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觅夏和唐钰一起离开。阳光里,广播站主持的声音响彻校园,介绍billboard美国公告牌榜单本周热门单曲。
唐钰说:“杨悦也是动漫社的,但我不太和她说话就是因为这个,她很怪。小学生打报告就算了,怎么高中了还这样……”
简觅夏说:“她很讨厌张约翰吗?”
“不知道,可能吧。张约翰话是很多,但她划三八线什么的,张约翰后来都没和她说话了。她说张约翰影响她学习,她学习又有多好啊,这次还把你扯进去,真的。”唐钰不说了,背后说人再多闲话也没劲。
她想起来周末上网看了一篇《全职猎人》的同人文。
简觅夏小时候很喜欢《全职猎人》和奇犽,大一点就被西索迷住了,吃西索和奇犽大哥伊尔迷的CP。
她们以前也看言情小说的,不知道从哪个节点开始,就只能看进BL了。唐钰说,同性才是纯爱,势均力敌。
简觅夏这么想过,但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她们接受的并不完全是现实中的同性之爱,似乎是出于对边缘性的怜惜才同样支持现实中的情况。她们喜欢的,是男人像男人一样去爱。
可是,为什么要像男人一样去爱,少女还没意识到。只是常念叨着“爱即是爱”。
*
进了一次办公室,简觅夏上课更加小心了,不管路温纶她们在后面说什么,只听自己的课。
像政治课一类的,路温纶觉得无趣,没事儿就踢简觅夏凳子,说什么,你今天穿小熊还是美特斯邦威啊,你是不是喜欢《流星花园》,你怎么喜欢那么土的偶像剧啊。
简觅夏被惹得烦了,转过去瞪他一眼。
不知不觉变熟悉了一点,他们去小卖部,简觅夏也像唐钰一样,托他们带东西。
星期四,年级大扫除,轮到简觅夏这一大组做清洁。
杨悦是住读生,本来放学后都会在教室里坐会儿作业,可这次张约翰几个男孩故意拿拖把、扫帚到她附近晃悠。杨悦受不了,抱起教辅书和笔袋,趾高气昂地走了。
路温纶正擦黑斑,咻地将黑板擦扔过去。
从杨悦耳边惊险飞过。
杨悦回头,跺了下脚,咬牙走了。教室里的男孩们哄笑。
简觅夏不知道说什么,见唐钰和男孩们一条阵线,想着大概这就是告密者的下场吧。
到走廊台阶下面的水池洗了拖把,简觅夏双手提着沉甸甸的大拖把回教室。旁边的班级有人指挥,已经开始做公共区域了。
而八班教室,几个男孩子全围在中间的座位上。
因为大扫除需要拉动桌椅,他们搬动的时候“不小心”弄倒了一排桌椅,让书本抖出来落到地上沾了灰、浸湿了。
本来恶作剧就结束了,可是他们发现了一侧草稿本,上面全写着张约翰的名字。
本子课本上写某个人的名字,写满页,没开窍的孩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被嘲笑的对象立即变成张约翰。他着急地说,杨悦这个胖妹,故意搞他。
“想不到啊,那个胖妹真的喜欢你。”
“是喜欢他吧。”
“肯定是啊,谁没事写别人名字啊,神经病。”
“卧槽,还画桃心,太扯了……”
路温纶双手撑在讲台上。他负责讲台,实际游手好闲,没人指责。
简觅夏同他对视,没忍住,托着拖把走过去,说:“那个……翻别人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其中一男孩看过来,没好气,“关你什么事儿啊,拖你的地吧插班生。”
“就是,我们又不是故意的。”
唐钰圆场说:“这是杨悦的,你不知道别瞎掺和了,她告密,害你被吴老师骂了不是吗。”
男孩们听说简觅夏也是受害者,没太讥讽了。
“简觅夏,”路温纶指关节叩了叩讲台,玩世不恭很了,“讲台还没拖。”
“哦。”
简觅夏提着拖把上讲台,路温纶一个飞越跳下台阶。他看了手机,说他走了。
张约翰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嚷道:“不打球了?”
路温纶拎起书包,背朝众人挥挥手。
夕阳洒落,简觅夏看见少年纤瘦的剪影。
*
第二天早上,简觅夏因为有一道数学大题不会写,提前来学校,想问同学。教室里来的早的,不是住读生,就是抄作业的,大家一边讨论游戏,一边奋笔疾书。
后门边,路温纶在和一个女孩说话。简觅夏没太看清女孩的样子,女孩就走了。
路温纶把面包屋买的新鲜出炉的三明治和牛奶扔进垃圾桶,回到座位上。
虽然没看清,可简觅夏模糊地感觉到那个女孩就是龙襄。
简觅夏没打探,只问:“你数学做了吗?”
