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月冷笑,转身就走。
这回,他没追上来。
江穗月回到酒店,整个人瘫在大床上,这一晚上精神一直高度紧张,这会真是疲惫不堪。
她今晚才发现,她跟何晋深之间永远不是只有“爱不爱”这么简单,他们的感情牵扯太多,他永远无法再全心全意信任她,她也没办法对着他那对父母做到坦荡无愧。
她想抽烟,这才想起打火机被她摔了,一想到那个打火机自从他离开后一直陪伴着她,悲从中来。
要把日子努力过好不容易,但要把日子过得很糟糕却十分简单。她倒出两颗药,没喝水,用力嚼碎,苦不堪言,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他提分手后,她又恼又不甘,心里一直想着要把他追回来。
可现在她发现问题的关键了,追回来了又怎么样呢?无论如何,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以前。
一段隔阂深重的感情,真的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
他那句话一直在脑子里回荡,你别把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坏,在他心里,她现在的形象是怎样的呢?心机费尽不择手段的女骗子?
何晋深回了家,母亲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我问你,你跟江穗月,怎么回事儿?”
他没回话,何母又接着问道:“你下午说的跟人分手了,那人是不是江穗月?”
他依旧没说话,在何母看来,这就相当于默认了。
“为什么啊儿子?”何母十分不解:“她一考到东大就甩了你,你躺在医院发高烧半死不活的时候她一眼也没来看你,你不让我在你面前说她坏话,好,我不说,可今天我看到你们一起出现,我真是… …恨铁不成钢!”
何晋深给父亲递了个眼神,父亲心领神会,连忙安抚老伴:“孩子的事让他自己解决,又不是十七八岁。”
“如果是十七八岁我反而不用操心,那时候试错成本不高啊,你看他现在31了,居然… …居然还是跟那个女人… … ”
“您为什么对她那么大意见?”何晋深是真心不解:“当年我就说了,我们分开,不是因为她考上了我没考上。”
“那为什么分开?真是性格不合?你什么性格我不知道啊?再看看她… …一晚上一个笑容都没有。”
“你对她那态度,她怎么给你笑容啊?”何父插嘴道。
“你是不是也想气死我?”何母推了丈夫一把,又指着儿子:“我告诉你何晋深,你跟谁谈恋爱都可以,就是不能跟她。”
“感情的事,我自己心里有谱。”何晋深留下这句话,回了房。
时隔多年,母亲对江穗月居然是这种态度,这是何晋深万万没想到的。
他今晚把她带回家,确实是考虑不周,但他也是顾及她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没恢复不宜吃外卖,可在她看来,他是故意让她上门受辱。
她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且一旦生起气来便开始口不择言,什么难听挑什么说。
何晋深这回是真的不想惯着她这个臭毛病。
这一夜,没人睡得好。
何母躺在床上长吁短叹,一会问老伴:“你说你儿子是不是缺心眼?怎么就非她不可了呢?”
一会又做自我反省:“我今晚是不是把小江给得罪了?要是以后他们真成了,她要是记恨我怎么办?”
一会又碎碎念:“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老觉得江穗月这孩子不讨喜,你不觉得她浑身太阴沉吗?大学那会我就觉得了,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可总是冷着一张脸,也就你儿子喜欢那样的,真是犯贱。”
江穗月睁眼到天亮,她发现了,每回只要跟何晋深吵架,她就入睡困难。今晚她看着是占了上风,但心里清楚,要换以往,她一走,何晋深肯定追上来,这回没追,估计真是被她伤到了。
何晋深也不好受,他发现江穗月这个人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服软两个字,她永远咄咄逼人,气势凌人,更可笑的是,他的情绪依旧受她操纵。
天亮时,这对怨侣心里同时想的居然是,这回真是不要再上赶着去犯贱了。
第50章
正值暑假,三亚的游客却没想象中多,走到路上,不断听到路人喊热。
“我都说去贵州,你偏要来海南,这么热的天,我都不想踏出酒店一步。”有两个男生跟江穗月擦身而过,其中一个正吐槽着,另一个突然停下,转身看她。
江穗月抬头,见那男孩直直盯着自己看,她轻轻皱了下眉。
“你还记得我吗?”男孩摘了墨镜,对她笑道。
江穗月盯着他的脸,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几个月前咱们才见过。”男孩解释道:“过年那会,在海边餐厅,我要了你的电话号码,还记得不?”
