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觅夏对韩国偶像团体的认知几乎全来自童冉,什么JYP半空气、SM演员脸、YG祖传皮草,到三代男团WINNER已是极限,原因还是童冉哄她某成员很会穿,逼迫她看一档爆笑综艺。
终于逃脱童冉间歇性疯癫的魔爪,简觅夏来到路温纶身边,旁边的人腾出空位。
知道简觅夏要说什么,路温纶先开口,“公司可以报销。”
“啊,好吧。”简觅夏口袋里还没进钱,靠信用卡生活,暂且也不同他争了。
童冉以一己之力将场子燥热,小孩们也都放开了,自如地点歌,待酒水零食送来后凑在一起玩游戏。
唐钰今晚似乎真有些兴致,挪张软凳坐过去,猜拳赌酒。有童冉和梁幼初两位老手,他们还嫌不够热闹,叫简觅夏一起。
简觅夏拢了拢长发,问童冉要了个发圈,把头发绑成髻。
“你们都完了,”童冉危言耸听,“这位‘十五二十’通杀无敌手。”
“你能再夸张点儿。”简觅夏乜了童冉一眼,笑说:“来吧,来嘛,今天不是你死就是——”
童冉忙堵住话,“你死。”
“行。”
简觅夏坐庄,从傅禹开始,一路比划过来,到童冉两局便让人败阵。简觅夏感叹,“有的人,哎。”
梁幼初不管她们的争辩,抬手握拳,“这样,我们俩划拳吧。”
旁人问是什么,梁幼初说和“十五二十”类似,更多变。
梁幼初这人天赋异禀,光是跟着简觅夏和童冉就掌握了重庆话,发音极其地道,偶尔还学成都腔。有次和简觅夏两位妈妈一起吃饭,不知怎么从方言谈到酒桌风俗,梁幼初愣是哄得戴蓉、戴青教她划拳。据说后来她用这招博得一老大哥欢喜。
简觅夏的“拳法”也是那时候学的,平时没机会练,可同门下了战帖,岂有不应之理。
两人拳头碰在一起,摊手轻轻抚过彼此手心,喊道:“乱劈材呀,哥俩好呀——”
“四季财!”
“陆陆顺!”
简觅夏比出大拇指和食指,而梁幼初也一样。加起来共四点,简觅夏喊“六”,显然输了。简觅夏不服气,说三局两胜,童冉笑得拍手。
梁幼初让小孩不管她俩,两边一起走着。简觅夏笑她张狂,接着便扳回一局。
最后梁幼初输了,简觅夏无不得意地说,“怎么样。”梁幼初认赌服输,吃了罚酒,转身立马同轮过来的男孩猜“十五二十”。
“我来。”
简觅夏转头看路温纶,“你会吗?”
“刚学的。”他倾身坐过来,“试一试?”
听见歌声,简觅夏朝远处的童冉看了一眼。方才还嬉笑的人蓦然转变,独坐高脚凳,期艾地诉说心声。
“我能有多骄傲,不堪一击好不好,一碰到你我就被撂倒,
吵醒沉睡冰山后从容脱逃,你总是有办法轻易做到……”
简觅夏收拢心绪,笑说:“一局定胜负?”
“好。”
黯淡蓝光下,路温纶握起拳头,骨节分明,很有力量美感。简觅夏轻轻同他碰拳,张手,指腹划过他手心。
“五……?”路温纶说。
简觅夏教他说,“五魁首。”然后叫暂停,把从一到十“全”的口诀数给他听。
两个人再度碰拳,这次路温纶也学会用指尖抚过简觅夏掌心,轻轻的。
“五魁首。”
“七仙女下凡!”
