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莫非是从你这里抢走了男学生会主席的位置之后,波特又赢得了你喜欢的女孩的心,你却不能朝你的好兄弟发火,所以才来拿我寻开心?”
——瞧,他忘了有的时候西里斯是个多么刻薄的小混蛋,看来这是一脉相承的。
莱姆斯脸上烧得厉害,与其说是因为羞耻,不如说是感到后怕。他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一直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两年前他和莉莉被选为格兰芬多级长,结伴履行级长义务的过程中他逐渐被这个有魅力的女孩吸引,可是在詹姆表现出对她的强烈兴趣后,莱姆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想为这种事和朋友起争执。事实上他早就认清现实了,还有谁能接受身为狼人的自己,和他相爱、结婚、生子?最后一件事莱姆斯连想想都不敢,万一他的问题会影响到后代呢?只有朋友……朋友是仅剩的他能牢牢抓住的一切了。
如果面前的这个女生看出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其他人也都……不,不可能。他猜是她对这种事格外敏锐而已。不是有这种说法么,有些人天生便比常人懂得察言观色。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脸上热度的消退,莱姆斯尽量使自己语气平和。“我的本意并非讽刺你。”他说,“西里斯心里非常介意和你的疏远,哪怕他从来没说过。要是有可能,我希望能帮他解决烦恼,我是这么想的,就这么简单。”
雷古勒斯面上仍旧是不信任的神色。她微微点头,仿佛在表示她明白但不在乎。不过,再开口时她的口吻缓和多了。“我和他的关系并没有改变,从来没有过。我永远支持他想要做的事。那么既然现在他希望离开,希望摆脱我和与我们家有关的一切,我也不会试图阻止他。”
“你没考虑过好好地和他谈一谈吗?你去找他的话,他会很开心的。”
回答他的是斯莱特林级长不耐烦的转身离去。“我不想再打扰他了,好吗?知道他过得不拮据,这就够了。”
他目送她走到几码开外的地方,又回过头来。“这个给你,我不要了——就当是之前你帮我的报酬。”一个东西劈头朝着莱姆斯砸过来,来不及躲了,他慌忙伸手抓住,是那个钱袋子。他怀疑她是有意瞄准他的脸的,雷古勒斯在斯莱特林学院球队担任找球手,不太可能缺乏准头。“你身上那件破烂袍子也该换换了。”莱姆斯低头自我审视一番,觉得哭笑不得,他的袍子最多是有点褪色罢了。
回到寝室里,雷古勒斯的室友正掏出瓶瓶罐罐往脸上抹。林赛·泰勒是个混血姑娘,有一头漂亮的棕色卷发,生性活泼,总有好玩的事和八卦闲话跟她分享。这届斯莱特林的女生太少,整间屋子只有她们两个住。可能是这个缘故,不知不觉她们变得挺亲密,偶尔会同床作伴,悄悄话说到半夜。从陈列室回来后,雷古勒斯心里很乱。进了屋,她径直把自己摔到林赛的床上,仰面看林赛专心致志做夜间护理。
“从房梁上拆些彩带有这么累吗?”林赛半开玩笑地问。
今晚她不打算再谈起哥哥,于是便把另一件烦心事说了。
“你要和那个诺特结婚了呀?”女孩眨眨眼睛,没能彻底明白的样子,“以你现在的年纪?”
“准确来说是两年后,爸爸妈妈认为我应该一毕业就结婚。”
“就算是那样,也太操之过急了。”
“我不情愿,但是没有办法。”
生为纯血主义家庭女儿是一种诅咒,雷古勒斯倒是庆幸室友永远不会体验到。和儿子比起来永远不会受重视,也没法得到真正的尊重;与父母选定的人结婚、生子,不管你愿不愿意,这就是身为女儿唯一的义务与价值……真是可笑,不是吗?在像布莱克和诺特这样的家族里,所谓的的妻子不过是一个合格的子宫的修饰,正如在翻倒巷的酒吧里舞女是女昌妓的修饰。
“你可以逃跑啊,像我妈妈那样。”
“你的母亲?”
