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笑:“贺闯说,这座城市有100个缺点,但是有一个最大的优点,这里遍地是黄金。”
“ 20年前或许是,现在未必。”何晋深道。
“确实,我被他骗了。”
她说完,手机震动,真是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是贺闯的电话。
江穗月还没告诉他,她跟何晋深已经回东亭市。
“最近这边雾霾重,你这几天别回来。”他说道。
江穗月有些意外,想调侃两句,但是想到何晋深在,不太合适。
“我现在在回家路上。”她道。
“回来了?”
“嗯。”
“我去找你… …你多久到?”
“别。”江穗月余光瞥向一旁的男人,他侧过头看窗外,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我很累,想休息。”
“也好,休息好你打给我。”
车厢里恢复了安静,接下来这半程,谁也没说话。
平日里一小时的车程硬是走了两个钟才到。
到了她家,何晋深环顾四周,房子不大,目测不到90平,然而这种小面积还是分出了三个房间。客厅挺空旷,家具不多,当中最显眼的是那张墨绿色沙发,一看就很舒服。
“好好的酒店不住,非要占我一间房。”她给他拿了套全新的洗漱用品。
“你一个人住,为什么要买三房?”他不解。
“买房子也是要看运气的,刚好看中朝南,阳光足,不过缺点也很明显,房间的面积都特别小。”
前任房主是个初中教师,这套小房子住了一家五口,得知她买来自己一个人住,女主人露出艳羡的神情。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89平做三房算什么,四房也能给你搞出来。
“不习惯吧?”江穗月坐在沙发上,摸出烟盒,点燃香烟之前才想起家里多了个人,眼神询问他,得到许可后,她打开打火机:“国内现在行情就是这样,不像你在美国,一人一栋大house ?”
“那倒没你说的这么容易。”他道。
“你的房间在那儿… … ”她指向走廊尽头的房间:“有一间被我堆满了杂物,这间原本是书房,我一会收拾一下。”
他把行李箱放了进去,说是书房,其实就一张书桌,一个书架,一个榻榻米,以及两张瑜伽垫。
江穗月突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家里… …只有一张床。
“还得去买床。”她低叹。
工作日的家私城人很少,江穗月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心平气和地何晋深一起挑床。
“这张不行,一看就不结实,他一米九,这床才两米… … ”
何晋深听她跟销售扯皮,觉得挺有意思,自动站到她身后去,看她发挥。
“那您看看这张一米八乘两米二的。”销售介绍另一张。
“一米八的床房间放不下。”江穗月沉吟半晌,说道。
“那您要不考虑一下定制?”
“定制要多久?”
“马上过年了,工厂都要放假了,最快也要年后。”
江穗月转过身看他:“这么久,我看你还是住酒店更方便。”
“就定制吧。”何晋深没搭理她,直接对销售道。
他去付款,江穗月没跟他争,本来这床就是给他睡的,麻烦也是他惹出来的。
“那这半个月你怎么睡?”出了家私城,她问道。
“饿了,先吃饭。”他道。
她只好去开车。
“你的车呢?”车上,她问道。
“公司配的,现在应该在公司车库。”他道。
“我那小区停车位紧张… … ”
“那正好,我也不想开车,堵得没谱。”
“那你怎么上班?”
“这不还有你吗?”他对她笑笑。
“合着你住我的吃我的,我还得给你当免费司机。”江穗月被他气笑了。
“那也不是。”他拿出手机:“你给开个价,我一个月得付多少钱?”
她随口报了个数字,很快,他转了过来。
“不够再跟我说。”他道。
江穗月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他道。
“这么多年,这点你倒是一点也没变。”她嗤笑。
“彼此彼此。”
家私城最近的商圈是四海城,江穗月停好车,电梯缓缓往上,刚好到饭点,周围的白领出来觅食,很多餐厅座无虚席。
“这座城市永远这么多人吗?”何晋深有些无奈地问道。
“那倒不是… …每年过年这里就成了空城。”
“你每年都在这边过年?”
“有时候会出去旅行。”她说:“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这里。”
他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一丝寂寥。
“你呢?你之前过年回来过吗?”她问道。
“没有。”他摇头:“休息时间对不上。”
“你父母肯?”
“他们到纽约找过我几次。”
正说着话,终于找到一家看上去人没那么多的。
江穗月要了个包厢。
“两个人要包厢是不是太浪费?”他问。
“大厅里太吵。”
马上就是新年,包厢布置得挺有氛围,又是灯笼又是彩带,桌布都换上红色的。
何晋深刚落座,电话响了,他看了眼,起身接电话。
那头是母亲,问他今年过年是到三亚去,还是回江州?
何晋深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她正低头看菜单。
他脑子里突然浮现方才她提及一个人过年时的神情。
“等我这边忙完,到三亚找你们。”他沉吟道。
“你什么时候能过来?这么多年没陪我们吃过一顿年夜饭。”
他内心有愧,只好应下:“一定赶在大年三十晚前回去。”
母亲这才心满意足挂下电话。
江穗月听到“年夜饭” ,见他回来,便问道:“你父母?”
“嗯。”他坐下后:“他们在三亚… … ”
“挺好。”江穗月道。
江州冬长夏短,一到冬天,很多老人往南方跑。
“我今年会去三亚过年。”他目光灼灼看向她,说道。
“嗯。”她依旧头也没抬,盯着菜单看。
“你跟我一起去吗?”