简觅夏蹙眉而笑,“你怎么还喊‘五’啊。”
“我输了。”路温纶淡然端起酒杯。
好像隔绝了旁人似的,简觅夏同路温纶比划着,你一杯我一杯。渐而勾起心底那点儿往事,想起从前失了势,那么此刻都要讨回来。
“行了。”最后路温纶挡下了简觅夏手里的酒杯。
“你怎么这个也比我会啊。”简觅夏气呼呼皱眉。
平常简觅夏在他面前总有些戒备,现在因些微醉意而忘记掩藏,格外娇憨可爱。路温纶不禁弯了弯唇角,“老师教得好。”
回过神来才发觉包厢里气氛静了下来,苦情歌一首接一首。唐钰竟也破天荒献唱,且是她从前不听的粤语,“看我没人爱,最后也没人爱,既然我这么恨,就为我补裂痕……”
简觅夏忙至点唱机前,把炒热气氛的歌都顶到前排。她不怎么听华语,听的也多是几乎不能唱的类型,找来找去没有想唱的,索性坐回去,同朋友们游戏。
散场时吐的吐,哭的哭。简觅夏不知怎么和路温纶一起了,稍有意识的一瞬,她发现自己驼在路温纶背上,哼着椎名林檎《Love is blind》。
夜深人静的马路上,路温纶没听见动静了,侧脸看身后人,脸颊与她轻轻相贴。忽听她说话,“谢谢你……”
她不断重复这句话,跟哼歌似的。
“别说了。”话语出口才觉语气冷然,路温纶无声叹息。
“你要带我去哪呢……”她薅他耳廓,无甚力气。
“你不要回家,我也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外边。你说我送你去哪儿呢。”
唇齿啮住耳垂,路温纶倏地僵在原地。好在还记得托紧她,手没松开。
“简觅夏。”
被叫到名字的女人吃吃地笑,“带我回家吧。”
路温纶心下微动,接又听见她轻声说,“不都这样吗。”
几乎是把人扔上车的,路温纶跟着跨进车后座,让代驾司机开回家。
简觅夏环住路温纶腰腹,路温纶掰开她的手,“我求求你正常一点。”
简觅夏仰头笑,因映入窗玻璃的光线微微眯起眼睛。
“你不可以这样讲。我很正常,我确定我很正常。”简觅夏一字一句地说,“我很努力了,保持你们的正常。”
方才梁幼初坐到路温纶旁边,讲了一些事情,诸如简觅夏找投资人,梁幼初一手二手介绍了不少,但最后都没结果。梁幼初说简觅夏看起来柔弱,别人都觉得好拿捏。
话说得隐晦,意指并非简觅夏太傲,大部分人确实不感兴趣或看不上,可也有人假意应承着,另有目的。
路温纶当时就起火了,现在听到简觅夏说这些,只觉得要疯。这些年他已经学会控制情绪,他不能和她计较,和她一起发疯。
简觅夏在国外,又回来,经历了太多他难以想象的事情。起初她和他说钱的事情,那般难以启齿,是否就是顾虑到两个人的关系,她不愿在他面前像在那些人面前一样,无地自容。
原想是成年后简觅夏放得开了,一个成年人夜场娱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现在想想,简觅夏对赌酒游戏烂熟于心,会和男人玩欲拒还迎的把戏,是否是一种警觉,一种对自己的保护,甚至是逃逸。
“我还是有点幸运的,”根本分不清置身何处,不顾还有别人在,简觅夏口齿不清的话佐证了路温纶的猜测。
“那么多次没一点事。只不过有一次,有人约我到酒店……很正常嘛,我也帮前辈订过酒店,他们去谈事。离家也不远。我揣了把美工刀,就这么逃了出来,后来进了警局也没留案底。”
“还敢告你?”
简觅夏埋在路温纶怀里,轻笑,“不都过去了么,现在好了。我说谢谢你。”
路温纶心沉海底。
-完-
第五十四章 (二更)
◎人也需要光合作用◎
简觅夏真是不太清醒了, 忘了上句,问,“你是不是生日要到了?”
“这重要么。”
“嗯, 很重要。我从来也没送过你什么生日礼物,要是这回没赔钱的话,就当礼物送你可以了吧。”
路温纶把简觅夏扶起来。
简觅夏贴过来欲吻, 路温纶撑她额头避开了。
“我很陌生吗?”简觅夏掀起眼帘, 眸眼竟有些明亮。
“我变了很多吧, 很讨厌吧——我从来不觉得我卑微, 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傲慢, 可能我太想好了,所以我讨厌自己。一个女的完全不讨厌自己太难得了, 你不懂得。”
简觅夏睡着了,路温纶把人抱回家。他不愿她再碰酒精了, 夜晚的她很可怕,有很深的他无从消解的心思。
路温纶脱掉她的鞋袜, 一一摘下她身上过多的首饰。取下最后的时装腕表,赫然看见手腕的划伤,恬淡壁灯光线下令人惊骇。
之前简觅夏说起夜游鸭川,想沉入河底, 路温纶还当是郁郁不得志, 多少有玩笑成分。没想到她不止存了念头,竟真的尝试过。
一整晚,路温纶愤怒与懊悔交织。想问梁幼初那些个人到底是哪些人, 理智阻止了他。如果不是所谓的“过去了”, 恐怕简觅夏这辈子都不会再提起那些事, 她从来藏很深, 小时候昏倒住院这种事都不愿跟他讲,何况后来心灵上的受伤。
路温纶反复想着简觅夏说过的一些话,渐渐怀疑起简觅夏的家庭。她的性格,自毁的念头,定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谢天谢地,她还有向上的一面,“遵循主流”,“努力正常”。否则,他不敢想象,他失去的将是什么。
早晨,路温纶推掉了一天的行程,冲煮咖啡,坐在窗边沙发椅上等简觅夏起床。
宿醉的人睡不好,会醒很早。路温纶到客房门口徘徊好几次,九点过的时候隐约听见动静,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简觅夏开口第一句便是抱怨,“你为什么不帮我卸妆啊!”
