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下门,勾唇道:“你说这个场景,以后会不会很多?”
和她生个孩子,等孩子长大了,也这样站在门口哐哐哐地不停敲门。
舒晚眼神倏忽一凛,迟疑道:“也许吧。”
她不想考虑以后,只想考虑现在。
她又催促了几下,便匆匆下楼去找小土豆。
保姆已经做好了早饭,他正吃着。liJia
瞧见舒晚匆忙下来,小土豆伸长了脖子在她身后一扫:“渣男没在?”
舒晚愣滞了一下,心虚地摇摇头。
她坐下,随便拿了片面包,咬了一口道:“小土豆……”
小土豆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夜姐姐,你说。”
舒晚咀嚼着面包,低声道:“一会儿吃完早饭,我就喊人送你回家吧,你还那么小,别离开父母太久。”
可小土豆不以为然,滔滔不绝:“不回,我已经不小了,有主见得很。我这次来千城,是想感受感受大城市的繁华。”
他倒是正儿八经,像个大人一样,做什么都胸有成竹似的。
舒晚根本没多想,只当他是暑假为了疯玩才想的措辞借口。
她吃不下,放下面包道:“不回去我就打你了啊。”
小土豆厚着脸皮笑笑:“打屁股还是打手心?我爸妈打我都打出茧子了,夜姐姐你手细,打我你会手疼。”
“你怎么那么油嘴滑舌?”舒晚皱了皱眉。
刚想再劝劝,就见易辞洲一边系着领口扣子,一边从楼梯走下来。
他敛起眉眼,看着二人形同母子般有说有笑,不禁更加神清气爽,“在说什么?”
小土豆兴奋地搅了搅牛奶杯,“我跟夜姐姐说,吃完早饭就去后山捞鱼。”
“捞鱼?”易辞洲蹙眉。
小土豆用力点点头,“是啊,我捞鱼可厉害了!赶海的时候谁都没我摸的多!我想试试在山里小溪摸,看能摸到多少!”
易辞洲恍然:“噢。”
他倒了杯牛奶,见舒晚手边没有,便把自己的放在了她的面前,然后又倒了一杯,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背问:“怎么不吃东西?”
他掌心炙热粗粝,难免让人想到刚才那些反胃的情趣。
舒晚不由紧缩手心,将手抽了出来,“起太晚了,不饿。”
许是昨晚和早上她都太过顺从他,易辞洲没多想,以为她累着了,便道:“那还是别去捞鱼了,明天再去。”
小土豆一听,连连摇头,“不行,今天有雨,鱼多。”
易辞洲闻言,明显有些不耐烦,舒晚很快察觉到,立刻说:“捞回来我给你做松子鱼吃?”
小土豆兴奋得就差大叫,人都快蹦到桌子上了,“好啊!那渣男你去不去?”
易辞洲本就烦这孩子,如果不是舒晚喜欢他,他根本不会管他半分,见他那么撒野,他掩去几分不悦,淡淡道:“我今天要去公司。”
小土豆拍手道:“渣男不去,那我和夜姐姐两个人去。”
易辞洲抬眼道:“付沉也去。”
小土豆一听,脸上喜悦消了一大半,他可不喜欢那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像个窥视镜一样盯着他们,他赶紧去看舒晚,想让她帮忙斡旋斡旋。
舒晚会意,扯了下嘴角,“不用吧,他在,小土豆也玩不开心。”
易辞洲眉头紧蹙,仔细想想,不过一个孩子要玩而已,这是半山腰,下山路又长又曲折,他们也跑不到哪里去。
于是他同意,“那就早去早回。”
舒晚浅浅一笑,“谢谢。”
易辞洲见她笑了,紧敛的眉毛也舒展开来,他清了清嗓子,“我下午回来,吃过晚饭带你出去看电影?”
舒晚尽量摆出一副依附顺从的样子,轻声道:“好啊。”
他粲然,捏了捏她柔软的手,然后吃完早饭径直出门。
待他走后,小土豆忽地三下两下将面包和鸡蛋塞进肚子,然后拉起舒晚的手道:“走!”
舒晚不由滞住,“这么急?你捞鱼不拿个桶吗?”
“哦对对。”小土豆一拍脑门,赶紧回屋拿了个小桶,然后拉住她的手,几乎是连拖带拽往后山的方向跑去。
舒晚一路跟着他,“你怎么那么熟?”
