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沉面部抽搐着,刚劲的肩膀也半垂下来。
他在东南亚混过,也知道易老爷子一些过往。
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易辞洲就好像全然不知,虽说他是易宏义的亲孙子,但完全肆无忌惮,也是匪夷所思。
他皱眉道:“易总,您就没想过,为什么在金三角发家的阮正华和港澳黑白两道通吃的廖鸿宴,会那么怕老爷子吗?”
他话音刚落,易辞洲还没来得及听清,封况就回了电话过来。
易辞洲急不可耐:“查到了吗?”
付沉:“……”白问了。
听得语气不悦,封况赶紧答道:“还没有,我已经让他们加快了。”
易辞洲暴怒吼道:“那就给我快点啊!养着你们一帮人干什么?!当饭桶吗?!”
封况吓了一跳。
易辞洲身边,知道温夜是舒晚的人很少,只有付沉、老爷子和沈特助。
所以呢,封况也不知道这个温夜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易辞洲找人的势头完完全全盖过了之前的那位太太。
虽说前不久闹出负面消息,他也知道这女人是从廖霍手里抢来的,可他也没搞明白,不过一个女人,怎么就让两个这么卓尔不群的男人争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
他颤了颤,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这两天正值返校高峰期啊,所以数据量比较大……”
易辞洲大声呵斥:“数据大也要查!不管什么票!只要是实名制的!哪怕动物园的门票也给我查出来!”
他说完挂断。
他就不信了,廖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只手遮天。
可偏偏的,
廖霍还真的就暗度陈仓,把舒晚转移出了国。
舒涞也已经被偷偷藏在了泰国的一家疗养所,情况很是稳定。
所以飞机一落地,
舒晚的心也算彻底落了下来。
一下飞机,她就感觉到彻骨的寒,不由自主地就缩进了廖霍的怀里,紧紧攥着男人的衬衣死不松手。
难为廖霍,一手拿着行李,一手还要紧紧抱着她,最后,他勉强用自己的外套把她整个人罩住,她才停止颤抖。
稍稍抬头,她就能看见头顶一片淡淡的绿色极光,在漆黑夜色里渐渐蜿蜒成河。
她没去问哪个国家哪个城市,一路上摘了助听器,只闷头跟着廖霍,任凭他兜兜转转,转了不知道多少次机,才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满街尽是看不懂的文字。
等到了临时住的酒店,舒晚犹疑片刻,将助听器戴上,问道:“世界的尽头?”
廖霍点头:“乌斯怀亚。”
她了然,紧紧扯住他的手腕道:“跑到南极来,你也不嫌麻烦。”
他却不以为然,笑笑:“你不是想看极光吗?我研究过了,这里最适合,大爆发比北极多些。”
说实话,她也不记得她什么时候说过想看极光了,也许只是随口一说,更也许只是敷衍了事,但廖霍却记在心里。
有那么一瞬,她忽然觉得心有愧疚。
那三年点点滴滴的相伴,已经不仅仅局限于他对她身体的渴望,更多的是依赖般的惺惺相惜。
她僵硬地扯开嘴角,“廖霍,谢谢……”
这么久了,她不知道除了这两个字还能说什么。
可廖霍不想再听了。
他紧蹙眉头,不是滋味地抵了抵下颌,但他不想让她太过于跟自己客套拘泥,于是敛起神情回头轻浮笑道:“谢什么,你是我的女人,还需要说谢谢吗?”
是啊,他的女人,从她主动躺到他床上的那一刻起,从她把自己交出去的那一刻起,就是了。
廖霍不是一个在女人面前善于伪装的人,他在若有若无地提点她——既然睡过,就不要在这自讨没趣。
谢谢这种话,他已经厌烦了。
舒晚低头,手指勾绞着衣服下摆,认真道:“我有个问题……”
廖霍正摸索着烟,回头道:“你说。”
她犹豫不决,仔细思忖,才慢慢问道:“你对我,真的是一见钟情?”
“是。”他没有犹豫,不假思索道:“在南沙湾门口,你从出租车上下来,只一眼,我就喜欢上了。”
“为什么?”
“喜欢?还有为什么?”廖霍反问。
“可那时候我是……”
“易辞洲的老婆。”廖霍淡然道:“所以呢?”
