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子受不住,片刻之后赶紧讨饶:“好好好,我不胡说了,再不胡说了。南七,你且饶了我罢!我下回再不敢了!你知我最怕痒,赶紧停手,求你了!”
南七这才罢休,轻哼道:“知道厉害了罢,看你还敢胡说。各位,那我便开讲了。我此次要为大家说的故事,名为《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这故事的主人公,便叫做阿里巴巴。”
“这世间有人姓阿吗?”付康第一个表示疑问。
南七解释道:“他不姓阿,他姓阿里。况就算姓阿,世上姓氏几千种,谁又能保证没有这个姓呢?”
见付康点头,她接着道:“很久以前,在某国的某城市里住着兄弟俩,哥哥叫戈西母,弟弟叫阿里巴巴。父亲去世后,他俩各自分得了有限的一点财产,分家自立,各谋生路。不久银财便花光了,生活日益艰难。为了解决吃穿,糊口度日,兄弟俩不得不日夜奔波,吃苦耐劳…”
这一说便直说到上菜,店小二撤身重新退出去仍听见:“阿里巴巴驮着金钱,赶着毛驴很快返回城中。到家后,他急忙卸下驮子,解开柴捆,把装着金币的袋子搬进房内,摆在娘子面前。他娘子看见袋中装的全是金币,便以为阿里巴巴铤而走险抢了人,所以开口便骂,责怪他不该见利忘义,不该去做坏事。”
南七讲到此时已然不想再继续了,眼前的美食才是重点。见众人皆等着下文,只得出言提醒:“是不是该吃饭了?我想大家都饿了罢。”
“也是,听着听着都忘了来这儿是吃饭的。大家别客气,尽量用。”付康慷慨地说道。
桌上共摆了十二道菜,道道精致可口,光瞧着便食欲大振。
付康一开口,南七哪还顾得许多,兀自动了筷子。尝了几道之后,眼中赞赏之意更甚。顺手便夹了个鸡腿给蒙炼,因嘴里却装食物,含糊不清道:“阿炼,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蒙炼没想她还顾着自己,抿着唇微微一笑,应道:“哎。”正埋头解决,忽见碗里又多了块鱼肉,耳旁还响起米子羞涩的声音。
“喜欢便多吃些,我替你夹。”
蒙炼瞬间胃口全无,默默将米子夹给他的肉全挑出来,无奈道:“谢谢,这道菜不甚合口味。你不必帮我,吃什么我自己来。”
米子一愣,心口似堵了块大石,只觉内心酸涩异常委屈。不久眼前一片模糊,似有凉薄之物不断掉落出来。她低下头不予理会,只用筷子拨着碗里的食物。
左为见状心痛不已,双手紧握成拳,随时准备过去狠揍蒙炼一顿。此时一只小手覆在他手上轻轻拍着,他看了眼胡朵,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下忽然也没那么难受了。
众人的反应皆落在付康眼中,暗自笑道:瞧这情形,他们几人关系可够乱的。我不若再添上一把柴,把他们搅得更乱,那才好玩儿!
原这付康虽身为将军,却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玩兴正浓,情情爱爱这等事他还未尝过。今见几人为情所苦,只觉新奇不已,除了在心里嘲笑几人蠢之外,还打定了主意要和这把稀泥。
既如此,挑起火头也是必要的,便道:“这位姑娘为何哭了?可是付某招呼不周怠慢了姑娘?”
南七拿了帕子替米子把泪擦干,冲付康笑道:“付公子莫要如此说,她许是吃得辣了,一时受不住,多喝几口茶水便无事。”
“如此倒还是付某招呼不周,点菜前没问姑娘口味,竟把姑娘辣哭了。是付某的不是,这厢向姑娘赔罪了!”付康站起来,认真对着米子做了个揖。
米子方才是被气糊涂了,南七替她擦完眼泪她立刻便反应过来此时有外人在场,硬生生挤了个笑容道:“哪里是付公子的错。这菜如此美味,我便想起娘亲做的家常菜,一时伤感,并非南七所说被辣哭的。”
胡朵也笑道:“我说么,哪有这么容易被辣哭。又不是水做的,时时刻刻都能挤两滴眼泪出来。”
米子听出她话里的讽刺,当下冷笑一声道:“我当然不是水做的,不过也不像有些人是石头做的。就算挤,也挤不出来。”
“呵呵。”胡朵不怒反笑,状似无意道,“挤出来又如何?那也得看有没有人在乎了,你说是不是呀,蒙炼。”
米子被戳到痛处,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瞪着她。作为胜利的一方,胡朵自然开心,连着吃了好几块肉。她也说不上来,怎地看着米子就不顺眼,她生气她便高兴。
付康见他不过说了两句便有如此成效,心下大乐,面上自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只不过笑声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不料南七离他最近,且耳力极好,这一声轻笑仍是入了她耳,疑惑道:“付公子,你笑什么?”
