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晚怕他起疑,漫不经心道:“没听过。”
……
吃完晚饭,舒晚陪小土豆玩了会儿主机游戏。
小男孩精力十足,又出去跑了一圈才回来。等他回来,舒晚嫌弃地闻了闻他脑袋上的汗味,催促他去洗澡。
小土豆调皮得很,在客厅上蹿下跳不肯回房,最后非要等到易辞洲出面,他才畏惧地骂了一声“渣男”,匆匆跑回房。
可他年龄小,又忘了拿睡衣。
舒晚只好去阳台给他收睡衣,敲门递给他。
小土豆接过衣服,笑了笑:“谢谢夜姐姐了!”
舒晚对他会意点头,没再说话。
关上门,小土豆立刻展开睡衣,在口袋里抖出一张字条来,他按照上面的号码,拿自己的小手表给这个号码发了一条信息:【稷兰港。】
舒晚在小土豆房里略坐了一会儿,待听到浴室传来哗哗流水声才转身出门。
刚一出门,付沉就迎面走来。
他依然面不改色,只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侧身让出路让她先过。
根据易辞洲的表现,付沉昨天应该没有看到廖霍,但他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又带着几分看破不说破的味道。
果不其然,她正准备回房,付沉忽地喊住她:“太太。”
舒晚心中猝然一紧,镇定片刻回头道:“怎么了?”
付沉低眸说道:“太太演技不错。”
第93章
◎太太,祝你幸福。◎
舒晚站在原地,嘴角上扬的一丝弧度渐渐垂了下去。
她眼眸深邃不惊,心中却已经波澜万丈。
从疗养院回来,她就一直在演。
在易辞洲面前装柔弱、装娇媚,让他放下戒备,主动告诉她疗养院的所在位置。
她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毕竟连易辞洲自己都看不出来,别人就更看不出来了。
然而她却没想到,看似闷声闷气的付沉,实则大智若愚。
难怪曾经在法国外籍军团卖了那么久的命,他的观察力和敏锐度简直超出超人。
舒晚攥紧了拳,此刻进退两难,只能昂头与他对视。
她镇定两秒,似笑非笑道:“付沉,我演技不错,那也是演给易辞洲看的。”
付沉听着,眉头微微一蹙,他耸了耸强壮有力的脊背,沉声说道:“他不傻。”
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回,舒晚僵僵一愣,沉默了一会儿道:“可他爱我。”
既然爱她,那就会全身心相信。
就算现在没有信她,迟早有一天也会。
她根本就不想再和他过下去,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所以,她要利用他的爱来逃亡。
她说完,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径直回了房。
付沉看着那扇门被轻轻关上,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掉头离开了。
-
接连几日,小土豆都带着舒晚出去玩。
不是捞鱼就是打鸟。
一开始,易辞洲还觉得这孩子太野,万一玩出事来,自己也确实不好跟人家父母交代。
但是看到舒晚渐渐舒展开的眉头,和一天比一天多的欢声笑语,又不觉放下心来。
反正付沉每天都跟着,她对自己的态度也有所改变,便任由他们疯玩,不置理睬。
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
临到开学,小土豆变得愁眉苦脸。
他在饭桌上,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问道:“夜姐姐,你说我怎么没投胎当你儿子?”
闻言,易辞洲眼中一凝,不由侧目看来。
坦白讲,他很害怕在舒晚面前提及孩子这个问题,一是实在是忌讳,二是怕她抚今痛昔,又勾起以前的伤心事。
他放缓了吃饭的动作,装作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水,竖起耳朵。
然而舒晚却面容不惊,依然笑眯眯地看着小土豆,说道:“你想投胎当我儿子?”
小土豆连忙点头,“对啊,夜姐姐人美心善,对我温柔体贴……”
“拉倒吧你。”舒晚嗤笑着,夹了一块肉堵住他聒噪的嘴,“我还不知道你啊,你是不是以为当我儿子就赢在起跑线上,不用写作业了?”
小土豆两眼放光,将肉囫囵吞枣般咽下,“夜姐姐,你老公可是……”他指了指易辞洲,继续道:“TPN易氏集团的易总啊!”
