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搅了,请问您就是茶农?”景庭开口道。
第31章 第三十幕
中年男子转过身,长相俊秀,英气逼人。哪是茶农?应是一儒雅之人。
他伸手让景庭入座,自己做在旁边;男子坐下后说道:“客官可是想问碧螺春和毛尖儿哪种茶更好?”
景庭点点头,男子继续说道:“在我看来他们二者没有可比性,五月风景不同都美。”
景庭笑了笑:“老师傅,我虽算不得行家,可这两种茶却是心头喜爱。紫阳毛尖、汉中仙毫,都是茶中圣品。但我手中这两种茶,却并非这两地所处;不知老师傅可有此二种茶?我高价购买。”
中年男子,眼睛发亮说道:“此二茶倒是闻名了些,实则不如您手中的茶,客官可回去尝试一下,如若不好,拿来便是;我分文不取?这碧螺春与毛尖儿可混喝;味道可是垂涎三尺。”
景庭感觉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笑道:“不瞒老师傅,我也甚喜这口。”
中年男子站起来与景庭二人伸出右手紧紧相握:“同志,终于等到你了!”
“老师傅,红桃Q被抓了”景庭落寞到。
中年男子点头:“嗯,我知道。国内时局紧张,此后我们见面更需小心;今天见你,是有消息要传达于你。”
“什么消息?”
“雄鹰,你的上线已到位,代号‘露雪’;之后她会想办法与你单线联系。我这里只是个驿站,此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来找我。有任何问题我会想办法联系你,你可以叫我十三叔;此地不宜久留,你该走了。”
十三叔将墙上挂着的大挂钟挪开,取出一张纸,递给景庭。这是新波段与密码,你拿好。此地不便多呆,从后门赶快走。”景庭与他握手离开。
二次郎死后,日本派来了新的驻华代表藤野。和二次郎相比,此人心思缜密,极其狡诈。他从不相信任何人,即便对身边可靠之人,也会藏些防备心。
自藤野来华之后,刘清远生意做得极其艰辛。藤野一方面利用他赚钱,巩固在华势力,一方面又对他怀有猜忌之心,刘清远为此非常头痛。
与刘清远相比景庭反而好很多。藤野来中国是景庭接的机,究其原因藤野的干女儿晴子,与景庭在英国是非常要好的关系,相处十分融洽。有了晴子这层关系,与藤野相处轻松了很多。藤野虽有猜忌之心,但也极为欣赏景庭。
一日,景庭收到了‘露雪’的电报。只有几个字;‘小心藤野,想办法控制刘清远。’
这份密报看起来只有几个字,却字字有力。刘家势力这几年发展很快,再加上他现在为日本人做事,哪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他将酒柜上的葡萄酒拿下来,优雅倒进高脚杯中,晃着杯中流动的液体,陷入沉思... ...
刘家破产的消息顷刻间在商界传开,藤野大发雷霆。原因是刘清远替藤野从国外带回来的一批新式火药,刚到上海不久,便被暗度陈仓;这批武器是日本人花了高价从他国购买。为了赢得这个机会,取得藤野的信任;刘家也几乎将整个生家垫了进去;藤野甚至对天皇夸下了海口,一定安全送回日本。
刘清远喜滋滋拿货去向藤野交差,打开之后却发现装的全是石头,藤野大发雷霆;这批火药是天皇亲自指定的,最终要通过中国送到日本;如若处理不好,便要断了性命。藤野怒不可视,扬言要杀了刘清远。刘清远得此消息,悄悄躲了起来;第二天便下落不明。
这个消息传到漆雕公馆的时候,景庭正在吃早饭。此时他满脑瓜想着‘露雪’到底是谁?此人景庭从未见过,但行事风格却像极了红桃Q;干净利索从不拖泥带水。
他甚至怀疑过或许他们可能是同一人。可如果是同一人,那死的到底是谁?如果不是同一人,为什么行事风格会如此相似。他甚至在冥冥中可以感觉到,此人正在暗中悄悄观察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32章 第三十一幕
藤野被劫的那批货,幕后操作者正是漆雕景庭;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劫取火药本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但出乎意料的顺利,不由让人怀疑日本人内部有我方内应,或日本人故意放水要抓大鱼;为此景庭安静了一阵子,但丝毫没有人为此事来找他。
景庭判断自己处于安全范围后,他将劫取的一小部分故意在藤野无法向日本天皇交代时,拿出来作为帮助送给了藤野。自此,景庭在藤野心中拥有了不能撼动的位置。通过藤野,他掌握了不少日本密函;后期陆续输送给组,;多次帮助组织转危为安。他与‘露雪’虽从未见面,配合却十分默契。两人之间共同完成的任务堪称‘天衣无缝’。这样的默契,越发让他对他感到好奇;但这样的相惜之情,却要极力克制;太亲密的关系,往往会让两个人走向死亡。因为他们之间随时有可能为对方牺牲,一个人要带着两个人的信仰,坚持等到胜利的那天;这便是他们的道路。
