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贪图他怀抱的温暖,而是,她不知道接下来怎么面对他。
再一次在他面前失态。
“我好多了。”她手扶着头,没去看他:“你走吧。”
何晋深伸手去拉她,被她一把甩开。
面对她的喜怒不定,何晋深已经习以为常:“为什么突然又… … ”
他话还没说完,江穗月猛地转过身看他。
他被她脸上的表情震得说不出话。
满脸的恨意… …为什么?
江穗月知道自己毛病又犯了,那点自卑敏感的小情绪又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即便她顶替他的名额上了高等学府又如何,即便她在职场独挡一年风光无限又如何。她想要过上他的日子,想要复制他的人生轨迹,然而……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她都成为不了他。
他的手机又在震动。
她突兀地笑出声:“她还在酒店等你。”
他皱起眉。
江穗月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拿过那两个购物袋,还有未开封的粥,一并放到他跟前:“走。”
何晋深回味过来她那句话的意思,他眉头舒展,闲适地往床上一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误会了。”好一会,他才轻声道。
“你不用跟我解释。”
在很多方面,江穗月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但是在占有欲这一块,偶尔还是能给何晋深带来一点惊喜的。
印象中他们吵得最凶的一次便是她怀疑他出轨。
那次说来荒唐,社团聚餐,好几个人喝醉了,他负责送那个师妹回宿舍,师妹的宿舍楼跟她是同一栋,他存了私心,想着能趁机见她一面,可就在宿舍楼前的小道,师妹突然表白。
何晋深正想拒绝,便看到江穗月站在不远处,一脸嘲讽地看着他。
昏暗的小道,孤男寡女,女生还一脸羞涩,那种场景确实很难解释清楚。
“分手,滚。”她气得口不择言。
何晋深原本想解释,可是看她气鼓鼓的模样可爱得紧,不忍心错过,于是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哄她。
到最后,见她认真了,他才一本正经地解释。
“我喜欢你吃醋的样子,要知道你这么爱吃醋,我愿意每天送不同的女生回宿舍。”他搂着她笑道。
可她一把推开他,一脸严肃:“如果哪天你真的出轨了,我不会挽留你,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强求。”
“我是东西?”他皱眉。
“一个意思。”
从回忆抽身,何晋深站起身,看到她单薄的背影,他的心突然抽抽地疼。
他缓缓地走到她身后,伸出手,圈住她:“她不是我女朋友。”
江穗月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身子瞬间变得僵硬。
“穗月… … ”他的声音变得喑哑:“你今晚… …吓到我了。”
他不在的那些日子,每一个冬天,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了解过,堕胎的后遗症之一就是怕冷,她刚刚在他怀里就像一块冷硬的冰块,他怎么捂也捂不热。大概半个钟后,她才逐渐恢复过来,他猜想,那是抗抑郁的药开始起作用。
“我很少这样。”她说。
“给我个机会,补偿你。”他说:“我确实内心有愧… … ”
“我说过了,帮荣达,就是在帮我。”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她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江穗月才低低叹了口气:“你会后悔的。”
“这么多年… … ”他的脸贴着她的头发:“我以为我很恨你,恨到这辈子都不想见你,可当我知道你在荣达的时候,我向上司申请,让我接手这个项目… … ”
“你今晚对我发脾气,误会我,是不是说明,你心里其实也有我?”他盯着她的脸,缓缓问道。
第23章
过分自大是许多男人的通病,何晋深不能幸免。
她不过表现出一点点醋意,他已经认定,她心里还有他。
江穗月有些想笑,但她忍住了。
给他编织一个美好的梦,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损失,甚至,还有利。
“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啊。”她说完,又自嘲一笑:“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怎么没从中得到点教训呢……”
何晋深想起前不久回江州时,周尧叮嘱过他,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可一贯理性的他,一遇到江穗月,便理智全无。
他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起。
“你还是回去吧。”江穗月瞥了他一眼,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何晋深一边接电话,一边拦住她拿酒杯的手。
“酒店你自己去,我这边有些事要处理,手机快没电了。”说完他便挂了电话,直接关机。
“你刚吃完药,不能喝酒。”他把高脚杯从她手中抽走,又解释道:“她是我在纽约的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要是想发生点什么,早就发生了… … ”
江穗月手肘撑着吧台,神情懒散,像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又像没有。
“认识很多年,就没想过在一起?”
他苦笑,摇头。
江穗月说不清此时自己是什么心情,讶异的同时,又隐隐心虚。
“为什么… …不找个女朋友?”她问。
他背对着她,望向窗外。
窗外又下起了雪,何晋深盯着雪景,沉声道:“没遇到特别喜欢的。”
“我知道… … ”她顿了顿:“你只是心结还没解开。”
他转过头看她,两人眼神交汇,彼此无言。
“如果我当初没走,你会把孩子留下来吗?”最终,何晋深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沉默半晌,才缓缓摇头:“不会。”
江穗月发现当她说完这两个字,他眼眶微红。
她一时不忍,然而理智占据了上风,她冷静分析:“一个是充满希望的前程,一个是让我失去自由的累赘,我猜,很多人都会做我这个选择。”
“我们可以结婚…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 ”
她打断他:“靠别人给,和自己争取,是不一样的。”
“我们原本可以拥有不一样的人生。”何晋深望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哀伤。
“如果那个孩子生下来,也许你会后悔,为什么刚毕业就要围着孩子转,终日柴米油盐,还去谈什么理想… … ”她说这话的时候始终带着笑。
她在笑他过于天真和理想。
可转念一想,对于他这种从小到大一帆风顺没经历过波折的天之骄子而言,他根本理解不了,那个孩子出现的时机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我不是责备你。”他叹了口气,哑声道。
“在这件事上,没有人可以责备我。”江穗月知道自己这话有些冷血,但她忍不住道。她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才又道:“不过你看,我也付出代价了。”
“我给你联系了一个新的心理医生,她就在东亭市。”何晋深说。
闻言,她微微一愣:“你用不着做这些事… … ”
“荣达的项目… … ”一说到荣达,他发现她神情一变,立即紧张了起来。
“有消息了?”