这句老公,很是受用。
易辞洲轻轻掀起眼帘,好整以暇地看了过来,见舒晚也有些面颊泛红,心中更加欢喜了几分。
舒晚抬眉:“所以呢?他是我老公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土豆拍了拍手:“何止赢在起跑线,简直就是生在终点线了!”
话音刚落,连不苟言笑的易辞洲都轻轻笑出了声。他勾唇轻颤,眼角的笑意深深藏不住,“小土豆,这话谁教你的?”
“没谁啊!”小土豆摇头晃脑道:“活了这么多年,我自己悟出来的。”
舒晚一听,摇摇头无奈道:“小朋友,你才活几年啊?真不知道你脑袋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她好说歹说了几句,小土豆才怏怏扫兴,又继续低头吃饭。
易辞洲看着小男孩可爱的样子,饶有兴致地放下筷子,玩笑道:“小土豆,不如,你当我们的干儿子吧。”
小土豆睁圆了眼睛,大声错愕道:“不是吧,渣男,你明明那么讨厌我!”
连孩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也不必再装腔作势了。
“我确实不喜欢你,但是我老婆喜欢你。”
他说完,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舒晚,那种目光,又是那样一张英俊无铸的脸,细细密密落在她的脸上,让她不知不觉红了面颊。
舒晚摆弄着筷子,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横眉冲他道:“想要孩子自己生,把别人儿子扣下来算什么!”
她这话,带着一丝娇嗔,真真正正说到了男人的心坎里。
一时间,易辞洲竟有些慌乱失神。
他怎么都没想到,舒晚对他的态度,会在小土豆来的这一个月内峰回路转。
他心中一喜,嗤笑着给她夹了些菜,“那我明天送小土豆回去。”
是呢,
送他回去,然后自己生。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舒晚,心情似是好极。
舒晚被他看得后背发凉,但又只能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斜睨他,将他刚才夹的那些菜又丢到他碗里,“易辞洲,你烦不烦人,我说了,我不爱吃青菜。”
易辞洲一愣,失笑摇头,也没再逼她。
小土豆哈哈大笑,朝他做了个鬼脸,一口一个“渣男”没有改过口。
一旁的付沉冷眼看着眼前一幕。
表面像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实际各怀心思另有目的,他皱眉不语,手中的饭菜凉了都不知道。
到了晚上,舒晚洗完澡,将毛巾拧干后挂在衣架上,正准备穿衣服,腰就被从后抱住了。
她摘了助听器,没听见他进来。
易辞洲低头,把头靠在她颈窝处浅浅呼吸着,掌心炽热粗粝,在她裸露的皮肤上轻轻抚摸着。
舒晚戴上助听器,转过身来面对他,“你明天就送他回去?”
饭桌上的那席话,就是给他的暗示。
他当然知道什么意思。
把小土豆送回清乌,她给他生个孩子。
可是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拿个小孩子来威胁她。
于是他轻声道:“你今晚都那么说了,我能不答应吗?”
看看,转眼间就把锅甩她头上了。
舒晚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子,“那明天就让付沉把他送回去,他快开学了。”
因为未着寸缕,浴室又开了暖气,她身上热得很,就这么贴上来,谁又受得住。
倘若她的变化是一瞬间的,易辞洲还会有所怀疑,但是她这一个月在慢慢地改变,似是接受他了,也似是放下了过去。
至于小土豆,
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他勾了勾唇,把浴缸放满水,然后将她横抱起,“好,你给我生一个,我送他回去。”
……
翌日清晨,小土豆就已经整装待发。
跟父母分别一个月,他倒是淡定自如。
不仅没有丝毫想念的意思,反倒对这里念念不舍,拉着舒晚的手不肯走,还象征性地挤出了几滴眼泪。
舒晚帮他戴好帽子,弯腰说:“我一有机会就接你来玩。”
小土豆点头。
话是说给别人听的,情却是用真的。
这一个月的相处,却是让舒晚对小土豆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不同于母子,更像在困境里看到的一束光,冥冥之中指引着方向。
小土豆走后,易辞洲那种担忧感又猝然回归。
他怕舒晚再次陷入无尽的冷漠,更怕他们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濒临崩裂。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舒晚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小土豆离开而改变。
相反的,没了小土豆的陪伴,她找他的时间更多了,一会儿在他视频会议的时候进来撩惹他,一会儿又在他休息的时候要亲要抱。
总之,不放过他。
他受不住,事后压着她,贴着她的唇说道:“安的什么心思?你都快把我榨干了。”
舒晚依然意犹未尽,嘴角挂着笑意道:“勾引你……”
后半句话她没说:让你放下戒备。
过了几日,小土豆打来了电话:“夜姐姐,下个月10号我开运动会,你能来清乌吗?”