“怎么?”路温纶挑眉,心下似乎还在念叨,都瘦成那样了还不吃早餐。
“我最后一道不会写,你写了的话,可以给我看看吗?”
路温纶轻呵,“抄就抄呗,这么客气。”
不听简觅夏辩解,他朝后面一男孩喊,把数学作业给他。习题便飞了过来,如甲子园投手的棒球般准确,落在他手里。
路温纶把习题放到桌上,“喏。”
简觅夏觉着让他讲题是天方夜谭,就翻开习题册,自己看解题步骤。
路温纶也不抄作业,就那么看着她。
将解题步骤一步步看清楚了,简觅夏抬头,对上视线,顿了顿。她抿唇,“你不抄吗?”
路温纶哼笑。
简觅夏瞄了眼他的习题册,看见上面只写了一个公式,一个答案。不禁腹诽,和这种二世祖有什么好说的,他肯定有习题答案,早就抄了。
“看明白了吗你,我还人家了。”
“好……”简觅夏合上习题册,忽然又说,“我再看下选择题。”
路温纶无语,“不是吧,单元测试你也看这么久。”
“要是简单,你怎么不自己做?!”
“……”
简觅夏把习题给路温纶,自己边理解边写。写完作业后有点高兴,话不过脑,她问:“你怎么不和路阿姨说,其实你来学校都很早。”
抬眸,见路温纶静静看着她。
好似到这瞬间,简觅夏才看清路温纶的眉眼。少年意气风发的眉眼,没那么深邃,却漂亮极了。
简觅夏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或许,会是她的错觉吗?在白炽灯灯管下,在还没完全亮起的天色里。
“上周我妈喝多,我和她吵架了,这周我会去画室的。”
完全没料想路温纶会承诺什么。
“哦……没事啊。”
“但是在学校你别装跟我很熟好吧。”
简觅夏一愣,有些不悦,“我没有。”
*
下午放学,简觅夏跟着唐钰去动漫社活动社,经过操场看见路温纶他们打球,没看见龙襄的身影。
在社团活动室看了半部金敏的动画《红辣椒》(Paprika),简觅夏昏昏沉沉地搭公交车回了家。
吃完饭的时候,姨爹姨妈说话,她都有点没注意听。
晚上陪小雨写了一年级的作业,简觅夏想看完剩下半部电影,便问姨妈借了电脑。
她一个人待在书房里,终于上了唐钰之前发来的网站,bilibili,和acfun一样,模仿日本niconico网站的二次元社区,上面有数不胜数的新番、老番,各种好玩视频。
不管点开哪个视频,都有一行一行文字划过。
简觅夏想登录,却看见需要邀请码。
唐钰周末有一些自由时间可以上网,简觅夏发去消息,唐钰回复说,偶尔节假日会开放注册。
简觅夏说,好吧,附哭哭的颜文字。
路温纶的账号会员、红钻到黄钻全部充满,用电脑看特效炫目得不得了。简觅夏和他确认明天去画室的事情,他很冷淡地回应了。
简觅夏没多想,看完电影,就下了。
翌日,晨曦阳光透过飘窗纱帘,给卧室添些许暖意。简觅夏起床,穿她上周就搭配好的衣服,堆堆袜,出门踏Air Max和姨妈说拜拜。
简觅夏提着画画工具下楼,收到消息提示,他到了。
走出小区门,便看见一辆日产商务车。
司机下车给她拉门,她还有点不好意思,道了谢才上车。
旁边的路温纶也穿连帽卫衣,工装裤和一双板鞋。
“你不冷啊。”他瞥见她百褶裙与堆堆袜之间露出的一大截腿。
简觅夏不想承认,因为上次他们在班里讨论老师穿隐形丝袜很土,所以她最后没有穿。她说:“不冷。”
简觅夏认为自己和土没有丝毫关系,甚至到了画室,看见女孩们清爽的穿着也没有觉得自己有问题。
可直到看见龙襄,那一身西太后、 川久保玲的衣饰,简觅夏顿觉自己是西元前来的。
非要说差距,好比《Vogue》特刊和《ViVi昕薇》。
-完-
第七章
◎阿萨姆奶茶◎
简觅夏和路温纶下了车,就在院门口碰见了龙襄。
简觅夏站得有点远,只看见一抹背影,龙襄带着手里的烟盒一起离开了。
路温纶很愤怒,吵了好几句,没能让人回头。
看起来,他们最近频繁争执,路温纶仍旧一头撞上去。