林赛低头看了她一眼,显得异常惊讶。“噢,确实没和你说起过,我当你知道的。”然后她自己找到了答案,“好吧,毕竟你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嘛,对不对?是这样的,我妈妈是罗齐尔家的人——应该说过去曾经是。她不肯嫁给未婚夫,于是逃跑了,用混淆咒办理了新证件,去读麻瓜的社区大学了。”
“大学……”雷古勒斯不免有些出神,想象着自己去读大学会是一幅什么情景。要她选的话,她大概会读英语专业,那意味着她能读到很多好书。不眠不休地阅读是雷古勒斯最擅长的事情,经常能使她沉迷其中。
“就是麻瓜成年后接受高等教育的地方。”
林赛为雷古勒斯解释道,以为她听不懂,其实不然。格里莫广场距离国王十字火车站不远,在那附近有高古轩画廊、大英图书馆和布卢姆斯伯里剧院。头一次去古灵阁父亲给她单独注册了金库,后来雷古勒斯瞒着父母偷偷换了些麻瓜货币。有些日子里,母亲和西里斯起了口角,家里的气氛紧张得让人受不了。每当这时候雷古勒斯便会在卧室门口挂上那张写有“未经本人明示允许禁止入内”字样的小牌子,顺着水管从窗户爬下去,去看电影、逛展览——反正父母从来不主动找自己,倘若当真被发现卧室里没有人,她相信克利切一定会为自己打掩护。
林赛接着说:“从家里出来她没有钱,在学校旁边一个热狗店做女招待,目标维持温饱就行了。我妈妈说,你有整整四年生活在理念的世界里,然后才用得着去操心现实,上大学就是这点好。另外还有,大学从不缺聚会,她在其中一个聚会上认识了我爸爸,紧接着他们——”她撅着嘴巴翘起两个拇指碰到一起,比了个接吻的手势,“——相爱了。”
相爱。这个词像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在脸上,令雷古勒斯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清醒过来。她这辈子有与哪个男人相爱的可能吗?雷古勒斯不敢断言。不管父母如何强调与他交好的重要性,她心底都对与昆廷充满抵触,而除了他之外她的生活中大约也没有别的男性发展关系了。老实说,她不讨厌昆廷,她讨厌的是没有选择。
“我不能逃。我父母只剩我一个小孩了,我不可以丢下他们。”
“你可真是模范子女。”林赛耸耸肩,表示理解。“朝乐观的方向想,诺特不算是太差的人选。他有点心高气傲,可是心眼不坏,而且也不丑。”
这倒是真的,尽管面色白得病恹恹的,昆廷生得不难看,只是不知哪里容易让人联想到兔子——明明他的门牙也不突出啊?不过,真正让雷古勒斯听进去了的是上一句。“你怎么晓得他心眼不坏?”她还记恨五年级配制增强剂课上昆廷取笑她的事。
“嗯——在斯莱特林,母亲是纯血叛徒这件事总被其他同级生拿来刺我。有回有人在休息室里聊着天又提起了这回事,他们说啊笑啊,一点儿不在乎我本人就在场。”林赛不抹她的乳霜了,开始涂起指甲油来,回答的声音漫不经心。“诺特叫他们闭嘴,说吵到他看书了……当然了,我知道打心底他同样看不起我——他根本谁都瞧不起。真不知道神气些什么,不就是魔药学成绩好了点么,他怎么不去和斯内普比呢?”
雷古勒斯没继续和她探讨未婚夫的事——他们没有订婚,但这似乎已经是大家,至少,是纯血主义社交圈内部认定的事了,就和她将会和昆廷加入食死徒一样。直到躺在床上睡着,雷古勒斯仍在猜测所谓的任务会是什么。这些年来她已经证明了自己不是什么魔法天才,勤学苦练仅仅是维持了优等生的表象而已,也不具备其他独特的长处。即便如此,她必须在食死徒中间获得话语权才行,像沃尔布加和奥赖恩急切盼望的那样。
竭尽全力做好能做的一切吧。父母需要她,雷古勒斯能够确信的事唯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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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1)老诺特在书中没有正面描写,性格和长相都参考了他的儿子西奥多。根据pottermore和罗琳官网问答,西奥多擅长魔药,高个头、瘦弱,并且被描述为“兔子一般(rabbity)“。他和德拉科、克拉布、布雷斯在上学前就认识,但是认为自己和德拉科他们不是朋友关系,且从未感觉到自己加入那个由德拉科为首的小帮派。谈起《密室》或者《火焰杯》中有一个在马尔福庄园发生的被删节掉的片段时,罗林说其中有德拉科与西奥多之间的谈话——“我们很少见到德拉科和任何他平等对待的人交谈,但是他这么对待西奥多,因为西奥多是跟他一样的纯血统,并且还稍微聪明些。”
(2)大黑花钱大手大脚,二黑一度害怕他毕业后因为花钱赶不上挣钱速度而吃不上饭。
(3)卢平曾经暗恋过莉莉是罗琳访谈中提及的,另外并不像大多数同人写的那样,直到莉莉开始和卢平一起担任级长职务后詹姆才留意并喜欢上她,并不是一见钟情。五部西里斯提到过詹莉开始恋爱是七年级,七部斯内普的回忆中,入学乘火车时詹姆对莉莉的态度是“没有表示出丝毫兴趣”,而且还故意模仿莉莉说话,然后绊了斯内普一跤。
(4)二黑扔钱袋子时心里还在想要能打到头就好了,叫你插手家务事!
