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澈抬了抬手,将傅长明剩下的话给挡了回去,“不必多言。”
傅长明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好听从他的意思,“是,殿下。”
慕容澈轻咳了两声,端起茶盏饮了两口,才算将喉间的痒意给压了下去。
傅长明关切地问道:“殿下可是受了风寒?眼下天气转凉,殿下还得多保重才是。”
慕容澈淡淡地“嗯”了声,而后看着傅长明道:“此去江宁,归期不定,宵小之徒恐会趁机跳出来。你乃中军左都督,朝中之事,你多加留意。”
傅长明颔首,“这是自然,但正因如此,臣才对殿下此行多有忧虑。”
若不是他身居要职,真是恨不得能随慕容澈一道去,时时护卫他左右。
慕容澈勾唇冷笑,不在意地道:“无妨,若能趁此机会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一网打尽,也未尝不可。”
“也是,殿下智珠在握、算无遗策,那些小人岂是殿下的对手?”
慕容澈不置可否,“凡事不可轻敌,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傅长明一愣,反应过来慕容澈这是在告诫他戒骄戒躁,不可自视甚高。
他面色赧然,垂首道:“是,臣失言了,多谢殿下教诲。”
慕容澈没再开口,他眸色幽深地看着桌案上摆着的折子,眼底闪着不明的情绪。
……
端王府中,慕容淳与自己的幕僚相对而坐。
“老三此番出京,身边守卫必不如在京时,上京与江宁相距千里,若能趁此机会给他一击,岂不妙哉?”
慕容淳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
慕容澈平日在东宫,那里固若金汤。他动不了他,但慕容澈出了京,能动手的机会可就多了。
慕容淳暗忖,他原想借着东宫那个宠妃,与慕容澈斗一斗,可没等他付诸行动,那宠妃就香消玉殒了。
但更好的机会这么快就送上了门,慕容淳心底的那点遗憾也尽数消散了。
慕容淳的幕僚是他舅父太常寺卿李丰替他请来的,名孟崢。
孟崢有真材实料,到端王府两年,替慕容淳出谋划策,虽说不至于能让他取代慕容澈,但已经让他备受慕容祈的器重。
因此,慕容淳对孟崢越发信重。
对于慕容淳想要趁此机会给慕容澈一击的想法,孟崢自是赞成,但他却有其他的法子。
“殿下,这时机虽然好,但并不能保证一击即中,毕竟太子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若一击不成,反而留下把柄,岂不是对殿下不利?”
慕容淳蹙眉,“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孟崢:“借刀杀人。”
慕容淳眼神一亮,忙道:“请先生明示。”
孟崢捋着他花白的胡须,高深莫测地问慕容淳:“殿下以为,太子此番去往江宁肃清吏治,谁最怕?”
慕容淳不假思索地回道:“自然是那些收了好处的官员。”
孟崢颔首,“太子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若真有那等贪赃枉法之徒,他可不会手下留情。这些人,知道太子要去江宁的消息,只怕是慌得夜不能寐了吧。”
慕容淳深以为然,若他敛了不少财,忽然听说有人想让他把吃了的再吐出来,他也不乐意。更何况若敛的财过多,那可不是吐出来就能保平安的,轻则摘乌纱帽、重则摘脑袋。
慕容淳:“如果他真的铁面无私,有的人只怕是恨不得啖其血肉了。”
孟崢微微一笑,“殿下说得极是。既然有的是人恨他,那又何须咱们出手?”
慕容淳沉吟片刻,法子倒是不错,只是——
“老三是储君,那些人敢对他下手?”
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谁会这么想不开?
就是慕容淳自己,就算想对慕容澈出手,也没想过要他的命,不过是想把他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人被逼到绝境,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就算他们下不了这个决心,咱们也可帮他们下。”
慕容淳皱眉,“先生这计策是不错,若是真能除去老三、永绝后患,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此事真做起来,只怕不容易。”
孟崢轻嗤,“如果太子能有那么容易被除去,殿下又何须苦心孤诣这么些年?”
