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七对——也稚
时间:2022-03-23 08:27:21

  他自然地移开视线,抬手抹了下喉咙。喉结滚动。
  -完-
 
 
第五十章 
  ◎你在乎得要死◎
  “休息好了吗?”他问。
  “嗯。”简觅夏不喜欢仰视, 尤其路温纶很高,她站起来踩着高跟鞋也只到他下颌角。
  她平时不穿高跟鞋,路温纶忽然有些不习惯。或者说不习惯她这一身打扮, 衣服裹太紧露出些微胸线,手臂上彩色文身又有点跳脱,像夜店里很常见的女孩。
  “我不喜欢你这样看我。”似乎觉察出他的想法, 她说。
  路温纶抬眉, “好看。”
  简觅夏还是解释了, “昨晚在童冉那里睡的。”
  “你生着病怎么还到处跑。”他意思是说她又去喝酒了。
  “这就是我的生活。Work hard play hard, 你以前也这样说。”
  路温纶无话。能说什么呢, 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合作伙伴, 朋友,还是别的什么?她若即若离的态度令人有点烦躁。
  “吃饭吗?”
  “没有。”
  “一会儿去吃点。”
  “都好。”
  路温纶很快又被叫回场上了, 简觅夏看他们打球,约莫半个钟头, 一行人收拾东西出去。
  简觅夏在外面等他们,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人来人往,白炽灯光让水迹拖曳的地板显得脏。
  她吸着烟,低头往地上瞧, 想要从影子里瞧出什么来。
  “走吧。”路温纶和傅禹过来了。
  一起打球的是路温纶认识的人, 有的不算很熟,直接散了。
  “想吃什么?”傅禹问。
  “看你们。”简觅夏说。
  傅禹笑,“当然是看你啊。”
  “你们运动了, 吃高热量的东西吧。我知道有家店, 就在前面。”
  一间做手工汉堡、意面和各种炸物的家庭餐厅, 店里人多嘈杂。三人坐圆桌, 要倾身往桌前凑才能听清彼此说话。
  聊了最近的情况,傅禹问起小钰。简觅夏说:“都还好,向阳和你一样两边跑,看起来蛮顾家,小钰也没有很担心。也不知道她心底到底怎么想的,她从小就把事情藏心底,现在更是了,我让她跟我讲讲,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傅禹说:“说实话,没有多少人接受得了开放关系,人性总是经不住考验,所以别考验,要什么不要什么得先摸清楚。”
  “是这样,人和人之间关系太多样微妙了,哪里是一句话讲得清的,要是能讲清,也不会有小说家长篇累牍。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感受,旁人信不信不重要。”
  简觅夏又说,“那你和向阳后来联系了吗?”
  傅禹轻轻摇头,“不好说,不想让小钰不舒服。”
  简觅夏看了路温纶一眼,他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就吸管喝薄荷汽水,“也是,小钰可能多虑。”
  “你们俩最近什么样?”傅禹问。
  简觅夏又朝路温纶看去,撞上他目光。
  “事情很顺利,”简觅夏浅笑,“我该谢谢他。”
  “最后做成了再说这些吧。”路温纶说。
  老友从不缺话题,光是中学时候的傻事就能翻来覆去讲。他们一边吃油炸食物,一边大声说话,状态有些亢奋。
  中途傅禹出去接听工作电话,餐桌上的气氛忽然沉寂。
  “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我一直都这样。”
  “什么意思?”
  路温纶很聪明,即便知道对方话语背后的意图也要人换直接的方式讲出来。但简觅夏这次只是看着他。
  “我哪里又惹到你了?”
  他没忍住,还像过去那样把烦躁不悦径直丢给她。也不是没先拆解,他搞不懂她的脑回路。
  可是这句话这样熟悉,简觅夏听来只觉心尖都颤了颤。
  “没有。”简觅夏故作冷静,“只是觉得给我太多帮助了,像是到工作室和我一起做事,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我会有压力。”
  路温纶皱眉,“我们当时不是好好的,一起散步,吃早餐。你现在跟我说你有压力?”
  简觅夏压低声音,“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为什么要跟我做这些事情,你有事要忙就不该赶着来看我,我们差不多大,我不需要你额外的照顾。”
  路温纶彻底冷下来,“你想说什么,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连朋友都不是,是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路温纶抬眼,直直瞧着简觅夏,令人顿觉压迫。
  他们年纪没差多少,可是所经历的东西完全不同,她差点就忘了,他能做成一些事不止是因为出身,还有过人的手腕。只是他在她面前还是从前那样,偶尔甚至笨拙得令人发笑,她才都忘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毕竟有‘前情’,不适合——”
  “哦,你刚刚还说人和人之间关系并非单一,怎么你其实就是那种人?”