小土豆头都没回,“昨晚上我就探过了,这种路,走一遍我就记得。”
舒晚了然。
等到了小溪边,小土豆似乎并没有要捞鱼的架势。
他把水桶往岸边的石头上一扔,卷起裤脚就绕开小溪,然后从溪流中搬来几块石头,一块一块垫到对过去。
舒晚看着他忙活,那模样像极了那日帮她逃跑的样子,心中疑惑万分,“你在干什么?”
小土豆搭好石桥,把手递过来,“走,对过鱼更多。”
暂且信他。
舒晚跟他过了小溪,又绕了一条被人为踩踏出来的小路,她狐疑,再忍不住问道:“不对,小土豆,你说实话,到底要干什么?”
小土豆不说话。
“小土豆!你再不放手我真打你屁股了!”舒晚急切催促。
小土豆回头看了她一眼,依然抿着嘴。
舒晚脚步踉跄,硬是被他又生拉硬拽往前拽了十几米,然而等前面一方土坡后出现个男人身影的时候,她突然震在了那,愕然而立,举步不前。
树荫下,没有风吹草动,只有溪流汩汩。
小土豆拽了拽她的衣角,“夜姐姐……”
男人张开双臂,示意了她一下。
毕竟三年息息相依的陪伴,依赖使然,她不假思索,松了小土豆的手就跑了过去,紧紧投入了他的怀里。
“廖霍。”
第91章
◎都睡过那么多次了,还怕这一个吻吗?◎
有的时候,这种陪伴了许久的感情,就是需要一点点分别才能激化的。
曾经,舒晚不曾想过会对廖霍动分毫的感情。
即使是有,也超越了男女。
但是当她真的彻底离开他,她才忽然恍悟过来,那种千丝万缕的陪伴,就是不可割舍的情意。
即使没有,迟早也会萌生。
她难得这么贪婪,在他的怀里靠了很久。
廖霍似是有些惊讶,但眼底深沉始终没有消散半分,他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声说道:“我离开香港后,第一时间就去了清乌镇找你,但老板说你走得急,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才和小土豆想了这么一出。”
利用小土豆分散易辞洲的戒备,利用一个八岁的孩子来带她走出那道枷锁,这步棋,走在悬崖边。
舒晚缓了缓,这才抬头去看他。
这几个月不见,廖霍整个人都瘦了些,在廖鸿宴的严控之下,他能跑出来,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心力。
她问道:“你怎么离开香港的?”
廖霍两眼微眯,红着眼睑道:“自有办法。”
舒晚凝视他,戏谑道:“嗤,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演聊斋了,双方心知肚明,当年蓝湾失火后,不就是靠“大飞”才把她偷偷转移出去的吗?
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廖霍转开话题道:“舒晚,跟我走吗?”
“走。”舒晚不假思索,可她瞬间又怔了怔,片刻后问道:“……去哪?”
这个世界上有233个国家和地区,却还是那么小,躲在德国的斯图加特,也能在同一家餐厅撞见。
再跟他走,又能去哪?
抛开舒涞不说,现在还有个小土豆在这当人质,她如果要走,难保易辞洲这种变态不会对这孩子做什么。
见她满脸忧郁忌惮,廖霍抵了抵下颌,将手摩挲在她腰间,轻声道:“你不是想去看极光吗?我们去白马镇,我们去黄刀镇,我们去丘吉尔,随便哪个偏僻的小镇都可以。”
是啊,她厌倦了千城,厌倦了这里的湿润,厌倦了这里的炎热,也厌倦了这里的人。
她想去世界的尽头看看,
抬头一片天,满是神秘的璀璨光芒。
有那么一瞬,她现在就想走,但是理智告诉她,舒涞还没有见到,小土豆也还没有回清乌,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她沉默不说话,廖霍看在眼里却是焦急万分,他不管不顾,低头就去啄她的嘴唇。
舌尖轻轻地试图探入,舒晚回过神来,猛地震了震,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一下。
廖霍微愣。
又是这种态度,他真的已经要厌烦了!
他可真想知道,如果此时此刻是易辞洲吻她,她会不会那么下意识地抗拒?会不会那么惊慌地想要逃避?