舒晚愣住,不知为何,明明是她在发问,却变成了廖霍咄咄相逼。
见她有些难堪,廖霍缓和了一下心绪。
他尽量让自己忘记她刚才那副客套拘谨的模样,走过去揽住她的肩,然后轻轻吻着她的发顶道:“我提醒过他,让他好好待你,可是他没做到,他依然对你恶语相向,厌烦至极。所以,那是我第一次产生了掠夺的想法。”
舒晚抬眼看他:“掠夺?”
廖霍轻轻一笑:“他做不到,那我就帮他做。可我想要你,就只能用点手段抢了。”
舒晚疑惑:“什么意思?”
他也没打算瞒她,有些事,迟早要说得透彻些,两个人之间的隔阂才能彻底被击破。
他阖了阖眼,将她的手一点点捂热:“是我旁敲侧击地暗示他,你从小喜欢的是易辞洲,而不是易边城。”
舒晚怔住,表情木然,忘了回应。
他继续道:“他始终无法摆清自己的位置,他以为自己是易辞洲,可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取代过。”
“……”
“他爱上你了,可突然知道你爱的不是他,所以,他就崩溃了……他弄个女人来气你,把你一个人晾在蓝湾别墅,切断你爸的医疗费用,故意把你弟弟留在缅北……”
“别说这些了。”舒晚撇过头。
廖霍掰住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舒晚,我不比他好多少,我也是个无耻之徒,为了喜欢的东西,不择手段……”
舒晚心中酸涩,难受地回应他的吻。
然而廖霍依然深情,“所以,舒晚,别再说谢谢了,是我先对不起你的,如果我没点破那个事实,他可能一直以为你爱的人是他呢,更有可能你们已经儿女双全了。”
舒晚懵然,不觉错愕,她咀嚼着刚才那句话,片刻后,苦涩地推开他。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她从未在易辞洲那感受过爱,也从未感受过应有的温暖,即使有,也只是在床上的片刻安稳所带来的假象。
如果易辞洲一开始就爱她,又怎么会让旁人有可乘之机?
廖霍不光明磊落,易辞洲亦令人深恶痛绝。
她摇头:“我不想听了。”
坦白而言,她的心早在结婚当晚就死了。
不管易辞洲后面如何爱上了她,也不管他多么想要弥补过往一切,死掉的心就是不会重新燃起。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男主虐我千百遍,我待男主如初恋的故事?
那都是小说。
放在现实里,除了刻骨铭心的恨,剩下的就是不止不休的折磨。
第96章
◎他连孩子的名字都他妈的想好了,就叫易爱晚。◎
接连三天,易辞洲都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舒晚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所踪。
他第一时间就冲到了清乌镇,找到王鲁和夏妗的民宿,却发现民宿早就关门大吉,连小土豆都转学了。
看来,廖霍早就赶在他之前,把所有的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懊恼不已。
亏他还真的以为小土豆一家举旗倒戈,却没想到,这一家三口才是真正的障眼法,把他当成猴耍,让他一点一点放下戒备,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又拱手相让。
一想到这里,他就怒极,把气直接撒到付沉身上。但是付沉自知有错,他作为一个保镖,本该以雇主之名为重,却先行背叛放了舒晚,于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易辞洲发疯。
可付沉也确实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他不止一次说:“我在机场就离开了,不知道太太去了哪里。”
易辞洲暴怒地将手边的茶杯扔到他身上,茶水洒了一地,狼狈湿漉,“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还故意放走她?”
付沉只好沉了沉气,说道:“易总,自从太太回到您身边,她就没有一天开心过。”
易辞洲挑眉,冷冷嗤笑一声:“开心?那她在谁身边能开心?”
付沉不语。
易辞洲扬声,将尾音拖得冗长:“廖霍吗?”
付沉深吸一口气……
易辞洲冷瞥他一眼,不再与他多说,既然他能背叛自己,那么再问他也是徒劳,现如今,就只能从王鲁一家下手。
他们没有廖霍的手段,不过三天的功夫,就被易辞洲在飞机场抓了个现行。
封况查到的信息。
三个人,同一班,飞往哈尔滨。
他们刚出机场,坐上出租车,前排的司机就将车子四个门严严实实锁住,然后开往易辞洲下榻的酒店。
有了小土豆这个软肋把柄,胁迫起来简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易辞洲一把揪住小男孩的后脖颈,阴沉道:“从南飞到北,跨度这么大,廖霍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啊?举家迁徙,比大雁飞得还远。”
小土豆差点被提了起来,嗷嗷叫着:“渣男……!”
