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八月——随荼
时间:2022-03-28 07:33:42

 
作者有话要说:一点职场戏过渡一下
第二十九章
 
陶然昨晚回家确实重新加上了贺准,对方同意了,但第一句话就是“你好,请问是?”
也是,她改了网名,虽然朋友圈里有几张自拍,但是他也不是会看别人朋友圈的人,他不认识自己了很正常。陶然打了自己的名字过去,那两个字发送之后,陶然看着还挺别扭的,这算是熟悉的陌生人?但转念一想,谈公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事?
——我想问问你昨天下午有没有收到一个邮件,是拟定的合同。
过了几分钟后对面回了。
——收到了,不过没有打开。
陶然乘胜追击。
——能麻烦看一下那份文件的数据正确吗?
——嗯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陶然松下一口气。
——谢谢。
对方没有再回。陶然突然觉得他可能是讨厌自己了,重逢时的假装陌生,处事时的冷淡疏离,无一不在说明。不过毕竟是陶然提出分手,他看不惯她也在情理之中,陶然现在只希望两人可以平和公正的交接工作。
——
今天的这场闹剧结束,李町雨已经收拾东西走人了,陶然没有和她道别,没必要也没理由,两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这下合同只能由陶然自己和对方交涉了,所以下午,陶然又来到那座茶楼,她早到了一会儿,先点了一壶茶,坐在窗边对着外面出神。
贺准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她穿着米色衬衣,头发随意的挽成一个发髻,耳边是垂下的碎发,肤若凝脂。她的变化不大,只是头发短了些,刚见面那天他就发现了。
怎么说呢,再见,贺准知道自己对她终究还是讨厌不起来。明明当时分手时,她让他那么难过。家里出了那样的事,那段时间他仿佛被关在一个禁闭室,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在生日那天才偷跑出来,只为见她一面。她记得给自己买礼物,他很开心,只是下一秒却听到她说了那样的话。他其实不理解,两人必须要分手的理由,只是因为他不能决定未来吗?这又有什么,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好了,什么都终将会解决的啊。
只是看她的态度那么坚决,他突然就不想再争了。明明那天气温那么高,可他却出了一身冷汗。他是要回到昏暗中去,那就让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好了。
……
贺准走到陶然对面坐下,陶然露出一个浅笑。
“贺律师,你好。”
“你好。”贺准垂下眼。
陶然早已把合同准备好放在了桌上,只等他来。贺准拿起合同翻看起来,这次确实没有问题。
他合起手中的纸张,掀起眼皮重新看她,“没什么问题了,可以准备签了。”
陶然闻言终于放下心来,“好的”。她的第一项任务终于圆满完成了,突然想起昨晚的事,陶然又向贺准道了一声谢。
“你们的问题解决了?”通过这两天的事,贺准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由,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很好地解决了。
陶然一愣,没想到他还会关心这个,点了点头。
贺准轻“嗯”一声,两人相对无言。
“我们也算好久不见了。”终是陶然打破了眼前的僵局,私事是私事,两人现在还算平和,没必要揪着以前的事不放手。
“好久不见。”
那天两人坐在一起静静喝了杯茶,便分开了,之后又正式签了合同,这个纠纷就算正式协调结束,他们再见的羁绊也断开了,陶然想。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不久后又来了,这段时间整个法务部都在为制定年度经营目标和计划而忙碌,陶然也投身于工作之中,一转眼就到了五月。
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哪知陶母工作上又出了问题——闹了医疗纠纷。医院建议她请律师打官司,陶母对法律这方面是一无所知,絮城的律师事务所她又不熟悉,最后只能告诉陶然。陶然大概了解了原由,患者家属赖上了陶母,索要赔偿,还起诉了陶母。
不过,陶然刚回絮城,对这边的司法资源也并不清楚,只好再联系薛采。
“我是个刑辩律师啊妹妹。”薛采在电话那段说,“这不得找民事律师啊。”
“我知道,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推荐的律所或者律师。”
“那来我们律所吧,民事打得不错。”薛采笑,“正好拉拉客。”
薛采没有乱说,她在的律所名叫“读律”,是杨明楷和另外两位资深律师合开的,虽然出世不久但名气已经显露,律所里的律师业务能力都很不错。
陶然思索片刻,答应了,次日就带着陶母来律所里咨询,在这里,陶然再次见到了贺准。
陶然将基本案情向律所说明,请求法律援助。律所里几位律师神色各异,其实很多律师不喜欢接医疗纠纷,说直白点,他们不了解医疗知识,所以这类案子对他们来说很难打。
“贺律不是打过类似案子吗?”不知谁突然开口。
坐在角落里的男人这才起身,贺准在陶然的视觉盲区,听到声响陶然回头后才发现贺准在自己身后。
“我接吧。”贺准开口。
时隔一个多月,两人再次遇见,这次,她算委托人,他是被委托人。
然后,两人开始经常见面,原因是:陶母总是让陶然帮自己去和贺律师打交道,把她当成了传声筒。刚开始是案件梳理,到后来的证据整理,陶母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缺席,陶然搞不清被告到底是她还是自己。这天,她又代替陶母来和贺准见面,贺准对于她的到来也不意外,他们约在一家咖啡厅里见面。
“贺律师好。”陶然对着贺准客气道。
贺准侧头看了她一眼,回头继续看材料。
陶然发现桌上放着一杯卡布奇诺,挑挑眉,他还记得自己喜欢喝这个啊。
“谢谢。”陶然坐下后再次开口。
“谢什么?”
陶然端起咖啡向他示意。
“谁说这是给你的。”男人淡淡地开口,却如一记利剑,陶然差点要吐出一口瘀血来。
她尴尬地笑笑,接话道:“不好意思,那我再请你一杯。”
贺准轻哼一声,听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嘲,“摩卡。”
陶然挑挑眉,他竟然喜欢这种甜腻的口感,明明以前不是啊。虽是这么想,陶然还是去帮他点了一杯,回来后,两人聊起正事。不知不觉,夜幕渐渐降临,陶然中午吃得少,肚子在此时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陶然面色如常,看不出破绽,对贺准投来的询问的目光回以微笑。
“贺律师,怎么了。”
贺准面无表情,两人无声的对峙,半晌,他幽幽开口:“这么晚了,请被委托人吃个饭不过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准子:不喜欢卡布奇诺。
 