最近,日本机密信息频繁被人泄露,藤野极为恼火;经历了上次的抢劫案,天皇对藤野的信任已大不如初,再加上这次信息泄露,藤野几乎只能自尽来表忠心。他必须尽快找到暗藏内部的泄露者,以此提高在日军中的威望。藤野再次将视线转向逃逸之犯——刘清远。他开始大范围搜捕刘清远,甚至设置了悬赏;狡兔有三窟,更何况上海刘家。就在藤野追捕无望,准备放弃刘清远时,景庭收到了一份匿名信;信上留了时间和地址,最后有一行小字:‘独自前往,否则我将毁掉一切;你想知道的秘密,将永远被尘封。’景庭认出这是刘清远的字,不管刘清远要做什么,将死之人,狗急跳墙;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自他回来后,大家身上都背负了很多秘密;就连单纯无害的诗音,竟然也变成了军统的人;这个世界在他离开的那几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二天,他按照指定的时间、地点赴约刘清远。在一个破旧的仓库前,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碰到老熟人——蔺诗音。
二人看到对方都有些诧异,又同时将这份惊讶压了下来。此刻站在景庭面前的诗音足够冷静、足够冷酷。
自上次景庭发现她身份后,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景庭想起刚回国时她的样子,那时的她,将自己伪装的如同五年前单纯;若非他身份特殊,洞察能力很强,或许自己一辈子都会被伪装的她所蒙蔽。他想,此刻的她应是最真实的;眼中没有柔弱,满眼的坚韧和坦然;这才是一个女军人该有的样子。二人相互点头,挥挥手中的信,一同朝仓库走去。
二人合力推开沉重的仓库门,掀起地上的尘土。仓库内非常黑,他们走进去还未适应这样的黑暗时,身后‘砰’的一声门已自动关上。当眼睛适应了周围环境,他们尝试向前挪动。
这是一个废旧的仓库,里边被一个个隔断隔开着,之前应是用来储存不同种类的物品;他们摸索走动,左右查看,并试图绕开地上的一切杂物;长时间的训练与作战经验告诉他们,这里的一切东西都有可能触发机关,而让他们丧命。
二人走了不知多长时间,直到视线再也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他们停了下来。他们将自身敏锐度提到了最高点,并做好了作战准备。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了枪声,两人迅速躲起来,拿出早已握在手中的枪;两发、三发不间断的子弹从诗音身边擦过,显然躲在暗处的敌人并不打算直接杀了他们,而是在为他们营造恐惧氛围,躲在暗处看着他们恐慌,他在与他们玩游戏。
景庭明白刘清远的意图,他果断将身旁诗音拉到自己身后;诗音吓了一跳准备开枪,听见身前景庭喊道:“刘清远,我知道是你;你让我们来,我们按照你的要求过来了;可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难不成要与我们捉迷藏?相信我,即使我闭上眼也能根据你的气息判断你的位置,同窗一场,刀枪无眼,何必如此?”
这时,仓库灯突然啪啪啪开始亮起来,没几分钟照亮了整个仓库,让人无所遁形。景庭与诗音将手挡在眼睛上,待适应光线后,开始打量这间仓库;果然很大,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二楼传来拍手声,二人抬头刘清远出现在二楼。
第33章 第三十二幕
他穿着极为落魄带着一丝狼狈:“想你漆雕家也是上海名门望族,老同学一场,何必说的这么难听。这些天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藤野那批货,我事事倾力就怕出现闪失,可终究还是出了差错。这件事我对其他人都没有提过,除了你。漆雕景庭是我大意,我以为我们是一条路子,可没想到,呵、是我愚蠢啊。
老人常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蔺诗音在我心里,你是一个那么柔弱的女子,我是真的喜欢你;可万万没想到,你接近我的目的也是为了那批武器,甚至为此要杀了我;我们几个加上曼曼,我一直认为最聪明的是景庭,最单纯的是你;可如今我才发现,原来最聪明的是你,最傻的却是曼曼;蔺诗音你不配!
我自知自己为日本人作孽,罪孽深重;可当初回国真的是为了救国,只是时局逼迫不得而为。
你们说我自私、无耻、替日本人卖命,可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日本的猖狂是暂时的,胜利终将属于中国。你们骂我也好、打我也罢、但我刘清远知道自己对得起周围所有人!而你,漆雕景庭、你对得起谁?我告诉你,你既对不起刘曼也对不起蔺诗音!
当年你得到了蔺诗音,为什么又出了国?你可知你走之后,蔺家与漆雕家掀起多大的风浪?你走后,所有的灾难都由这个女人替你扛了下来。蔺诗音你傻不傻,这样的男人你也要!
漆雕景庭,回国这么长时间,我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等你来问我,可你对她却只字未提。我的妹妹刘曼,当年为了去英国找你,死在了一场海啸中。她死了、她死了!
