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跑回房间去,自己一个人哭了好久。其实后来,那被磕着的地方早就不疼了。
那以后,官岳就再也没见过她掉眼泪。
所以现在,她这副样子,让他觉得很陌生。
不仅陌生,而且慌张。
他想开口安慰她时,她已经收住了,一点机会也不给。
“马上就不是了,等我们签了字,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他最不喜欢听她说这样的话,脸色越发难看。
“我没同意。”
“那你也没反对啊,我说要去离婚,你真的和我去了,不是吗?”
这让他无理可说。
“我现在反对,你觉得行不行?”他靠近她一步,伸手将她拢进怀里,拥住她的肩,“我不想离婚,不想和你离婚。”
井初身形小,在他怀里时甚至够不到他的下巴。
这是她上学时就想过的场景。她第一眼见到官岳,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关于一见钟情,她深刻体会过了。从那一年算起来,她喜欢他已经九年了。
暗恋是最苦的,官岳这样的男生,总有很多女孩儿喜欢,像她这样在暗处的也许不少。
可是谈了恋爱,结了婚,好像也并不比暗恋快乐很多。
他也没有很快乐,如果他快乐的话,应该可以从言行里看出来。
这让她觉得官岳离开她,能够发展得更好,成为更优秀的人。因为他的工作那样忙,她帮不上什么,还每天与他闹矛盾,耗费他的精力。
当然,她也觉得,他们越来越不合适了。
她并不能忍受不公开,她不喜欢装得和他不熟悉。她想要不言表也能感受到的,张扬的爱意和偏袒。
但只有在情动时,她才能感受到他应该是爱她的。至于偏袒,从未有过。
好像,只是多了一个身份而已。
“你让我以为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她的双手垂在身侧,“我知道,是我闹得多了,你就觉得我都在开玩笑。我现在不和你闹了。”
“你告诉我,因为什么?”
“我们不合适。”
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就是这三个字。
他松开她,眼底阴霾重重,“不合适你能跟着我六年?”
“七年之痒听过没有?我这个人不好,受不住了。”
“受不住什么?你跟我说,别总是做哑巴行不行?”
她思索着该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说不出。
她受不了的小事,都是他没办法的。
“你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比如禄佳。
那个姑娘多好,他和禄佳在一起时,让旁人都羡慕,尤其是让她羡慕。
这多奇怪,她才是他的妻子,为什么会羡慕他和别人的关系。
“你每天都在想这个?”
官岳眼下的阴影微颤。
“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可能早就没有感情了,你和我搭伙过日子。我不在你家里这么多天,你应该也适应的。你也可以不联系我,你的生活节奏其实和我没有关系……”
她话里每个字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今天的酒太烈了,惹得他头疼。
什么搭伙过日子,你家,没有关系的。怎么有这样的人呢,不骂人也能把人伤透。
在她心里这样,也没有必要互相折磨了。
“我们不说了,不说了好不好。离了吧。”
井初抬眸望向他,抓紧了衣领。
“我去附近的宾馆住一晚上,不麻烦你给我喊代驾了。”
浓重的夜色里,他的背影遥远。
寒冷的门边有一盆枯死的郁金香,在风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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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
“嗯,要搬走。”
几个人沉默着,气氛有点压抑。
井初笑起来,咳了两声,“搬到新区去啦,你们放心,不会失业的!”
骆乔翻了个大白眼,“有些女的,就喜欢制造恐慌。”
“那这儿呢?咱们装修得这么漂亮,要卖给别人吗?”耿辛环视一圈,觉得好可惜。
“都不用了,还占着也不好,倒不如卖了。”
“卖多少啊准备?”