孟崢这大实话让慕容淳脸色一僵、不大挂得住。
他暗骂孟崢老匹夫,仗着肚子里有点计谋,就敢这般下他的脸面。
等他荣登大宝,必不会让这等不懂尊卑之人继续留在世上。
慕容淳心中不忿,但眼下还用得着孟崢,他只得耐着性子道:“那此事便托于先生了。”
“好说,”孟崢饮了口茶,眼底划过一丝算计,“只是我人微言轻,恐不能服众,故而想请殿下手书一封,以威慑他人。”
慕容淳闻言,顿时心生得意,心道孟崢再怎么狂,最后还不是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手书都是小事,只要先生能办成此事,他日我定不会亏待先生。”
孟崢翘了翘嘴角,“那我便先谢过殿下了。能得殿下如此信重,我必不负所托。”
“殿下。”
两人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慕容淳近身内侍的声音。
因才大致定下了对付慕容澈的计策,慕容淳心情颇好,他扬声问:“何事?”
那内侍回道:“朝瑰公主求见殿下。”
她?
慕容淳皱眉,不大乐意去见玉竹。
算起来两人还有仨月就要成亲了,但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对于这么个不合心意的王妃,慕容淳当然不想给她面子。
到时候娶进来当个摆设,以后让她“病逝”,他再娶个可心的进门。
慕容淳这般想着,张嘴就要让那内侍找个借口撵走玉竹,却被孟崢阻止了。
“殿下,那朝瑰公主好赖代表了南诏。南诏虽是小国,但未必没有用得上的时候,殿下再不情愿,也得敷衍她一二。”
慕容淳闻言,面色不虞,但又不得不承认,孟崢所言不错。
“那请先生稍候,我去去就来。”
慕容淳说完,便和那内侍一道去见玉竹。
王府的花厅中,玉竹正等在那里。
“见过殿下。”
玉竹微微屈膝,向慕容淳行礼。
慕容淳心有不喜,但思及孟崢的话,也只能尽量温和地道:“公主不必多礼。公主今日登门,是有何事?”
玉竹嫣然一笑,与平时的唯唯诺诺判若两人,“我是来替殿下分忧的。”
慕容淳正因她的变化而诧异,闻言半是不屑半是好奇地问:“分忧?我有何忧?”
玉竹看了眼周围候着的丫鬟们,淡笑着道:“殿下想让她们一道听吗?”
慕容淳皱眉,最后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待丫鬟们退下后,他看向玉竹,“公主到底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玉竹没再卖关子:“殿下的忧,自然是太子殿下。”
慕容淳脸色大变,厉声呵斥她:“胡言乱语!”
他如此惺惺作态,玉竹暗自冷哼,真是越是心里藏奸之人,越想把自己伪装得道貌岸然。
她欠了欠身,直言不讳地道:“我与殿下不日就要成亲,夫妇一体,自是盼着殿下能万事顺遂。是以,一听闻太子要出京的消息,便赶来为殿下分忧。既然殿下信不过我,就当我今日从未来过吧。”
言罢,她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Pao pao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那扇门时,慕容淳叫住了她。
玉竹脸上闪过得意之色,她就知道,像慕容淳这样野心勃勃又愚蠢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
她回眸对慕容淳露出抹笑,“殿下愿意听了?”
慕容淳有些不耐烦地道:“公主直言便是。”
玉竹微哂,“殿下且听我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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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好可怕啊,上一世女主直到死都是信任她的,当时我还很好奇为什么女主病中醒来唤人时忠心婢女在打盹,看她为女主担忧不像是作假就以为是她日夜守着女主累极了才这样,现在看来不是没有其他原因的】
【撒花】
【撒花撒花???】
【么么哒】
-完-
第40章 、惩治
◎太子就要来了◎
东方既明、晨光熹微,慕容澈带着二十余骑自城门而出,伴随着马蹄声和马匹的嘶鸣声,越行越远,直至只留下阵阵尘土。
疾驰了小半日,慕容澈等人来到一处驿站,下马暂歇。
他此次出京,一路皆未表明身份。驿站的人见他气度非凡,也只当他是哪家的勋贵郎君,客客气气地将他迎进了驿站。
“殿下,咱们昨晚截获的定南侯派出去的人和书信,都还扣着呢,殿下要如何处置?”
刚一进门,跟来的暗卫乘风便问慕容澈。
慕容澈要去江宁的事,盛黎旸自然也知道了。
江宁所辖四府,其中就包括淮安府。
江宁的三司皆设在淮安府,既然慕容澈要去江宁,那必然不可能绕过淮安府。
可盛纾还在那里呢。
盛黎旸不知此事是否是巧合,但既然慕容澈要去,盛纾便不能待在那里了。
因此,他连夜遣人往淮安府送信。
只是,他没想到,慕容澈一早就盯着他的动静,他的人几乎是刚出城,就被慕容澈的暗卫给逮了。
那书信慕容澈自然是看过了,内容很简单,就是让程氏带着盛纾先离开淮安府。
慕容澈冷笑,他此番就是冲着盛纾去的,哪里能容盛黎旸再把她送走?