付康感觉甚是尴尬,眼珠子转了转,略沉吟道:“也不知为何,我初见你心便跳得很快,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愉悦感。现下你在我身旁,我一看到你就忍不住笑了。莫非,这便是一见倾心么?”
南七本在喝汤,一听这话便呛到了咳嗽不止,涨红脸断断续续道:“付…付公子…你开什么…开什么玩笑!”
蒙炼皱眉越过米子,伸出手仔细拍着南七的后背,不悦道:“付公子,有些玩笑话最好莫要说。”
付康耸耸肩,挑眉道:“就当我在说笑吧。”心里却一阵暗爽,乐呵道:爷真是厉害,一句话便让白袍小子气成这样。
这一模棱两可的话,又让蒙炼黑了脸,见南七不咳了便咬唇坐回座位,心中已把这富家子毒杀了一千遍。
偏付康似没看见他的脸色,又舀了勺珍珠玉米给南七,道:“多吃些这个,脸色会更好看。”
蒙炼便也舀了勺虾仁至南七碗中,不甘示弱地说道:“南七素来不爱吃玉米,南七,吃虾。”
南七见一边笑脸如春风,一边黑脸如寒冰,不禁犯了难。手中筷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得眼神求助地看向米子,却见米子只顾吃菜,并不理她。
“要我说呢,这燕饺也不错,南七,不如吃这个。”南七一瞧,却是身处对面的胡朵隔了老远伸长筷子夹给她,燕饺仍在半空中,南七赶紧用碗接着。
在左右的注视下,南七吃了口燕饺,笑道:“果然好吃,多谢朵儿姐。”两人这才作罢。
米子心里颇不是滋味,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不去,便冷冷道:“听听,才认识几天哪,姐姐妹妹的叫得多亲热。”
南七察觉到她不快,将手覆在她肩上,讨好般叫了声:“米子…”米子目不斜视,拍掉她的手。
胡朵嘲弄地看了米子一眼,并不说话。
一时安静如斯,付康轻咳了声道:“大家可是吃饱了?”
南七应了声,他又道:“那就好,待会儿我领你们去个好地方玩儿。”
第62章
这付康所说的好地方,乃是淀江画舫。
几人步行至淀江边,江上碧波荡漾,微风轻拂,山青柳翠,颇有人间仙境之感。只见江中大大小小林林总总泊了数十只小画舫,画舫上张灯结彩,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梁画凤。当其驶近,才发现连彩灯个个人物都刻画得栩栩如生,船上女子或凭或立,皆以轻纱掩面,身着罗衣,风流才子赋诗作画,好不热闹。
家旺先去打点一番,不多时便有一女子前来迎接,领着几人上了画舫。进了舫内,另有两位丫鬟伺候他们落了座,添上茶。后又从舫间出来一轻纱遮面女子,乌发如漆,美目流盼,一颦一笑极具风情。这女子手抱琵琶,向在座几人微微侧身行礼,便于屏风后坐下。
女子道:“不知几位想听哪首曲子?”这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
付康想了想道:“就那首《忆江南》吧。”
女子应下,极为熟练地弹唱起来。歌声婉转动听,南七沉醉不已,望着舫外美妙的景色,只觉此时乃是身处异世以来最为放松的一刻。只可惜美妙的时刻总是短暂,画舫缓缓驶向江中,周边其他的画舫也越来越多,乐音渐渐增加,听在耳边多了些嘈杂。
家旺慌慌张张地进来了,见自家公子正闭眼享受,大声道:“公子爷,奴才有事要禀。”
声音大得盖住了乐音,付康睁眼见他神色不好,便也收了笑意,正色道:“出了何事如此慌张?”
家旺道:“方才奴才在船头,被林少爷瞧见了。他便猜到少爷也在船上,特遣了小厮前来,邀少爷前去相聚,那小厮如今正在船头候着。少爷,这可如何是好?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该在船尾等爷的。”
家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叫南七疑惑:“这林少爷莫非会吃人?”
“哎哟您可不知,林少爷素来与少爷不对付惯了的。因着年岁相仿,咱们少爷早已是个将军,他却只是个御前侍卫。便暗自不服,每每见着不管明暗,非要拉着少爷比试一番。因他是丞相之子,少爷不好说什么,只能应下。林少爷技不如人,每回都输给少爷。这不,今儿又来了么。”家旺说到此处,不由唉声叹气。
南七道:“那跟他比就是了,你不才说,你家少爷每回都赢么?怕他做什么。”
“坏就坏在,我不识水性。万一他提出在水中比试,我只有惨败。若付某果真技不如人败了倒没什么,只是他这般使诈,输在此处实是不甘。”付康皱着眉亦甚是苦恼。
南七闻言,拍了桌子怒道:“什么人啊!专挑别人的弱项,真不是个东西!看他爹还挺君子,怎么就生了他这么个卑鄙小人。”
苦恼之时,只听舫外传来男子的声音:“付康!怎地让本少爷候着这么久,莫不是做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了?若如此也无妨,只要你肯向本少爷下跪,再喊三声爷爷,本少爷便放过你!”