井初一副满意的样子,故作神秘,“老娘我有远见,在这儿买了这块地,现在我把它卖了,挣的可少不了。”
“涨不涨工资啊?”助理很期待。
“你姐有那么大方吗?”井初问她。
助理一脸失望地去收拾东西了。
大家各忙各的去,井初也有事要忙。
官岳今天好不容易有空,她得和他到民政局去。
约的时间是十点,他迟到了半小时。
“临时开会。”他这么解释。
“噢。”
厅里人挺多,他们坐在一旁等着。
还是有点尴尬的,就像他们并不是熟人。
直到领完证,他们都没再说什么。
离婚协议也公正,该谁谁的。
三年像虚晃过去一样,开始得敷衍,结束得陌生。
井初曾经幻想过的婚礼,直到他们分开也没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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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官岳终于亲上了亲上了猜猜骆哥上不上位
第15章 酒馆
搬到新区以后,就见不到官岳了。
井初把工作排得很满,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
推掉的工作里,很大部分来自秀场。
虽然不清楚每一场秀里都有哪些设计师出席,但是都一棒子打死。
“奇了怪了,白给的资源不要。”骆乔暗暗吐槽着,又给她处理一封邮件。
耿辛叠着手臂摇脑袋,“你是不是跟秀场有仇?”
她随口问的一句,让井初有点紧张。
“没有啦,这太费时间了。”她解释。
“Rita跟你关系不够硬?”
“哎呀……这事儿讲你情我愿,你情我愿嘛。”
“出外景了,赶紧走啦!”助理背着个大包,在门外跳来跳去地收拾东西。
春天正在来临,不需要厚重的外套,中年人也不穿秋裤了。
就是春眠不觉晓,大家都很困。
井初在车里打的哈欠连天,连眼泪都横流。
“一天睡四五个小时,你有点自知之明吧,奔三了,不是小年轻了。”耿辛说着,也捂起嘴打了个大哈欠。
骆乔把纸巾按在她眼上,防止她的眼泪花了粉底。
“等我赚够了钱,在新区买了房子,一定好好休息。”井初说。
“真的啊?”骆乔显然不信,他可不觉得她这样大把时间地工作是单纯为了赚钱。
井初没回答,闭上眼睡觉了。
“你看这人,哎。”他摇摇头。
拍摄点在山里,几个男人扛着设备爬山都累得要死,到山上后随意找了几个大石头坐下去。
耿辛高中的时候体育差点没过,爬这山爬得想哭。
等到骆乔放下设备来找她时,她就忍不住抱着他哭起来,“太累了啊……”
骆乔拍拍她的背,低声安慰着,觉得好笑又心疼。
井初给他们拍了张合照,多好看。
模特也体力不支,休息了好久才开始拍摄。
山里的蚊子被养得好,嗡嗡叫个不停,飞来飞去,大家都被咬了好几个大包。
“要不是品牌方给的钱多,才不搞这个呢。”模特抱怨着赶蚊子。
井初安慰她,“马上就好啦,再忍一忍。”
结束后,模特逃一样走了。
“小姑娘娇弱的……”骆乔老气横秋地摇晃着头,转头看见井初脸上的一个大蚊子包,“哈哈,大蚊子包。”
井初翻了个大白眼,“真欠。”
回到车上,她开始莫名地难过。
官岳以前也嘲笑过她的脸被蚊子叮了个大包,骆乔刚才那语气,简直和官岳一模一样。
她转头看着窗外的景,架起ccd咔嚓拍了一张。
今天是第104天,是春天。
都三个多月没见了,他那张脸还是清晰得很啊。
“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啊?给我抛个花球吧。”她问说。
要是交个新男朋友,是不是能释怀。
“我倒想结,她非得等她哥回国,听说得半年呢,半年啊!”
“没事儿,省得人家说你们闪婚。”井初说。
耿辛对骆乔的不满也有耐心,摸摸他的头发,“就半年,我又不会跑了。”
“好,好。——哎井初,你要是想找对象,我哥不好吗?”
她撇撇嘴,“我不行,心理困难。”
她从没想过和骆垣发生点什么,见到他的第一眼没有这样的想法,就永远不会有。
况且,她小时候当他是亲哥哥呢。
“那,上次你拍的那男模特呢?他对你不也有意思吗?还有隔壁工作室的那男人,也年轻有为的啊。”
“额……”
他说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那男模特加了她微信就想约炮,隔壁的男老板说起话来油腻得要死,一口一个女人女人,没礼貌的家伙。
“你不膈应啊?”她收起相机。
“你要是跟我哥在一块儿,指定没这些事,他肯定给你搞个大公开。”
“算了算了!”她哭丧着脸,在手机上刷起帅哥。
这脸,这些脸。
没有官岳一半帅。
她觉得真太好笑了,一想到自己主动提了分开又这样后悔。
但是,他离开了她,工作一定更轻松些,日子也会顺风顺水。
他会有新的生活的,new life,一定。
她对着手机笑起来,旁边的两人以为她在犯花痴,怎么花痴起来还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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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岳,准备走啊?”Rita在后边用英文喊着官岳。
官岳顿住步子,鞋尖一转,迈步过去。
“有事吗,Rita?”