(5)作为第一个推断出伏地魔的秘密是魂器的人,雷古勒斯多半是个读了许多“无用书”和黑魔法高深学术书的人,本文沿用了这个设定。以及她看人眼色的本领绝对不是天生的,如果你有一对高压统治的父母,偏偏还特别渴望得到他们的认可……嗯。
第3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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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古勒斯怎么都想不到,任务竟然是配置生死水。
“我猜他们要大致验证一下我的水平是不是像我父母夸口的那样好,仅此而已,所以挑了魔药课提高班学习的第一节 内容。黑魔王已经有斯内普了,早就不在乎另一个魔药天才能不能出现,他们暂时给我安排的位置是届时斯内普的助手。”昆廷声音低低的,似乎在按耐自己不要显得太轻蔑,“通过这个测验,我们就能接受标记了。”
“那么我又需要做些什么呢?”她可不擅长魔药啊,食死徒肯定会拿别的考验她。开学时斯拉格霍恩再三邀请雷古勒斯加入提高班,被她找理由推脱了。要维持自己的全优成绩的话,雷古勒斯必须放下过去在期末复习最折磨她的那几门课才行。
“帮我处理药材,清理清理仪器。你知道的,干些杂活,好让我轻松些。”
一阵短暂的沉默;如果光线足够明亮,那将会是两个人眼神对视的较量。可惜在深冬傍晚没开灯的空教室里,他们只能借着外头走廊上的烛光依稀看到对方脸的轮廓。“我明白了。”这下她完全明白了,往后自己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昆廷·诺特的附属品。
“我把备用的药包和坩锅留在对面的盥洗室,本来打算在那里开工的。那个卢平听见了我们说话,我担心这儿不保险。虽然要做的不属于违禁药品,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盥洗室就行。”她打断他,“卢平身体老是不大好,学生会会议经常请假,这你也是知道的,他应该没有闲到会来管我们。反正是课本上有的药水,很快你就能制作好吧。”
“那可不见得,别把提高班的内容和你以前上的魔药课相提并论。生死水是我在课上作业拿的第一个良好,我接受不了这个,去问院长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他说我手很巧,也不缺乏耐心,这对熬制高难度魔药无疑有帮助——但——”听得出来他很不甘心,这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我太缺乏创造力。”
“那祝我们好运吧。”雷古勒斯说。
在尝试了五六遍用《高级魔药制作》上的正统流程却无法得到十全十美的成品后,昆廷决定听从斯拉格霍恩的建议动用下想象力,效果不怎么样。最糟糕的是今天,他让雷古勒斯试试在药剂变成雪青色以后另加一勺月长石粉,结果坩锅里的液体发出了骇人的嘶嘶声,迅速沸腾起来,飞溅而出的药汁碰到她的右手手臂后在上边留下一大片发红肿起的疮口。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料到会这样——”昆廷也被这意外吓到了,拉过愣在原地的雷古勒斯到洗手池旁,用清水冲洗掉那些具有腐蚀性的药水,并给她的烫伤处降温。“坐下。我应该还剩下点儿白鲜,能够让你好受一些……”
雷古勒斯在冰凉的地砖上盘腿坐下。昆廷从药包翻找了会儿,掏出纱布和一个小药瓶。他双膝跪地,把她的袖口扎起来以免下滑,接着为她上药。与他平时不客气的说话方式恰恰相反,昆廷上药的手很温柔。假如他胸膛里跳动着的那颗心也是这样温柔,雷古勒斯不禁想到,或许我最终能够喜欢上他。
但,不是现在。
她没料到昆廷会想亲吻她,他错把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错当作含蓄的邀请。在昆廷身体向前倾,将嘴唇印在她的上面的那一瞬间,雷古勒斯的感觉和被人迎面扇了一耳光差不多。尽管这干巴巴一吻和游泳的人被小鱼轻啄手臂没什么区别,她仍然感到一阵恶心——他这么做完全是出于义务,是因为他的父母教导他要这么做。想到他可能还被仔细交待了为了完成这桩婚事的最终目的,他们得履行的更深入的义务,雷古勒斯便满心作呕。
“我冒犯你了。”察觉到她的抗拒,他离开她,坐直身子。“我知道……我从不是哪个女孩的梦中情人,可是我会用心待你的。在你准备好接受我之前,我绝不会再做更多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来了解彼此,无论要等多久,我都会等下去的。”
听上去多么真诚。这番话这是出于昆廷自己的意愿么,难道不仅仅是种获取她信任的策略?雷古勒斯根本没法信服。尽管心里清楚她理应对他好一些,雷古勒斯实在做不到。“要是我永远也没法准备好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
这个年轻男孩的神情显然是受到了伤害。在雷古勒斯体内某个地方,是快速闪过并消失的一滴痛苦,如同玻璃窗上一点雨滴流淌出的痕迹。她伤到他了,她是个恶人。
雷古勒斯再也无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不顾胳膊上白鲜粉末敷到一半的伤口,她手撑住地,站起来拔腿向盥洗室外逃去。这样的狂奔持续了至少十分钟,直到随着霍格沃茨不断变化位置的楼梯跑到了最顶层,她脑海中一直浮现出同一幅图像,这图像既不隐去也不变化,昆廷注视着她,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