江穗月终于想起来,她点了点头:“这么巧。”
上回两人加了微信,但他也没找自己聊天,久而久之,江穗月就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我叫宋祈。”他有些紧张,脸上神情不太自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穗月。”
“哪个岁哪个月?”他又问。
“禾惠穗,月亮的月。”
男孩走到她身边,低头按着手机,可能是在备注她的名字,又道:“你怎么也来三亚了?”
“旅游。”
朋友是个识相的,见他们聊得火热,找了个借口,回酒店打游戏了。
宋祈跟在她身边,他显然很开心,努力找话题:“我就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能遇到你。”
“碰什么运气?”江穗月扭过头看他,他的脸“唰”一下又红了。
“天南地北,我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所以就想… …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看看,看能不能再碰到你。”
江穗月诧异:“你可以给我发信息。”
“我怕你觉得我烦。”他道。
这倒新鲜,她觉得眼前的男孩傻得好笑,江穗月露出了这么多天第一个笑容。
“你吃饭了吗?”他盯着她的笑脸,痴痴问道。
“没有。”
“我也还没,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吃的海鲜餐厅,我请你吃吧。”他忙不迭道。
“不吃海鲜。”
“那吃粉?海南后安粉你吃过吗?”
换作以前,对于这样献殷勤的异性,江穗月瞧都不会瞧上一眼,但这会,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待着,于是点头。
宋祈对这一带很熟悉,他说的粉店在路边,招牌很大,很好认。一路暴晒,进了屋,空调一吹,江穗月感觉自己这才活了过来。
“两碗招牌后安粉。”他点完,又问江穗月:“他家清补凉也很好吃,来一碗?”
江穗月点头,抬手看了下表,已经快一点,店内人不少,看穿着都是本地人,不像游客,她对这顿饭又多了几分期待。
很快,两碗粉上桌,里边料很足,她拿起汤勺喝了口汤,辛辣的胡椒粉瞬间充斥整个口腔,她放下汤勺,抽了张纸巾按了按嘴角。
“不好吃吗?”宋祈有些紧张。
“我不能吃胡椒粉。”她淡淡道。
“那你别吃了,我重新叫一碗。”他连忙起身,江穗月听到他跟老板再三嘱咐:“千万别放胡椒粉啊。”
再回来时,他将她面前的粉拿到自己跟前:“别浪费了,我吃了吧。”
“我刚刚喝过汤。”江穗月提醒他。
他脸又红了,结巴道:“我… …我不介意。”
“你谈过恋爱吗?”她突然问道。
“没… …没有。”
江穗月打量着他,他外形条件并不差,浓眉大眼,她穿了高跟鞋,他还比自己高一个头,这样的阳光少年在学校里很是吃香,她调侃道:“母胎单身啊?”
“没遇到特别喜欢的。”他看着她,低声道。
碰巧她的粉上桌,对话中断。
吃完饭,他坚持要去结账,江穗月觉得不应该要他一个学生请客。
“这顿我的,下顿再你请,行吗?”他说。
“你不像没谈过恋爱。”江穗月笑笑,下顿的事他都想好了。
他红着脸去扫码。
从餐厅出来,天空阴沉,乌云密布,这天说变就变,明明方才还是大太阳。
“要下雨了。”宋祈道。
两人都没带伞,江穗月往酒店的方向走,他跟在她身旁:“我送你回去。”
在距离酒店不远处,雨果然倾盆而下,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行人匆匆找地方躲雨,他们在一个土特产店门口找到两个位置。躲雨的人不少,他们被挤到最边角,他硬是要跟她换个位,江穗月见他半个身子都到外面去了。
她心想,如果两次偶遇不足以让眼前这位年轻的男孩相信缘分,那么下雨天,一起躲雨的屋檐,这么多“浪漫”元素堆积在一块,肯定能让他生出许多绮丽的幻想。
果然,江穗月听到他低声问:“你… …你有男朋友吗?”