“我这一周在国内两场秀,她全都推了,她说太忙了。”
“怎么了。”
他也发现了,最近的秀场里都见不到井初,这回时装周她也没来。但他只是象征性地问问,其实大概猜到,那丫头干嘛了。
要避着他,八成这样。
“你有见到她吗?我婚礼那天她都没来,我也不好问,怕她不方便说。”
“你都见不到,别说我了。”
Rita叹了叹气,“我以为你们挺熟的呢。”
官岳沉下眸。
熟是挺熟,亲过嘴上过床,还领了本离婚证。
“行啦,你忙你的吧,我和Alva走了,下次见。”
“下次见。”
两个人挽手走远,让官岳想起以前,井初闲在家里的时候,会给他开门,把他的外套挂起来,还会挽住他的手臂让他猜猜今天吃什么。
她最近,有那么忙么。
她四个多月不在家,那房子里冷冷清清的,厨房都积了灰。
虽然他不会做饭,但就是要给家里留那些厨具——万一她哪天就回来了。
这想法,在几年前,他认为自己不会有。
好马不吃回头草,官岳觉得这很正确。他辛苦画出来的图纸,被别人碰了一笔他都不愿意再要。
结婚前他们分手过,可是又和好,这是他从没想过的。
唉,他真的有很喜欢过她。怎么好像在她眼里,这都不存在了。
西裤里的手机振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看,是大学同学。
“喂,官岳,咱明天同学聚会,你有空吗?”
“有空。”
明天有空,空得很,一天都没行程。
可惜那丫头享受不到了。
“好嘞,明晚上八点,安布岛。”
“嗯。”
大学同学难聚在一起,一个系里四五十个人,到了二十多个。
“岳哥!”卓迁朝入口招手。
这酒馆挺偏僻,开在小巷子里,官岳找了半天。
卓迁给官岳开了瓶酒,送到他面前。
音乐悠哉悠哉地放着,空气里有酒馆特别的酒精味。
“哥,隔壁间儿就是英语系的,美女忒多!”
他正说着,门口的铃铛叮铃一响,又进来一个姑娘。
井初找包间的时候,眼一瞥就看到官岳,他手里拿着杯酒。
什么人,车还停外边呢就贪酒喝,待会儿肯定回不去。
“哎呀呀,看见没?那叫什么来着?是不是叫那个,那个井初?”
“在座谁没有女朋友啊,上去要个微信?”
官岳盯着杯里的酒,说,“别去。”
“怎么呀?”
“合作过,脾气不好。”
“乱说,你问哪个model不说她脾气好?”
“你是设计师,不是model。”
“你搞反向销售?我就要去。”
卓迁自信满满地跑过去,灰头土脸地回来。
“靠,她说不给,就俩字,我十句她应一句!兄弟们,我是不是魅力变小了?”
官岳往沙发上一靠,眼下是独自的满意。
做得好。
“宝贝儿!刚刚找你那个是卓迁吧?设计学院的……”
“我不知道。”井初摇摇头,放下包。
“没劲儿,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家还以为你喜欢女的。”
“井初迟到了啊,来罚酒!”
“哎呀……我开车来的,待会儿开不回去了得。”
她说这话掐了嗓子,语调慢悠悠的,惹人发笑。
“好好,赖皮蛋。”
整场下来她们醉的醉,倒的倒,有被男朋友接走的,有被家人接走的。井初陪着她们一个个走完,最后起身准备离开。
这群酒鬼,以后还是得悠着点啊。
结完账出了店门,遇见了官岳。
“井初。”
“怎么了,你不走吗?”
他今天穿得休闲,上身是件宽松的毛衣,像个高中生。高中生怎么能喝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