沉带她去清乌镇。
可是她们前脚一走,舒涞后脚就失踪了……
而付沉昨天就知道这件事,却瞒着他不说。
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愈演愈烈,就快要变成一个假设,再从一个假设变成事实。
这几个人,好像在摆一台戏。
弄了个障眼法,把他骗得一愣一愣的。
他没再管钟院长,挂断电话立刻查了清乌镇小学的电话,拨过去:“你们学校这两天有运动会吗?”
对面老师接起,估计以为是家长打来的,一本正经地说道:“家长您好,没有运动会,只有开学的摸底考,查看学生暑假在家有没有……”
话未说完,易辞洲就狠狠将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砸了个稀巴烂,
老师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他气极,双目似要喷火,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骗他啊,
都在骗他,
一个个全在骗他!
连他最爱的女人,都在跟他演戏!
她曲意奉承,婉转讨好,将他勾得魂儿都快不在了。
他本想提出不再用套子,给他生个孩子,却没想到这话还没说出口,她就走了。
不用想都知道,她跟着谁走了!
廖霍啊廖霍,
中国海关和廖鸿宴都关不住你。
从我眼皮子底下抢人,真是好样的。
他气得快要炸了,略坐几秒钟,便猛地起身,在抽屉拿起车钥匙,然后“哐当”一声,一脚踢翻椅子,大步而出。
他开着车,正出别墅,迎面就撞见了付沉。
他拎着行李箱,高大威猛的身体在一片阴雨之下显得格外逼仄萧条。
付沉也看到了易辞洲开车出来。
透过汽车前挡风玻璃,他隐约看到那双倏忽犀利的眼睛,闪动着盛怒的光芒。
顷刻间,稀稀拉拉的小雨突然变成了倾盆大雨,落在玻璃上看不清前方的距离。易辞洲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面容也变得狰狞起来。
他所有的一切都在不停地失去,连他最信任的手下都选择了背叛。
付沉松了行李箱,停滞不前。
而易辞洲也在暴怒之下红了眼睛,他没有减速,直接就朝着付沉冲了过去。
舒涞不见了,
要挟她的筹码都没了!
他崩溃了,
抓狂了,
濒临绝望了!
“啊!——”
他脚踩油门,紧握方向盘,顶着风雨,发了疯一般。
最后,“嗤”地一声制动长鸣。
车子在付沉面前半米处停了下来。
易辞洲脸色铁青,从驾驶座上下来,冒着风雨,任凭雨水冲刷早已血红的眼睛,一拳朝那高大的男人揍了过去。
“你他妈的还敢回来?!”
付沉左脸重重挨了一拳,踉跄后退两步,勉强站住后,低声道:“易总,求你了,放她走吧。”
第95章
◎你对我,真的是一见钟情?◎
易辞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从他那双坚毅敏锐的双目中,他第一次看到了什么是背叛。
放她走?
他都从来没想过要放她走,付沉一个只听命令做事的保镖居然会求他放她走?!
放过了她,谁来放过他呢?
他的心会爆、炸、的。
易辞洲咬着下颌,“她逼你的?”
付沉沉默。
他继续:“是不是她逼你的?”
付沉依然一声不吭。
易辞洲脸色极差,暴怒道:“说话!”
付沉攥紧了拳,倒抽一口气,低头道:“是我放太太走的,她再待下去,她会疯,你迟早也会疯。”
“可是她不在,我现在就已经疯了!”易辞洲不管不顾地大声吼道。
付沉闷声不语,雨水将他淋得湿透,顺着脸颊落在胸口,又从魁梧的身躯掉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易辞洲恨极了,心中遽然紧缩,大声问道:“她跟谁走了?!”
付沉低声道:“一个人。”
易辞洲抬脚,对他小腿重重一脚,“说实话!”
付沉身体晃悠,深吸一口气,脑海里仿若天人交战。
他确实受雇于易辞洲,但他这几年,真的看不下去他们二人之间的纷乱纠葛,不是你虐我就是我虐你,不管是言语上的还是身体上的,彼此之间都已经深深重创。
易辞洲擦了擦面颊的雨水,见他不说话,回身对他又是一脚,直踢得他差点站不稳。
付沉咬着牙,死不开口。
“不说?”易辞洲指着他,“不说我也知道,除了廖霍还能有谁!”
付沉眼神一凝,有些心虚地垂下眼,不敢再看他。
易辞洲抬手抓了抓头发,头疼欲裂地转了几圈,他要疯了,他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去干什么了。
他没了支撑,没了依靠,也没了最后的爱。
现在,他迫切地想要把舒晚找回来。
哪怕他变态到把她杀了,也要让她成为一具美丽的尸体,躺在自己的身边。
但只是一瞬,这种想法就破灭了。
他怎么舍得让她死,
他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让她去死。
他要在她的肚子里种下一棵种子,看着它长大,然后变成他的样子,把他的生命轨迹继续延续下去。
就像易边城和易辞洲……
哈哈哈……
就是这么变态。
易辞洲嘴角抽搐,略顿了片刻,紧了紧手中的车钥匙,走回车子,拿出备用手机,给封况打了个电话。
“查!这几天有没有温夜这个名字订的机票、火车票、船票,所有的票!”
付沉眼睁睁看着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车前车后一个又一个电话打出去,到处蹿,到处走,沙哑着声音道:“易总,廖先生有心要藏,你找不到她的。”
“找不到?”易辞洲眼睛一眯,回头看向他,“你怎么就肯定我找不到?”
他眼神几欲冒火,克制着的胸肌几乎快要崩开衬衣,付沉仓促低头,不敢再和他对视,只得说:“放过她吧,你不放过,老爷子也不会放过她的……”
易辞洲闻言,立刻用力将车钥匙扔出去老远,回身扯了扯领带,怒道:“老爷子,老爷子,全都怕老爷子!他都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