第三十章
 
于是两人从咖啡厅转战餐厅,听说这家餐厅家常菜做的不错。
两人点了三个菜,一个辣的,两个不辣的,两人静静吃了一会儿,陶然忍受不住这样寂静的氛围,开口问:“你后来怎么决定做律师了?”
“没其他退路了。”他没有抬头。
陶然抿抿唇,还是决定不再继续追问,当年他就不喜欢谈自己的事,现在看来那些年的事也许并不怎么好,陶然便换了个话题:“那做律师感觉怎么样?”
贺准放下筷子,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说:“挺忙的,也挺赚钱的。”
陶然扑哧一声笑出来,确实够犀利。
贺准不是在开玩笑,虽然刚实习那两年几乎接不到什么案子,但好在他跟了个很好的老师,学了不少真功夫。后来决定跟着老师出去单干,确实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事务所成立后,杨明楷帮他揽了好几个大案子,他自己也接了不少民事案件,有时还会出去做一些讲座,钱自然随之而来。
为了不冷场,陶然边吃边讲,讲她这几年的故事,生活中的趣事,当然也有烦心事,贺准依然充当着聆听者的身份,偶尔微笑捧场。陶然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没有刚重逢时那么生硬别扭了,应该算得上朋友。
饭吃完了,故事也讲完了,分别时,陶然笑着感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善言谈。”
这句话让贺准愣了一下。
今天是周末,贺准要回家看母亲,他照常带了点贺母爱吃的水果。贺母正在听收音机,见他回来,立马喜笑颜开。
“回来啦。”这几年贺母很孤独,除了贺准时常回来看她,几乎都是一个人。
贺准应声,母子两人坐在沙发上闲聊,贺准偶一抬眼,突然就发现母亲脸侧多了一块老年斑,颜色浅浅的。
“妈,累的话把工作辞了吧,早点在家休息。”
贺母笑,“我现在只是周末在家都无事可做,早点退休不是更无趣嘛。”距离法定退休年龄还有几年,她不急,在学校里接触那些年轻孩子们,有时会让她觉得自己都年轻了起来。
她话锋一转,对贺准说:“你也快25了,是该操心自己的事了。”贺母知道贺准大学士谈了个女朋友,那段时间人看着阳光很多,只是后来好像还是分开了。几年过去,他再没有动静。
“知道了。”贺准应了一声,静了一会儿,“妈,我是不是……话太少了?”他垂着眸低声问。
贺母一愣,随即懂了,开口道:“是啊,你总是把事情憋在心里。”贺母拍拍他的肩,“有些事,要说出来,别人才能理解你。”
两人聊了一会儿,贺准便回了自己的住处,这是贺父出事前和贺母一起给贺准买的房子,户主是贺准。椰果在床边喵喵叫,一双眼睛亮的发光。贺准突然没有了睡意,躺在床上,这几年的事情自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她们都说自己不善言谈,但很多东西他真的说不出口。虽然那么多年他只是按照父亲的规划走着,但他仍然比很多人过得优越,他的骨子里是骄傲的,在这种可笑的矛盾之中,那些被压抑和支配的经历他不愿意告诉别人。陶然说他对未来没有打算,那是因为他的未来已经有了雏形,被父亲规划好的雏形。他想逃离父亲给他的枷锁,说来却可笑,他没有能力,或者说,他对于自己支配的未来是恐惧的,原来冥冥之中,他已经成了那道枷锁的囚徒,始于被迫,终于臣服。