身边的小厮们亦故意起哄:“对啊,叫爷爷!不叫爷爷别想走!”
付康听了此话,双目圆瞪道:“欺人太甚!”一掀衣袍便直走出去,几人也跟着出去。
待见了林公子,付康冷笑道:“林小龙,你莫非忘了前几次被爷爷痛揍的经历了?今儿叫的这么欢,是不是还想挨揍?是的话你就直说,爷爷成全你。”
“放你的屁!”林小龙忽然被揭短,面皮涨成了紫色,骂骂咧咧道:“你这小杂种得意什么,今儿爷爷就告诉你死字怎么写!”说罢直冲冲从自个儿那艘画舫跃出,手执长剑向付康袭来。
付康神色一凛,徒手与他搏斗。胡朵见状冷哼一声,从袖中寻了个碎银锭扔过去,正打中林小龙右手,将他手中长剑打落在地。这林小龙武艺本不如付康,只得益于手中剑,剑一掉落,便渐渐不敌。如此下去如何了得,林小龙脑子一转,打斗时故意露了个破绽给他。付康自然下手,林小龙右肩生受了这一掌,嘴角却微微上扬,另一手使劲抓住了他。付康见他表情方知不对劲,却来不及做提防,身子一歪便顺势被他拉下了舫。
本来极有利的局面,随着这一落水,完全翻转了。
付康心中大恨,却说不出话来,只知在水中扑腾,鼻中口中不停灌水进去。林小龙见状,朝付康胸上打了一掌,甩开他飞快上了舫。
舫上小厮们齐齐夸赞,林小龙回望一眼得意地说道:“这小子不给他点教训,他就不知道本少爷的厉害!走吧小的们,爷带你们上万花楼乐呵乐呵去。”又敛了神色对周围人道,“谁要是妄自去救他,便是与我林家作对。这下场…你们仔细掂量掂量。”话毕率着一帮人大笑而去。
这边家旺急的哭出来却无能为力,只能一只叫着“救救少爷,救救少爷”。慑于林小龙的威势,周围船夫游客无一敢相救。左为正欲下水,“噗通”一声,却见胡朵先他一步跳下,飞快朝着付康游去。
付康此时已进了不少水,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呼吸困难之时忽然有个人抱住了他,对着他嘴输了两口气。他意识稍明,费力看向身边人。这一瞬间,他好似见到了仙女。心中激动不已,粗喘着气道:“此生得见仙人,虽死无憾。”
这仙女自是胡朵,因在水中,易容物事皆已洗去,只显出一张出水芙蓉般的俏脸。闻言胡朵愕然,轻笑道:“你死不了的。”
落水之处离画舫很近,在胡朵的帮助下,付康顺利上了船。
一上船,家旺便扑过来哭道:“少爷,幸好您没事,否则奴才万死难辞其咎啊!少爷啊!”
付康被他吵得头疼,深吸了几口气一把推开他道:“本少爷还没死哪,你哭个什么劲儿。”
耳边忽然传来“朵儿姐,你还好吧”,付康这才想起方才的仙女,偏过头一瞧又愣了。只见身旁的女子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在这日光的照耀下更是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付康只觉心跳似鼓,大脑一片空白,天地间竟只看得见她一人。
“喂,你总瞧我做什么?”胡朵瞧他眼神痴迷,大感羞赧,脸色微红嗔道。
付康被她一嗔,这才反应过来。仔细打量她发饰衣裳,知晓她定是女扮男装无疑。眼神却不改,仍盯着她道:“多谢胡小姐救命之恩。”
胡朵摸摸脸蛋,随即明白易容之物已消失,道:“小事一桩不必言谢。”言毕起身进了画舫,画舫主人早已备了衣衫邀她去换。
付康眼神一直随着胡朵,直到胡朵的身影消失在舫里才有心思顾自己。
一旁家旺犯了难:“爷,这画舫内定没有爷们衣裳,您全身湿着可怎么办哪?”
有丫鬟道:“无碍,周围船夫无数,一两套衣裳总是有的。小人这就去为将军寻来,只是要委屈将军稍候片刻。”
“去罢。”付康点头,迎着日光在船头闭眼胡思乱想。如今已到了夏末,天气不似前阵儿那般热,加上付康浑身湿透,风一吹来还觉得甚是凉爽。
因舫内胡朵在换衫,另外几人不方便进入亦立在船头,欣赏湖光山色。
南七望着望着,忽然有些发愁。皇甫天交待之事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尽管她极不愿相信皇甫天会出卖她,但是心内却一直不踏实。是她多虑了罢,他既然肯舍命相救,断不可能再让她以身涉险的。对,她应该相信他。南七思绪一转,回到了一月前。
彼时距离太子垮台之日已过了两日,因不用再担心太子时不时的寻衅,宁王府众人暂时过得很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