江穗月闻言,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换个环境散散心,对你的病情有帮助。”
“你们一家子过年,我去凑什么热闹。”
何晋深想起那件未送出去的橘色波点泳衣。
“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我不会去的。”江穗月心情有些复杂,她想起曾经那些玩笑话。
她喜欢海,一直憧憬着去看海,何晋深曾开玩笑说毕业了就去三亚定居,她觉得荒唐,可他一本正经。
“只要有你在,我去哪里都可以。”他曾这样说过。
第25章
周曼宁初见何晋深,是在一个华人留学生聚会上。
那晚她估计是全场年龄最小的,其他人要么研究生要么博士,就她一个刚上大一。
她是跟她哥出去见世面的,原本以为能遇到几个大牛,结果就是一群互相吹捧跟攀比的牛鬼蛇神。
当她准备离开时,她看到了何晋深。
何晋深的样貌无疑是全场最出色的,且他身高出众,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跟老外相比一点也不逊色。
人都是视觉动物,周曼宁不可避免地见色起意。
所有人都忙着应酬拉关系,就他一个人静静喝酒,周曼宁走到他身边,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以为会遭拒绝,没想到他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他们接触并不深,因为刚出餐厅,他就跟她道别。
事后,何晋深告诉她,他是被朋友拉去的,一直没找到理由离开,碰巧她给他提供了机会。
回到家,周曼宁问他哥认不认识何晋深。
“认识,但不熟。”周世铭道。
“介绍我认识。”她笑着央求他。
“想干什么?”
“他好帅… … ”
留学生圈子就那么小,所有人多多少少有几个共同好友,要深入了解一个人并不难。
“你别惦记着他了。”某天,周世铭告诉她:“他不喜欢女人,估计是gay 。”
“怎么会,看着一点儿也不像。”
“我听说有好几个女生跟他表白,还有一些特别hot的… …男生抗拒不了的那种,他全部拒绝了。”
周曼宁为此沮丧了好些天。
再后来,她家有一间房子出租,那么碰巧,租客是何晋深。
周曼宁熄灭了的热情又一次被点燃。
他的生活很单调,学校跟公寓两点一线,偶尔会参加几个朋友聚餐,但很少,多数时候还是自己一个人待着。
有一回周末,周曼宁从学校回家,见他在厨房煮面,于是凑近他问道:“我怎么没见你戴戒指?”
“什么?”
“外面都在传你不近女色,我猜你应该是在国内结婚了。”她咬了口苹果,笑道。
“没有。”他捞起面,淡淡道。
“没结婚啊?”
他对她笑了笑:“外面是在传我喜欢男人吧。”
周曼宁朝他眨了眨眼:“原来你知道啊。”
他拿起一碗面到餐桌,周曼宁在他对面坐下。
“那你真喜欢男人吗?”
他闻言,笑出了声:“不喜欢。”
她心里高兴,脱口而出:“那我可以追你吗?”
他放下筷子,正色道:“你喜欢我什么?”
“长得好看… … ”周曼宁笑笑:“而且我觉得你这人… …挺特别的。”
他的学校不错,长相也好,但是从来不骄不躁,不像其他人,跟孔雀一样喜欢到处炫。
内敛的帅哥,这是何晋深给周曼宁的第一印象。
他当然不会搭理她的告白,可是周曼宁不死心。
她的认真连周世铭也察觉到了,劝她:“搞不好他在国内有女朋友,你别上赶着讨人嫌。”
“他说过他没有。”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周曼宁心里一咯噔,这个她倒是从来没问过。
于是她跑去问何晋深:“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怎么不考虑一下跟我在一起?”
“我不打算谈恋爱。”也许是她逼急了,他再次强调。
“谈恋爱有什么不好,你一个人在外面,不会觉得孤独吗?你看我们现在住一起,每天见面,又都是同个人种,说一样的话。我长得也不差吧,性格也讨喜,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呢?”
“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没想到这时间一浪费就是好多年。
几年后,周曼宁才从他口中得知,原来国内真有个女人住在他心里,一直没离开过。
那次她偷偷溜进了他的房间,碰巧他喝醉了酒。
周曼宁看到他神情痛苦,蜷缩成一团,嘴里一直在喊“岁月” 。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失态的何晋深,他不再是那个对任何事都兴趣寥寥的高大男人,原来他也有血有肉,会痛苦,会失控。
隔天他醒来,她问:“岁月是谁?”
他脸色大变,将她赶出了房间。
后来,任由她怎么问,他都不愿提起那个叫“岁月”的人。
她对他死缠烂打了许多年,以为就快要开花结果,谁知道不久前,他一声不响就回了国。
周曼宁缓缓起身,下午3点,宿醉的头疼得厉害,洗漱完,她给何晋深打了个电话,那头没人接。
她不死心,再打,这回接了。
“你跑哪里去了?”她语气带点委屈。
“我回东亭市了。”他道。
“你是不是又见到那个叫岁月的女人了?”过了好一会,她轻声问。
问完她立即后悔了。
那头静默半晌,等于是默认了。
“那我们的协议… …无效了?”周曼宁像泄了气的气球,她烦闷异常,却还要强忍住痛苦问道。
“曼宁,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去死。”
被挂了电话,何晋深并不恼,他将手机放回口袋,走进会议室:“继续。”
众人因为他这个电话难得喘口气,才歇了半分钟,这会又要强打起精神继续开会。
江穗月余光瞥向他,见他专注看着PPT ,她收回目光,手指摩挲着下巴,想着自己的事。
女厕内,人事部经理姚欣宜一边补妆一边对江穗月吐槽:“他是不是铁打的?连着开两个钟的会也不让歇会,我一直听说美企作风很懒散的,为什么他比我们还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