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他走过去开门。
门外是个女孩,顶着一头紫色的卷发,见到他,她笑了笑:“何伯伯的儿子?”
何晋深点头:“你是?”
“何伯伯在家吗?我给他送点水果。”
“他刚出去了。”
“那给你吧。”她看着他手上的啤酒瓶:“拿得了吗?”
何晋深忙接过。
“我叫余夏。”她道。
“何晋深。”
“嗯,我知道你。”她说完,转身离开。
何父跟何母一同回家,母亲一看到他,叫嚷着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你爸跟我说的时候还以为又是在骗我。”
何晋深拍了拍母亲的肩:“今天麻将赢了吗?”
“怪不得我今天手气好,原来是我儿子回来了。”母亲松开他,上下打量:“怎么回事儿?又瘦了。”
“还行,最近在健身。”他避重就轻。
“你可千万不要很累的时候健身啊,我看新闻了,有人就是这样干,猝死了。”母亲道。
父亲的声音插了进来:“这么多水果谁送来的?”
“余夏。”何晋深道。
“她就是老余那孙女,你们见过面了啊。”父亲笑呵呵道。
每回见面的保留节目提前上演,母亲对他挤眉弄眼:“怎么样?那姑娘好看吧?还特别有个性,人家在美国也待过两年,我看你们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何晋深闻言,笑出了声:“您就别操这份心了。”
“你说你都31了,什么时候才能成家啊?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不爱结婚,可你看你妈,再过两年,孙宝贝都抱不动了。”
“这说的什么话,您永远年轻。”
“何晋深我告诉你啊,你妈我不是老古董,你不想那么快成家可以,但你好歹… …好歹带个女朋友回来啊。”女朋友三个字被她咬得极重。
何晋深进厨房帮父亲处理海鲜,母亲跟在他身后念叨:“你说自从大学那个之后,就没见你再谈过女朋友,你那个… …性取向现在还… …正不正常啊?”
“不太正常。”何晋深故意道。
母亲脸色大变:“这个你可别跟我开玩笑啊。”
何晋深扭过头看她:“放心吧您,正常得很。”
“那女朋友呢?什么时候带回来?”
他眼神暗了暗:“分了。”
何母闻言,眼睛亮了一下:“这么说就是谈过?为什么分啊?”
何晋深不愿多谈,只说:“性格不合。”
“上回那个你也说性格不合,这回这个也是… … ”
何晋深差点就脱口而出根本就是同一个。
见儿子不肯再开口,何母知道这事急不来,拍了拍他:“出去坐着吧,这里我跟你爸来。”
何晋深洗好手,口袋手机震动,他拿出一看,神情微变。
江穗月硬生生在医院熬到最后一天,医生检查过后,才肯让她出院。她知道手术过后不能奔波,但还是立即订了机票。酒店还是出了机场在出租车上订的,依稀记得何晋深父母就住在这一块,她因此把酒店订在附近。
入住后,她给他发了条信息,没别的,就一个酒店定位。
接下来,就静静等待他的回复。
洗了把脸,手机震动,她来不及抹干脸,手去拿手机,结果不是他,而是公众号的推送。
想给他打个电话,又觉得这样上赶着太没意思,在沙发上躺了一会,见太阳即将落下,饥饿感袭来,她才拿出手机,想打开外卖软件叫点吃的。
他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喂?”竭力控制,她声音还是有点抖。
“医生让你好好休息,你怎么来了?”他声音有些冷。
江穗月顿时觉得委屈,她大老远跑来是为了谁,她活了30年,还没试过这样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你不想我来是么?”她没了兴致,也冷冷问道。
那头的男人低低叹了口气:“我在你酒店楼下。”
一句话,把她的无名火一下灭了,她唇角勾起,正想说话,又听到他说:“你下来。”
江穗月简单收拾了自己,换了套衣服,用最快的速度下楼。
他站在大堂,身高优势,她一眼就看到他。
不过两日没见,江穗月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顿时觉得心安,她离他很近,近到打破安全距离。
“肚子还疼吗?”他看着她,问道。
他话音刚落,江穗月鼻尖一酸:“还好。”
“你这样… … ”他顿了顿:“我父母就住附近。”
江穗月点了点头,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我今晚,在家吃饭。”他说。
她了然:“嗯,刚刚如果不是接你的电话,我都点外卖了。”
他皱眉:“你这刚做完手术,吃外卖?”