“你们抓他时,可暴露了身份?”
乘风摇头,“没有,我们假做劫道之人,就算是定南侯,也怀疑不到殿下这里。”
慕容澈知他们做事谨慎,闻言便道:“既然做了那劫道之人,就继续把戏做下去。”
乘风略微想了想慕容澈的话,便领会了他的意思。
“谨遵殿下之令。”
乘风说完,见慕容澈阖目靠在圈椅上,知道主子这是让他下去。
他对着闭目养神的慕容澈行了一礼,方离开了屋子。
待乘风离开后,慕容澈蓦地睁开双眸,他眼神清明,何曾有丝毫的困顿?
他自怀中拿出那个荷包,这是盛纾唯一亲手做了赠予他的东西。
距别庄失火、盛纾离开,已过去了整整三十七日。
慕容澈已经快想不起自己这三十七日是如何过的,大概就如同行尸走肉。
若不是知道盛纾还活着,他只怕难以支撑下去。
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知道她与旁的男子相谈甚欢,他心中的妒火便不可遏制地将他吞噬。
好在,再过几日,他便可再次见到她了。
*
淮安府盛宅。
“姑娘,谢姑娘过来了。”
盛纾正在屋里描红,近身伺候她的丫鬟碧芜进屋,道谢蓉来了。
盛纾手上动作不停,头也没抬地道:“快请表姐进来。”
碧芜将谢蓉请进屋内,自去奉茶不提。
谢蓉见盛纾专心致志地描红,也好奇地凑了过去,“你那一手字本就不错,怎的还在描红?”
这描红,一般都是垂髫之年的孩童启蒙书法才会做的。
盛纾将最后一字写完,笑着道:“描红可让人心静,我闲暇时便以此为乐、打发日子。”
“你这也真够静的,”谢蓉撇嘴,“听说城中万宝阁又到了好些新奇的玩意儿,别闷在家中了,随我一道去看看吧。”
与盛纾不同,谢蓉是一刻也闲不下来的,今日游湖、明日打马球的。
盛纾没动,只有些好奇地问:“能有什么新奇玩意儿?”
谢蓉:“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还没去呢。大概就是些舶来品,咱们大周没有的。走吧走吧。”
盛纾拗不过谢蓉,最后只得换了衣裳,与程氏打过招呼后,随谢蓉一道出了门。
淮安府繁荣,几乎是刚出盛宅所在的巷口,便能看到鳞次栉比的铺子,这些铺子售卖之物应有尽有。
而这里并不是淮安府最热闹的坊市,出了巷口往东,有街市名鸿裕街,那里有着淮安府最多的铺子、最大的食肆,各家每日不到子时不谢客。
热闹非凡。
谢蓉所说的万宝阁就在鸿裕街。
万宝阁共有三层,里头的东西包罗万象,什么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珠宝玉器都有。
一层主要售卖些价格不算昂贵,平头百姓也有余力买的东西。
而越往上走,东西就越贵重、价格自然也是不断上涨。
谢蓉是万宝阁三楼的常客,她带着盛纾踏进万宝阁时,掌柜的顿时双眼发亮,对谢蓉这个财神爷殷勤无比。
“谢姑娘今日来得巧,咱们又到了好些好货,我领姑娘去过过眼?”
谢蓉抬着下巴,派头十足地道:“就是听说你们这里又到了好货,否则我还不来呢。”
掌柜的赔笑着道:“姑娘说得是,姑娘是见过大世面的,一般的小玩意儿,我也不敢拿到姑娘跟前现眼啊。”
谢蓉“嗯”了声,然后指着盛纾,道:“这是我表妹,上京国公府的姑娘,有什么好玩意儿都拿出来,我们都看看。”
盛纾是跟着谢蓉一道来的,那掌柜的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也猜得到不是小门小户家的姑娘。
这会儿听谢蓉说盛纾是国公府的千金,那掌柜的脸上的笑意更是藏不住。
这一天来了两个财神爷,谁不高兴?
“那二位姑娘,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