易辞洲正在身边,他掀起眼皮斜斜睃视过来,张了张口型问道:“谁?”
舒晚比划了一下:小土豆。
她笑笑,捂着手机推了男人一下,让他离远些。
可这种小动作更让他安不下心来,他怎么肯走,掐着她的腰便把她按坐在腿上,“一起听。”
小土豆一听易辞洲的声音,咋咋呼呼道:“渣男!我要开运动会了,你们能来参加吗?”
开个运动会,事儿还那么多。
易辞洲不喜他,也没那么多耐心,便道:“不去。”
舒晚皱着眉,故作不悦地推了推他,她只用了两分力,不仅没推动,反而贴得更紧了些。
她嗔道:“你不去我去,反正我答应了。”
易辞洲没多怀疑,不过就是去参加个运动会而已,一个多小时的飞机,先一天去,第二天回,也没太多的问题。
时间很快就到了9号。
易辞洲早上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他就是想陪她去,也临时走不开,于是他便让付沉陪她去。
付沉是心腹,他放心得下。
临出发前,他给她穿上外套,认真说:“落地了给我发消息。”
舒晚嗤笑着躲开他的手,故作生气地瞥他一眼,“我以前给你发消息,你从来都不回。”她稍顿,补充道:“电话也是。”
明明是句恨意满绝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像一句漫不经心的玩笑。
易辞洲一愣,心口莫名揪扯般痛得厉害,他见她眼底带着淡淡的埋怨和不甘,低声哄道:“以后不会了,你发什么我都回,你不发,那我就给你发,我时时刻刻陪着你。”
舒晚却更加怨愤:“不要,你这么盯着我,我还以为你有强迫性紧缚症呢。我就去个小朋友运动会而已,你怕我跑了啊?再说了,不是有付沉跟着吗?”
她惯会先发制人,反其道而行之。
但易辞洲偏偏已经恋爱上脑,根本没理清楚她的用意。
他继续哄着:“好,我不盯着你,你早去早回。”
就算她要走,他也能找得到她。
-
从千城到清乌市的飞机不过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一路上,付沉都沉默寡言。
偶尔说一两句话,就是问她渴不渴,饿不饿。
可舒晚满脑子都是逃离,根本无暇顾及其它,对他的问话也只是随意敷衍。
付沉看在眼里,想点破,却又无从开口。
他镇定思量,只付诸行动,剩下的,什么都不说。
出了机场,付沉叫来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太太,上车吧。”
舒晚习惯性地顺了顺耳鬓间的头发,将自己的助听器挡住,然后转身提起行李箱。
付沉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她的箱子,说道:“太重了,我来吧,太太。”
他话不多,可最近却时不时蹦出几个词,让人一时应接不暇。
舒晚愣了一下,没拒绝,便放下了行李箱。
付沉面无表情地就将行李箱放在车后座,然后抬腕看了一眼时间,才刚刚早上十点半。
舒晚坐上车,拿出手机给易辞洲发了一条消息:【我和付沉到清乌市了,等会儿吃个午饭,下午去清乌镇。】
易辞洲很快就回了过来:【记得多吃青菜。】
舒晚眼中毫无波澜,回道:【好呢。】
她收起手机,正要转头去问付沉去哪吃,却突然发现他依然站在车外,并没有上车的意思。
他向来警觉,舒晚也着实怕他显露出这种表情。
她问:“怎么了?”
付沉抿了抿薄唇,方阔的斜方肌随着深深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他垂眼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
陌生之中,透着的是不符合年龄的沧桑感和距离感。
舒晚的手上依然紧紧攥着护照,大红色的封面写着明晃晃的SINGAPORE,在她一身黑色外套之下,十分显眼。
忽地,付沉提起了自己的行李箱。
舒晚不由愣住,看着他缓缓弯下的腰身,问道:“怎么不上车?”
付沉起身,深吸一口气,目不斜视道:“太太,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