“那我… …吃什么?”她不解。
“跟我回家。”他淡淡道。
江穗月闻言,有些无措:“回… …你家?”
“我爸妈认识你,你也认识他们,怕什么?”
“不是怕… …之前我们分手闹得不太… … ”
“就算分手,我们还是同学。”他打断她:“我爸妈不是不讲理的人。”
同学,她琢磨着这两个字,许久,才点了点头。
恋爱那会,江穗月就多少感觉到何晋深母亲并不算很喜欢她,对她,她永远客客气气,并无半点亲昵,也许母亲天生就有这种护崽的本能。虽然何晋深说过,他从未跟父母说过他们分开的实情,但她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我买点水果吧。”临上楼前,她道。
“家里不缺水果。”他道。
“那买束花?”她又说:“或者你父母缺什么?”
“什么都不缺。”他停下脚步,看着她:“就是吃顿便饭,你在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 … ”
“那走吧。”
到了他家门口,何晋深掏出钥匙开门,江穗月心都跳到嗓子眼,她真没想到这趟要见他父母,尤其两人现在这种尴尬的关系。
然而,他的钥匙还没插进来,门缓缓被打开。
门后是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她对何晋深笑道:“你回来啦。”
女孩看到她时,笑容僵在嘴角,随后又对她道:“你好啊。”
江穗月扭头去看何晋深,他看上去也有点惊讶。
女孩让道,他们进了屋。
“儿子,妈忘记买饮料了,你跟小夏下去买点喝的。”何母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当她走出来,看到何晋深身边的江穗月时,脸上神情大变:“你不是那… … ”
江穗月朝她点了点头:“阿姨。”
“江穗月?”何母恍然大悟状。
江穗月点了点头。
“你这变化,真大啊。”她语气不明,说完,又去看自家儿子,眼里全是疑惑。
第49章
江穗月看着一桌子菜,再看那女孩一眼,心想这很明显就是个相亲局,如果不是自己突然出现,破坏了这些人的“好事”,现在他们一家四口应该正和和美美地吃着饭。
何母虽然满肚子疑问,但毕竟余夏还在,她把想说的话全咽下肚子里,招呼江穗月道:“坐吧。”
何父拿出最后一道菜,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微妙。
江穗月跟他打了声招呼:“叔叔。”
“这不是小月嘛,咱们得多少年没见了……”他笑道,将手上的蒸鱼放下,打量着她:“你跟晋深,又联系上了?”
江穗月硬着头皮点头,余光瞄到一脸不爽的何母。
相比起何母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当年何父对她要热情许多,知道她拿到东大的保送名额,何父还送了她一份礼物,一只价值不菲的手表,当然,这个手表她没戴过。如果被他知道她的保送名额是从他儿子手里抢来的,望子成龙心切的他不知道会怎样看她?