漆雕景庭,她是那么喜欢你,为了去找你,甚至众叛亲离;而你,你回来这么长时间,却从未关心过她;我替她不值!漆雕景庭你扪心自问、你对的起谁?”刘清远愤怒道。
景庭被刘清远这番话,震惊的无以复加。他知道蔺诗音自己独自面对了一切,也知取消婚约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真的从未问过,诗音为什么做了军统的人,他也从未问过。
刘曼居然死了,她死了!他回来一心扑在救国、对付日本人;不是没有想到过刘曼,但有刘清远这个哥哥在,又是刘家的小姐,能有什么事;更何况他心里爱的是谁,他清楚;又何必要去招惹其它女人。可时隔五年回来,却从未想过为什么一直没有见过她,虽不是刻意疏忽,但对于旧识来讲,是不是真的过分了些?或许,这许许多多的灾难... ...,都是因他而起。
“我知道自己今天必死无疑,可我死也得拉个垫背的,漆雕景庭你最合适;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陪着我下去见曼曼吧,她太孤独了。”刘清远举起枪,指向景庭胸口。
诗音看着依然沉浸在痛苦中的景庭,暗叫不好。她握紧□□,偷偷上膛;千钧一发之际,朝刘清远子弹打过去,两颗子弹相撞,改变了路径,这才救了景庭一命。
“漆雕景庭你给我清醒一点,现在不是痛苦的时候;刘曼坐船那天,英日为了争夺海上物资,掀起了海战;刘曼成了无辜受害者,要怪就怪日本和英国,和你无关。我的事更不用你忧伤,当初是我决定让你出国的,是我主动扛起了一切,你忘了吗?醒一醒!”诗音大喊,景庭这才回过神。
刘清远看着被打飞的子弹,不可思议望向诗音:“你是狙击者!”
被诗音从自责中摇醒的景庭同样震惊,能将子弹打飞,岂是一般军人。
刘清远望向景庭:“我知你是军统的人,却从未想过你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狙击者。蔺诗音,即便是军统,也不会傻到将狙击者当做侦查科要员来使用;或者军统根本就不知道你是狙击者,蔺诗音,你到底是谁的人?还有你、漆雕景庭,你又是谁的人?
啧啧,不过大家都要死了,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我现在不感兴趣了。蔺诗音,本来想放你一马,可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都陪着我进阴曹地府吧,陪陪我的曼曼。”
诗音突然抬头,双眼直视刘清远:“刘清远,临死之前,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你说,满足你。”
“刘清远,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爱的是我,还是刘曼?”
“我... ...”
“刘清远,你爱的并不是我,是刘曼。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其实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刘曼;你说你喜欢我、想娶我,其实只是为了让景庭与你妹妹在一起;自刘曼死后,你就变了。以前的你,即便与景庭争锋相对,也有自己的原则和方式。但自那以后你事事按照景庭的方式处理问题,你急切想取代他,不管刘曼是不是能看得见。”诗音打断刘清远的话说道。
“你胡说!她是我的妹妹”
“刘清远,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爱的是谁,是刘曼还是我!”诗音声音洪亮而严肃。
“我...”刘清远这时突然说不出一句话。他哈哈大笑起来,站在二楼扶着扶梯,仰天大笑。
“是!我是喜欢自己的妹妹,怎么了!我爱她,怎么了!她从小委曲求全,虽是刘家唯一的女儿,却没享受过一天刘家小姐的生活。她心高气傲、要强,事事想做到最好;可她却遇见了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她现在还活着,我爱的女人还活着;即便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却可以守护她、天天看着她;至少她还活着!可因为你们,她死了,她死了一切就都变了。”
刘清远突然狠狠按下墙上的按钮,他是要毁了这里;景庭猜到了他的计划,他拉着诗音躲开刘清远紧追其后的枪声,快速往外跑;他甚至清晰听到了无数秒表的声音,‘嘀嗒、嘀嗒’是定时炸弹!
还好这个仓库虽然足够大,但结构却相当简单;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冲,试图冲出仓库。‘近了、更近了,马上到门口了,门、门打不开’秒表声此起彼伏,刘清远不知道在这个仓库中放了几个炸弹。
诗音抬头,看见左墙的上方有一扇窗户,那扇窗户极小、极小,但好在没有东西遮挡;她拉着景庭朝窗户跑去,跑到窗前说道:“你先出去,再拉我出去。”
“不,你先出去,听我说... ...”景庭试图说服诗音。
“来不及了,再推三阻四,我们谁都出不去,快!”诗音喊道。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仓库尽头燃起熊熊烈火,景庭不再推脱,他利索一跳,用手钩住窗台,两脚借着墙壁,攀爬出去;他坐在窗台上将手递给诗音;二人从窗户逃出后,快速扫视一遍周围,不约而同朝山坡跑去;翻滚的过程中景庭用手小心护住诗音的头及腰,拉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