“嗯。”他说:“最迟后天,我们就回东亭市。”
江穗月露出了今晚第一次真诚的笑容:“谢谢。”
“有个附加条件。”
“你说。”
“我要住进你家。”
“什么?”她怀疑自己听茬了。
“我要住进你家,直到项目结束。”
她脸色大变,何晋深好整以暇看她:“当然你可以拒绝,那后天你一个人回去。”
面对他的耍赖,江穗月哭笑不得。
“公司给你安排了酒店,为什么要住我家?”
“酒店住不习惯。”他顿了顿:“还有,我想你需要有个人看着… … ”
“我说了,像今晚这种情况,很少发生。”
“你也需要有人监督你配合治疗。”他望向那装了半杯的红酒,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她的病一直没好,就她这消极的态度,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
江穗月还想再说什么,他一个眼神过来:“如果没问题,我就让助理订机票了。”
她闭紧了嘴。
在两人的对峙中,何晋深生平第一次占了上风。
当方绮敏得知何晋深的无理要求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何大帅哥这招绝啊!”
江穗月冷笑:“他这是明晃晃的职场潜规则。”
“那你怎么想的呢?”
“见招拆招吧,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把这尊佛请回荣达。”
“你为了荣达牺牲太多。”方绮敏顿了顿,又问道:“我听高谦明说,他邀请过你去方程视频… …就算你不想去,我想现在外面的企业任你挑,为什么非死咬住荣达不放呢?”
江穗月自然不能明说她跟贺闯私下的交易,四两拨千斤道:“我对荣达,就像你对宣美一样,现在让你贸然离开宣美,你同意吗?”
方绮敏苦笑:“可能真要被你说中了。”
“出什么事了?”
“还是冠名权这事儿… … ”她话还没说完,那头有男声响起。
江穗月一下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高谦明这个点怎么会在你身边?”
方绮敏见瞒不住了,干脆大方承认:“我们没走,现在正在一个温泉度假村… … ”
“你… …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方绮敏笑笑:“宣美还不至于让我出卖肉体。”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穗月道:“我是想让你做好安全措施。”
方绮敏噗嗤笑出声:“这点你放心… … ”
“你知道避孕套避孕概率只有70%吗?当初他全程戴套,我还是中招了。”
那头静默半晌,方绮敏幽幽问道:“所以这就是你喜欢让他们戴两个套的原因?”
江穗月选择不回答。
挂了电话,方绮敏起身,朝小客厅走去。
两人从下午做到现在,晚饭也没吃,高谦明让人送了一些吃的上来,方绮敏见着一桌子菜,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
吃完饭,他们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 …有什么事想让我帮忙的吗?”他突然问道。
他说这话时,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垂。
方绮敏闻言,直起身子,离他稍远了些:“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想要冠名权,也许我可以… … ”
她打断他,直直盯着他的脸:“所以你觉得,我跟你上床,就是为了拿到冠名权?”
“我只是觉得,如果这是你需要的… … ”
他的话再次被她打断,方绮敏猛地从沙发起身,开始穿衣服。
“高总… … ”她套上毛衣,拿过外套,边穿边对他道:“我想你误会了,成年男女,你情我愿,一夜情罢了… …我如果真想拿冠名权,直接去睡徐总不是更快捷?”
第24章
一出机场,空气中弥漫着工业废气的味道,能见度不足5米,天地间彷佛被一个巨大的病毒体笼罩,每走一步路都担心就此死去。
江穗月熟练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口罩,又递给了他一个。
何晋深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雾霾天,有些惊讶。
上了出租车,江穗月才把口罩摘下:“师傅,您慢点走,我们不赶时间。”
“怎么突然雾霾这么严重?”何晋深问道。
“每年都有这么几天。”江穗月瞥了他一眼:“我睡会,到了叫我。”
何晋深制止她:“别睡,你这会睡了,今晚又得失眠。”
她想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强打起精神,看向窗外。
窗外灰蒙蒙一片,行人戴着口罩,步履缓慢,每个人被烟雾裹挟,她觉得这像极了丧尸片里的场景。
“在这座城市待久了,有时候特别想逃。”她突然道。
何晋深咳了两声,显然他还没完全适应这种天气。
“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一开始来我也不适应。”她说:“不过总是人适应环境,又不能让环境适应人。”
“你喜欢这里吗?”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她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研究生刚毕业那会,我还下定决心永远不会到这里工作生活,这里空气不好,吃也吃不惯,房价一天一个价… … ”
“那为什么又回来了?”他问。
“因为贺闯。”她说完,顿了顿,去看他的表情。
果然,他沉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