江穗月想离开,她原本就不想在这个时候见他父母,更何况今晚这场合,本就不欢迎她。
她正想说话,何晋深从她身后走过,拍了拍她的肩:“坐下。”
余夏不是没眼力见的,她虽然想留下看戏,但害怕战场波及到自己,连忙对何母道:“阿姨,我想起家里小猫还没喂,要不… … ”
“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吃何伯伯做的菜吗?今晚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儿吃。”何母道。
余夏只好坐下。
长方形饭桌,江穗月左手边是何父,右手边是何晋深,对面是何母,她感觉到有几道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心想这顿饭吃完阑尾炎会不会再次发作。
何晋深帮她盛了碗汤,她接过喝了一口,一抬头,就看到何母直直盯着她看。
“江小姐怎么会在三亚?”何母笑问。
听到“江小姐”三个字,何晋深看了他妈一眼。
“我过来度假。”江穗月淡淡道。
“我还以为你是跟晋深一块儿过来的。”说完,她又问道:“你俩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我记得你们分开… …得有七八年了吧。”
“妈。”何晋深不悦地打断道。
“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嘛。”何母笑笑:“当初你为了江小姐要死要活的… … ”
说完,她可能突然想起一旁的余夏,连忙收住话,夹了个虾到余夏碗里:“来,夏夏,你多吃点。”
“谢谢阿姨。”余夏埋头吃菜。
“江小姐在哪里高就啊?”何母又看向江穗月。
“最近刚辞职。”
“你可是东大的研究生,这些年应该过得很好吧?”她笑笑:“刚刚你一进来我都差点不认识你了,看看你这身上,全是名牌儿… … ”
“吃菜吃菜,想叙旧咱们吃完饭再聊。”何父也看不下去了,连忙打断妻子的话。
“天气热,吃不下。”何母道。
“你阿姨麻将输了,赌气呢。”何父对江穗月笑笑,拿起白酒,先是给余夏倒了杯,再到何晋深,到江穗月那杯子,他嘴里念叨着:“我记得你是能喝的,今晚咱们人齐,得好好喝点儿。”
他酒还没倒下,何晋深突然手一伸,拿过她的杯子,对他爸道:“她不能喝。”
何母闻言,立马看了过来。
“我刚做完… …手术。”江穗月笑得勉强。
“怎么回事儿?”何父关切道。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阑尾炎。”江穗月道。
“这事儿… …何晋深知道?”何母眼神探究,看着二人。
何晋深低低“嗯”了声。
“那就不喝,哎呀你不早说,这一桌子都是海鲜,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你等会,我给你下碗面条。”何父道。
“别,真不用,我恢复得差不多了,什么都能吃。”江穗月连忙制止。
这顿饭,各怀鬼胎,吃得那叫一个艰难。
余夏吃完就溜了,何母再说什么,她都没再待下去。
江穗月进了浴室,也许是过度紧张,她的手抖得厉害,打开窗,又开了排气扇,她点燃了一根香烟,狠狠抽了口,情绪才逐渐稳定。抽了半根,她掐了烟,洗了手,漱完口,这才打开浴室的门。
门外何晋深站在那儿,闻到味道,他脸上神情复杂。
江穗月来到客厅,跟何父何母道别:“叔叔阿姨,今晚谢谢款待,我先走了。”
“坐会儿吃点水果啊。”何父道。
“不用了,谢谢叔叔。”她转而去看何母:“阿姨,我走了。”
何母“嗯”了声,听不出情绪。
出了家门,江穗月神情立即冷了下来,三两步走去按电梯。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用看也知道是何晋深。
“不用送我,陪你父母吧。”她道。
刚好电梯来,江穗月抬脚走了进去,他跟上。
夏季的夜晚,小区楼下人不少,老人摇着蒲扇聊天,小孩骑着各式各样的玩具车,欢声笑语一片,热闹非凡。
两人一路上谁也没说话,江穗月一直冷着脸,何晋深知道她不开心,也没去哄。
见她越走越快,何晋深拉了她一下:“走这么快干什么?你现在不能做剧烈运动。”
江穗月停下,猛地转过身看他:“你今晚知道那女孩会来?”
他闻言,皱了下眉:“我不知道。”
“你明知道你妈不喜欢我,还要我上去让她羞辱?”她开始口不择言。
他的脸一下冷了下来。
“今晚她是怎么对我的,你也没帮我说句话。”她说着,从包里抽出一根香烟,打火机打了好几下,火没着,一怒之下摔了打火机。
何晋深看着躺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打火机,看着觉得眼熟,想了一会,才想起那是他的,她随身带着他的打火机。
“你知道我妈那人,我要是给点回应,她更来劲。”他淡淡解释道:“我没想过故意让她羞辱你,你别把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