夏妗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王鲁惧怕易辞洲身边两个保镖,瞠目结舌地看了一眼付沉,见他也低头沉默,只好畏缩上前:“易总,易总……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廖先生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离开清乌镇。”
易辞洲问:“去哪了?”
王鲁赶紧道:“北上,去东北。我们一家是东北人,先一辈来到清乌镇做起民宿,一做就是两代人……”
易辞洲不耐烦地打断他:“我问的是温夜,不是你们!”
他眼中盛满怒意,尤其是那种彻骨的寒凉,更让人感到心惧惊慌。
夏妗哪里还受得住,瞧见小土豆几乎都快被他掐死了,着急喘着气说道:“他们去了……”
“别告诉渣男!”
小土豆抱着易辞洲的手臂,两脚一蹬,照准他手臂咬了一口。
易辞洲吃痛,松开手,小男孩狠狠掉在地上,痛得两眼冒金星,屁股墩都在发麻。
夏妗不管了,直言道:“他们去了英国,就三天前的下午走的!私人飞机!”
易辞洲一听,一腔怒火稍稍缓和了一下,他勾了勾唇角,冷冷看了一眼龇牙咧嘴的小土豆,沉声道:“放过你了。”
小土豆不依不饶,叫嚣着:“你就是个渣男,根本配不上她!”
易辞洲咬着牙,将小土豆掰正过来,厉声道:“就算是渣男,我也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我五年前就娶了她,当着上帝的面。”
小土豆故意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上帝把她嫁给你才是瞎了眼。”
他竭尽全力挥舞着胳膊,可他毕竟是个孩子,哪里有易辞洲的力气大,不过几下就殃在了那。
“不嫁给我,难道嫁给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
易辞洲也懒得跟个小孩子见识,将他往旁边一丢,便大步离去。
既然有了个笼统的目标,那么找起来就简单多了。
他请了个私家侦探,沿着蛛丝马迹查下去。
这侦探倒是给力,一下子就查到了他们在英国没有停留,而是去了巴拿马,又从巴拿马飞往阿根廷,却在阿根廷转机的时候,断了线索。
这下,他几欲窒息。
这么些天过去,他简直不敢想,有那三年的陪伴相依为基础,他们二人再次重逢,孤男寡女在一起,会有多么干柴烈火。
他没那么多时间耗,而私家侦探也没什么更有用的信息。
易辞洲浑浑噩噩地坐在山涧别墅的阳台上,看着脚下深渊,恨不得纵身一跃。
可这念头转瞬即逝。
正如易宏义所说,他惜命得很,
舒晚是他的命,她没死,他才不会死,只要她还活着,他要好好跟她过一辈子。
他正点燃一支烟,忽地,手机震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也把铃音模式设置成了震动,生怕听不到她的来电,可事实上呢,自从她回来,她一个电话也没给他打过。
他怏怏接起,连看都不看一眼,含糊不清道:“谁?”
对面不卑不亢:“是我,沈特助。”
老爷子的人。
易辞洲强打精神,将烟扔在一边,沉了一口气问道:“什么事?”
沈特助直言道:“辞洲,老爷子想跟你做个交易。”
这可不是个做交易的时候,他现在除了找舒晚,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做,更别提去老爷子面前摆谱作威了。
他嗤了一声,道:“跟老爷子说,他是爷爷,我是孙子,他说什么都是对的,我没什么交易要跟他做。”
他欲挂断,沈特助先发制人,开口道:“有关于舒晚。”
易辞洲闻言,眼中陡然一亮,“爷爷在哪?”
沈特助不急不缓道:“总部。”
他没有多考虑,挂断电话就开车直奔总部,不管易宏义开出什么条件,他都愿意接受,只要能把舒晚找回来,要他把自己的“孙子之位”拱手相让都行。
这孙子,谁爱当谁当。
等到了总部的董事长办公室,易宏义正端详着眼前的一副山水画,手中端着一杯茶,时不时轻抿上一口。
易辞洲将门关上,直言道:“什么交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