  简觅夏默了默,说:“路温纶,我早就不那样了。小时候我恨爸爸出轨,可后来姨妈也这么做了,我才开始理解,哦,这不是旁人来讲道不道德的问题,而在于其中人的感受。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有资格评判。假如我交男朋友,我也不会问他这些无聊问题,不会干涉他和别人交往,没有女性朋友的男人很可怕的,对吧。就像偶像剧里男的不让女的穿什么衣服,把这种当甜蜜情节会让人非常恶心。我不属于谁,也不会想控制谁、占有谁,我已经走出青春期了。我现在是这样的,别人不一定。昨晚我给你打电话,是乔伊接的,看到她就让我想起从前的自己,好像我站在了从前我讨厌的位置上。”
  “所以那次听爵士的时候你就问我。”路温纶从裤兜摸出烟盒,想起来室内禁烟忍着没动。
  “我知道你们是朋友,可是路温纶,乔伊喜欢你。我能感觉到她很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你放任和她相处……”
  路温纶再次打断简觅夏的猜想,“我拒绝过很多次,这次也只是帮她背了点东西回来。我不可能无视她,我跟她爸爸一起做事……路氏有人一直拿这件事指摘我和我妈,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了什么吗?”
  简觅夏愣怔片刻,冷声说:“既然不想受制于人,就不要做能力范围外的事。”
  路温纶怒道:“我他妈,简觅夏你真行。”
  简觅夏别过脸去。
  路温纶缓了缓,压抑怒气道:“对,也不多乔伊一个,我身边都是这样的人,我从小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教育,一点动静就可能引发大问题,我不能给我妈和爷爷惹麻烦。”
  “我看你也没少得罪人,高中的时候把别人逼得转学,那么是看人下碟吗?”
  “你讲不讲道理!”
  简觅夏忽地起身,椅子划出的声音淹没在喧嚣里,周围的人却是看了过来。
  “我跟你没道理可讲!”她低头疾步往外走。
  经过前台她让店员埋单,路温纶追过来拿手机当在前面。简觅夏看也不看便走出去。
  傅禹站在商场户外露台阑干旁讲电话,看见她和路温纶的身影,出声喊他们,却是无人理会。傅禹跟电话那边讲“抱歉”,忙跟着乘下扶梯。
  简觅夏两步并做一步冲下扶梯,刚落地,胳膊就被路温纶拽住了。
  “简觅夏,你能不能有一次听我说话……”路温纶心绪不定,微喘气。
  简觅夏眉眼皱在一起,使劲挣脱。可路温纶力气太大了,箍住她乱摆的手,将她整个人按在怀里。他们双双跌依在扶梯背后的墙面上。
  “你滚开!”简觅夏咬牙切齿。
  “你是不是觉得老子人傻钱多,啊,简觅夏,”路温纶紧紧盯住她,仿佛要穿透她灵魂。
  “你自己答应的,现在来跟我说——”
  男人的气息蓦地袭来,根本不是亲吻,他撕咬她,好像她满口胡言触怒天神。他报复她,以飨沉沦人间的苦楚。
  简觅夏左右偏头躲不过,抬膝盖也被他别开。
  “纶!”傅禹不得不上手握住路温纶肩膀。
  “发生了什么事?都冷静一点。”
  路温纶稍稍起身,一只手还握着简觅夏手腕。
  “我他妈忘不了,”路温纶抬手往旁指,“今天当着大禹的面,我告诉你简觅夏,我就是忘不了。”
  简觅夏怯怯抬眼,不知是满腹委屈还是别的什么,她用尽力气嚷道:“干我屁事!我们早都分手了,怎样分手的你不清楚吗?”