“……”
“我给你洗了脸,用了洗面奶。”路温纶摸了摸鼻子,“难道还要帮你洗澡吗?”
简觅夏拉下眼睑,“你看,眼线没卸掉。”
“我家没有……好吧,我现在去买。”
为着简觅夏的面容,两个人磨蹭到将近十一点才在客厅坐下吃早餐。
简觅夏自称第一次喝断片了,就想起唐钰还在唱歌来着。路温纶思忖着这话有一定可信度,否则她应该会逃跑。简觅夏询问昨晚是怎么到他家来的,他略去了冗余的细节,只说他没力气折腾,就把她一起带了回来。
简觅夏狐疑地瞧了瞧路温纶,路温纶言简意赅,“我喝得很醉”。简觅夏这才轻松愉快地动筷。
她从里到外清洁干净了,穿着路温纶宽松的衬衫坐在沙发前的绒毯上,感叹:“你做饭竟然这么好吃。”
路温纶留学时期学会了做饭,简觅夏知晓一点,从没尝过他的手艺。今天他做了很清淡的蛋堡,搭配芦笋和小番茄,还有一杯浓郁的拿铁咖啡。简觅夏觉着和brunch店的招牌也差不多了。
路温纶说:“你喜欢就多吃一点。”
“我可以经常来蹭饭吗?”
路温纶观察简觅夏的神情,经过昨晚的冲击,再看她活泼的样子都觉得是伪装。
大约没得到他回应,简觅夏咕哝说:“开玩笑啦。小气。”
“你知道我从不对你小气。”他依旧密切打量着她,“你甚至可以住在这里。”
简觅夏撇唇,挑眉。
她吃了一些就说饱了,几次一起吃饭下来,路温纶发现她胃口非常不稳定,反而聚会场合里由于和人持续谈天,她能吃不少。
察觉路温纶略微不悦,简觅夏说:“是很好吃的,但我有点累。”
“累就不吃饱么。”
“吃饭很累。”简觅夏比划手势,“为什么还不普及营养胶囊呢。”
“吃美食不享受吗?”
“享受啊,我是说平常进食。”
“难道米其林才叫美食?家常也很好啊。”
“别一大早就跟我辩论,我头疼。”简觅夏顿了顿,“路温纶,你是不是很热爱生活啊,我是说生活琐碎。”
“为什么不?”路温纶轻蹙眉。
“真好。”
路温纶微哂,“你不喜欢过生活?”
“我喜欢,电影里踏实的生活细节感觉很好,但日常又不是一两个小时的电影,每天每天重复,陷入琐碎里我会疯掉。”
“我做饭,还洗碗。”
简觅夏抬起银叉,“一个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我不能苟同对天才‘生活不能自理’的批判。”
路温纶认真地看着她,“我明白,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要生活,不可能活在抽象里。”
简觅夏托腮,望向一整墙的潮玩积木熊收藏,还有贯穿平层豪宅的落地玻璃窗,阳光晴好,对岸高楼大厦泛光。
“我的确该重新认识你。”
“什么。”
“以前我对你有些错误评价。”
路温纶抬眉,“我不在意。”
“我知道。”简觅夏回看路温纶,“这就是你让人感觉很好的地方。你有力量。”
“我以为你会说这是我的‘优势’。”
简觅夏笑笑,“确实也是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出生的。”
“我有很不好的时候……中学我爸走了,我整个人就失控了。”
“我理解。”
“我不需要你理解,我是说……”
路温纶搁下银叉,简觅夏问:“吃好了?我来洗碗吧。”
循循诱之的对话就这么中断。
路温纶没让简觅夏洗碗,简觅夏说:“你不要在意我刚才的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