简觅夏先进了画室,和老师打过招呼了,在靠边的位子坐下。路温纶耽误了一会儿才进来,随意坐在简觅夏旁边的矮板凳上。
看她已经起框架打型了,路温纶从画筒里取出素描纸,用胶带固定在画架上,拿起铅笔。
“怎么了吗?”简觅夏轻声问。
“哦,龙襄。”路温纶顿了顿,“我妈她干妈。”
简觅夏恍然大悟,怪不得路温纶之前说什么妹妹、欠人家的。路家出事,应该也波及到了龙襄家里。
“她……不是比我们大一届吗?”简觅夏莫名补充,“在篮球场看到过她。”
“嗯,就小我几个月,读书早。”
简觅夏原以为路温纶不想说,没料想他蛮坦诚,“我初中有半年没读书,留了一级。”
路温纶似乎不想称呼龙襄为妹妹,自然,旁边的人也只当他们发小。
“没怎么,”路温纶想起来回答问题,“她爱学学不学玩去吧。”
简觅夏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把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的静物上。
来之前,简觅夏在网上查过北京画室的资料,看起来都奔着艺考去,很专业。但来的这个画室开在胡同院儿里,规模没有想象中大,开办的是一个退休教授,一些毕业学生来当辅导老师。
外边院子树木参天,累起一层一层的架子上养着盆栽草木,大大小小都有。
简觅夏以前的画室氛围也这么松散,虽是爬满爬山虎的红砖墙,南方风情的绿意盎然。他们画石膏或静物,也是屋子里放一个矮桌台,打一两束光,学生围绕着坐,边画边闲聊。
他们不是临届艺考生,都被视为爱好者。老师一般不会巡查,等时间差不多了再过来看。
画室的要求和之前差不多,用施耐德铅笔,和一种像橡皮泥的可塑橡皮。画素描的铅笔或炭笔只能用美工刀削,要削得尖长、足够用一阵,且不易折断。简觅夏提前准备好了铅笔,各种型号都有。
画室老师询问了简觅夏学过的内容,想看她的程度,便让她试着画静物素描。今天的静物有玻璃酒瓶、木盘和一盘苹果、橘子、葡萄串。地下铺暗绿布。灯光从右上方打过来,一层一层阴影投下来,不简单。
简觅夏画得有点慢,她想耐心一点,把线条打细腻些,让明暗变化更丰富。
画画时人容易沉浸,等胳膊泛酸了,她停下来。
只听旁人刷刷铅笔划纸,一看才发现,几样东西都画上了,但线条粗糙、狂躁。
该深的深不下去,要亮的便亮不起来,玻璃瓶反光、葡萄光下的透亮统统没有。基础练习除了造型,讲究一个灰度明暗的分寸。路温纶压根儿就没这个概念似的。
看得出是画一段时间的,基本功都有。他是不想画。
“你学多久了?”简觅夏问。
“上学期,应该是暑假。”
“以为你学很早。”
“小时候学着玩儿不算啊。”
“老师不会按程度分班吗?”
路温纶顿笔,“你想说什么。”
“没有,就是,”简觅夏“是”不出个所以然,作罢。
已经有同学主动拿画儿去给老师看了,简觅夏用橡皮擦去手掌侧不小心按出来的铅印,说:“我去给老师看看。”
路温纶取下画,也去。
简觅夏觉得这哥挺不容辩驳的,便没劝他再画一画。
外边一间屋摆着钢琴,好玩的小孩弹了几个音符。老教授端壶搪瓷茶杯在旁边看着,让更贴近时下艺考审美的青年老师帮学生改画。
路温纶走过去,他笑呵呵问:“跟小襄儿吵架了?”
“您真是。”路温纶想说哪壶不开提哪壶。
“学生逃课,您就让人这么走了。”
老教授喝了口茶:“‘无可寄托者,用心燥也。’语文课学过吧?”
简觅夏排到辅导老师跟前,用心看老师改画。她的程度在老师们预想之外,但也有些偏差了的坏习惯,像基础排线
老师叮嘱说,及时改过来就是了,还有时间。然后拿了两本历年考卷画册,让简觅夏买来多临摹。
同学们都站旁边,听老师挨个点评,多学点东西。简觅夏也一样,到旁边等老师评路温纶的画。
老教授拦住了,说:“你下周交两张临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