  “你们俩……”傅禹为难道,“我说,要扯皮找个安静的地方行吗。”他四下扫了眼,见有人拿起手机,走去让人去别录了。
  “你想上头条,我不想出道。”简觅夏一把甩开路温纶,迎头往路边拦的士。
  路温纶上前两步,没有再跟。他看着简觅夏钻进车,消失。
  傅禹过来问到底怎么回事,又说他先上去结账,路温纶这才回话,已经结了。
  *
  的士驶拢弄堂口,简觅夏走到家楼下,望见屋子里亮着灯,徘徊片刻离开了。
  给童冉打电话,对方在KTV,问什么事,简觅夏说没事。接着发微信问梁幼初在不在家,没得到回复,梁幼初女朋友也是。
  简觅夏在街上晃荡,恍然才觉城市偌大,自己竟无处可去。
  一个小时后,简觅夏接到梁幼初电话,那边说女朋友家里逼她相亲,好几次了,这次她跟父母坦白出柜,没想到父母关她禁闭。
  女孩看着文静,其实性子格外烈。父母说她还小,跟着坏朋友误入歧途了,她扬言报警,和父母争抢手机,要死要活。
  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分明是各有破事。简觅夏收拢个人情绪,和梁幼初一起去女朋友家,计划在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将人救出来。
  简觅夏想起小时候读的童话书,豌豆公主,莴苣姑娘,海的女儿……男孩玩恐龙,奥特曼,开赛车飞机模型,女孩一应芭比娃娃,水钻皇冠和蓬蓬裙,童话憧憬深埋神经中枢,长大后再看竟是血腥寓言。
  简觅夏喜欢童话,最喜欢格林童话。不知道妈妈从哪里来的旧版,硬壳封皮褪了色,三只眼,六只天鹅,纺锤、梭子和缝针,女孩要善良,要拯救家族,要一身才干等待被皇室迎娶。简觅夏不懂这些,反而感觉到残酷的美丽。
  她们报了警,警察跟着一起到女孩家门口,自持体面的女孩父母破口大骂。由于这是家事,人们信奉家丑不外扬,警察很快离开了。
  简觅夏和梁幼初同女孩父母对峙。他们或许是该被理解的父母,却不是值得尊敬的长辈。
  “难道女儿就是你们的所属物品,是你们的财产,期望带来荣光满足虚荣心的玩偶吗?!”
  梁幼初假意拦着简觅夏别说这些,慢条斯理和对方讲话。
  简觅夏趁机闯进室内,拉起女孩便往外跑。三人搭上的士,望着远去的小区建筑,闭眼松了口气。
  女孩趴在梁幼初怀里大哭,“他们说我恶心透了,恶心?他们根本不该生下我……没有人爱我……”
  “宝贝,有我爱你啊。”
  简觅夏转过脸去。
  直到念大学的时候,她才发现并不是家家都这样,不是每个父母都会打骂小孩,更甚身上伤痕累累 。儿时看电视剧,主人公受制皇权与父权,还能偷偷用“跪得容易”,可她只有淤青的膝盖。
  这一发现带来的冲击深深刺痛她。后来她说起自己是怎样被约束的,怎样讨好母亲的,友人不理解为什么到这个地步还不反抗。反抗?那时她还以为自己有许多同龄人没有的自由,拥有好多爱,妈妈打扮她,激励她,她是妈妈的唯一。她爱妈妈。
  可原来没有荆棘高塔,只有妈妈指给她看的月亮。妈妈会魔咒,令她忘我地在池中捞月,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后来妈妈说我也是第一次做妈妈,对不起,原谅妈妈。简觅夏知道,和她一样的女孩还很多,不是每个人都得到了妈妈的悔恨与致歉,所以她还算有点幸运。
  什么是爱,暴力、残缺、控制、迎合、索求抑或一起去死的勇气吗?她蝇营狗苟般寻找,业已扭曲,早不知有谁捱得起。
  别人以为她投入工作是想把握来之不易的机会,其实是妄图倾尽混沌能量,然后在生活里做个顺从主流的正经人。
  *
  清晨天没亮,简觅夏留下便签离开了梁幼初的公寓,不再打扰一对彻夜难眠的恋人。
  搭车来到工作室,看到巷子里停着路温纶平时开的银灰色保时捷。简觅夏顿足看了一眼,人压在方向盘上睡觉。
  简觅夏从旁而过,走去开门。
  钥匙串碰撞的响声惊醒了车里的人,从不晓得他这样觉浅。
  简觅夏快速转动门锁,可人已经快步来到她身后。
  打开门,她还没钻进去,他便卷着她进了门。厚重的门合拢,只有远处窗帘缝隙里透进的一点光亮,抬眸看不大清他的样子。
  可能感觉到他,浑身烟味伴随温热呼吸,灼热人。
  “我等了你一晚上。”
  “哦。”
  路温纶嗓音有些哑,低低萦绕耳畔,“不然你把我微信里的女的全都删了吧。”
  简觅夏本来有些紧张,听到这话却是气笑了,“你想了一晚上就来跟我说这个,几岁了?我不在乎。”
  她推开他,沿墙摸到沙发旁打开落地灯,转身说:“路温纶,我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些了。何况你跟我算什么。”
  路温纶一瞬不瞬地注视她,她的面容藏在阴影里。
  “那你跟我吵什么。我们不算什么,乔伊不过接了你电话然后你不再理我。”
  “我说了——”
  “别他妈这么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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