没来由的嫉妒作祟,廖霍眼中一横,抬掌按住她的脑后,狠狠得吻了起来。
可舒晚抗拒得跟厉害,她死死抿着嘴,不让他有任何可乘之机,待他放弃,她压着声音说道:“别这样,他现在每天都回来住……”
言外之意,廖霍怎么会不懂。
她当然怕,怕一回去就被闻到自己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尤其是口齿之间,根本冲洗不掉。
可廖霍哪里忍得住。
分开了那么久,曾经每天都能贴着她的身体说爱她,可现在就只能偷偷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苟苟且且。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反手将她的双手桎梏住,然后缠住她的腰,把她提近了些,问她:“都睡过那么多次了,还怕这一个吻吗?”
他说完,用力钳住她的臂膀,低头在她脖子上亲吻,吻着吻着,就变成了发狠地吮吸。
他要留下那些印记,刺痛易辞洲的双眼,让他疯掉,让他绝望。
舒晚当然知道廖霍这样会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可她无力反抗,只能急得声泪俱下,满眼湿泪地看着他,“求你了,廖霍,真的别……”
女人的柔软就像一把无形的利刃,贯穿而入,让他心头倏地痛了起来,看过她的无助崩溃,怎么可能再继续下去。
廖霍慌忙扶住她,小心避开她的耳朵,在她头顶轻哄:“你别急,我不逼你,我不逼你……”
舒晚听得这话,勉强安静下来,可这种时候,她再怎么克制自己镇定,也无法做到静心。
她的心怦怦直跳,“我想离开这里。”
廖霍看着她的眼睛,问道:“离开他,还是离开易家?”
要知道,这两种离开,意义完全不一样。
舒晚怔住,反复思忖之后道:“离开他。”
“好。”他点头,又在她头顶深吻。
他费那么大劲跑回来,就是来带她走的。
这些日子,他活得很煎熬,也想得很透彻,他不能没有这个女人,从见到她第一眼起,他的人生就已经和她如齿轮一般交合交错。
舒晚忽地想到了什么,凝神说道:“舒涞在他手上,我还没见到。”
廖霍沉默片刻,虽不愿放手,但也无计可施,只能沉声道:“我会想办法查到舒涞在哪,你先跟我走,一旦找到他,我就去接他。”
可舒晚摇摇头,“我如果一声不响跟你走了,易辞洲不会放过舒涞的。”
廖霍当然知道,舒涞是最后一个把柄,虽然人已经精神失常,但舒晚根本放弃不下,是死是活她都要带走他。
他悔恨得很,没有先一步找到舒涞,但是后悔也没用,易辞洲这个人,向来就喜欢拿捏别人的软肋。
他能豁出去自己跑到缅北找人,那么根本就不会轻易对舒晚放下戒备。
时间已久,不远处传来打水漂的声音,小土豆从小溪下游爬上来,拿着桶道:“夜姐姐,该回去了,渣男说他下午回来,我估计他连午饭都不会吃,直接就往回赶。”
瞧,小孩子都知道他戒备心有多重。
看她,就像看重刑犯。
舒晚想了想,咬唇道:“你走吧,我还不能走,小土豆也被他扣在这……”
所以呢,易辞洲这个人,手中永远有王牌,永远有后盾,永远都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plan B,他可以用舒涞来威胁,现在也可以用小土豆。
他料定舒晚不会抛下他们一走了之,所以才放心大胆地让她跟小土豆单独出来玩。
廖霍知道她心中所想,也不想再逼迫她,艰难忖度下,他咬着下颌道:“你现在有手机用吗?”
“有。”舒晚点头,“但我的手机上有追踪软件。”
廖霍沉思片刻,道:“小土豆有儿童手表,没那么多乱七八糟多功能。如果你知道舒涞的下落了,就让他给我发消息。”
他说着,在她手心写下号码,舒晚只默念了一遍就记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没多做停留,刚想转身离去,廖霍忽地又叫住她,“舒晚。”
她回头。
他眉头紧锁,目光深远,酝酿了很久,才问道:“那个孩子……是谁的?”
舒晚一听,陡然之间怔在了那。
坦白讲,她当然能想到,廖霍看到了那个被传上网站的视频,也知道了易辞洲的“情人”被阮音搞流产的事情。
所以他也恨,放出话来不让阮音好过,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和易辞洲同时出手,一前一后把阮氏父女给解决了。
小土豆在远处催了催,“夜姐姐!”
舒晚捏紧拳,放缓了声音说道:“是他的。”
她只想平平安安地从这里离开,不想再平添不必要的麻烦了。
那个孩子本来就不应该来,医生也不建议她要,所以是谁的,并不重要。
她早就变成了一个只为自己而活的人,这种依附状态下产生的无耻苟活心理,已然漫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