她笑出了声,心想虽然她已经离这个年纪很远,但她依旧能猜到少男少女的心思。
正想回答,她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男人。
何晋深撑着伞,正看着她。
因为离得远,江穗月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见他身子侧向酒店的方向,也许是… …想去找她?
江穗月笑容僵在嘴角。
宋祈见她不说话,又凑近了些:“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我对自己说,如果能再遇到你,我一定要跟你表白。”
江穗月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敷衍地“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你有男朋友?还是你同意我追你了?”宋祈问道。
她这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因为她看到何晋深转身走了。
江穗月想也没想,脚抬起,跑进雨里。
酒店客房门口,她拿出卡,手一抖,房卡落了地,身后的男人蹲下身子,捡起那张卡,越过她,刷了一下,他拧着门把将门推开,下一秒,她被他用力一推,进了屋,门在身后合上,她的肩被他握住,背猛地撞上身后的墙,他的吻铺天盖地而落。
两人身上都滴着水,湿了的衣服贴着肌肤很不舒服,江穗月伸直双手,任由他将自己的衣物脱落,赤条条的两人等不及到床上,她扶着墙,承受他一次比一次更重的撞击。
他一言不发,只偶尔几声闷哼从喉咙溢出。
她叫得像小兽啼哭,因为极致的快感,钻心的酥麻。
几个月没做,两人都有些失控,都想在对方身上痛快发泄这段时间的思念,以及恨意。
江穗月被他翻了个身,上半身突然悬空,她颤颤巍巍的双腿夹在他腰上,目光一对上,她痴痴地看着她,可他却移开了。
何晋深掐着她的脖子,眼底晦涩不明,见到她掉眼泪,他也没去擦,只顾着用更大的力气弄她。
衣服落了一地,水滴了一地,她被扔在大床中央,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何晋深转过身去点烟,刚吸了一口,听到她说道:“这算不算分手炮?”
他夹烟的手抖了抖,没说话。
江穗月从床上坐下,哑声道:“我想通了,何晋深。”顿了顿,她说:“我们这样纠缠下去… …特别没意思,我不想以后的日子都过得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被你猜忌。我想你也很累,你也不想枕边人是个算计过你两次的毒妇。”
他依旧背对着她,江穗月盯着他的背影,缓缓道:“就像你说的… …分开吧,我不会再缠着你。”
何晋深嘴角微动,他低头,掐了烟,转过身看她,床上的女人即便没化妆,依旧美艳动人,她眼底虽然布满哀痛,但脸上神情却十分坚定。
为什么他当初会觉得她是猫?她根本就是一条美女蛇。
他们之间太复杂,所以她有了下一个目标,她又可以清清白白重新开始,那他呢?
何晋深想笑,他扭头,看着窗外大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听到关门声传来,床上的江穗月抓了抓头发,见他离开得那么决绝,她开始慌了,因为她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赌得对不对?
以退为进,她不想再跟他这样黏黏糊糊下去,所以她想逼他认清楚自己的内心— —到底能不能重新接纳她?
江穗月长长叹了口气,正想躺下,门铃响了,她套上睡袍跑去开门。
门外,何晋深看了她一眼:“我的伞忘了拿。”
她张了张嘴,又死死咬住下唇,侧过身,让了条道让他进。
何晋深在沙发旁边找到他的伞,他拿起,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听到她喊:“何晋深。”
他脚步微顿,静静等着她把话往下说。
“没事了。”她又道。
他再次摔门而出。
江穗月被关门声吓了一跳,他涵养一向极高,此时此刻还是失控了。
沿海公路上,何晋深把车当飞机开,好在刚刚下过暴雨,路上车不多。又一个拐角,他慢慢减速,车子停在路边。
毫无疑问,他又上赶着去犯贱了,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无力过。
他问自己,江穗月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他三番两次出尔反尔,到头来,他又输了。
日落时分,沿海公路热闹了起来,路旁支起了各式各样特色小摊,其中一辆“移动海边酒吧车”最惹眼,何晋深摇下车窗,要了瓶啤酒。
“哥们,您开车呢,能喝吗?”摊主是个东北人,热心肠,见他开车还不肯卖。
何晋深熄了火,抽出钥匙:“来两瓶吧。”
有生意不做是傻子,摊主帮他把啤酒开好,又问道:“要冰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