临近分手那段日子,贺道志出事了——被人举报受贿。刚开始贺母和贺准并不知道,贺道志那段时间让母子俩待在家里,后来有人来家里搜查,瞒不下去了,贺道志才把事情真相告诉了贺母和贺准,贺母当时就吓晕了。
贺准问了一句话——是真的吗?贺道年只是沉默,答案昭然若揭。贺准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他的父亲成了罪犯,该忧的是他要被绳之以法还是他触碰了道德底线,他是自己的父亲,给了自己生命,养育了自己的前半生;但他也是罪犯,做了不该做的事,扰了所有人的平静……
生日那天,他偷跑出来了,只有坐在她对面,他才能暂时忘记那一切。这样的家中丑闻,他又能说出口吗?他的小半生,没什么值得分享,没什么可以坦白。
他的表面是快乐随性的,只要他想,他可以永远是这副伪装,只要他想,他可以和任何人相处得很好。但他知道,这些都是浅淡的,他会同他们高谈阔论、打成一片,如果没有了继续联系的契机,他会悄无声息的断开这段关系,所以他几乎没有多少交心的朋友。
在他与陶然的这段关系中,发乎情,止乎礼。他喜欢她,所以他靠近她,她是他唯一的主动。他们可以很好的谈恋爱,虽然他确实没有想过未来,只要他们在一起,什么都有可能,他一直是这样想的。他给了她自己所有的光明和良貌,但却不明白这是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分手,他同意了,如同自己所有的社交关系。
贺道志最终入狱了,十五年有期徒刑,他的这辈子算是完了。处理了家中的事后贺准回了学校,他终于能够决定自己的未来了,他没有了退路,这又何尝不是一条路。所以他努力做,终于跟着自己的心,只要能够,他一定要做到最好。遇到杨明楷如同他人生道路上的一盏灯,他是自己的老师,更是自己的伯乐,终于他渐渐远离了不光彩的曾经。
陶然,刚开始他时常想起,在深夜伏案工作的间隙,在八月的盛夏,想起她的那句“难道你的人生里只会有喜欢的东西吗?”后来,很少想起了,也许是要遗忘了吧。只是,那日在餐厅里,隔着隔板,她的声音毫无障碍地传到了自己耳朵里,没有任何迟疑,他确定是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听起来,她的前途一片光明,也是,按她清醒要强的性格,这是她想要的未来。
但转念一想,忽而三年,他怎么能忘记。
他以为那匆匆一遇已是结局,却没想到还会再见,冥冥之中,他们的身上又多了一丝捉摸不定的羁绊,他不会刻意挑明,也没有选择斩断。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开朗独立,落落大方,两人相处就像普通的朋友,今天听她讲,忽然发觉,自己知晓了关于她的太多,她说——“你还是不善言谈”。
在这一场跌宕的回忆中,他终于发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准子……
 
第三十一章
 
陶然回到家,还没脱下鞋,陶母就就凑了上来,颇有深意地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陶然不动声色。
“你别在这儿给我装啊。”陶母斜了一眼陶然,“别说你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陶然转过身开口说:“妈,你别乱点鸳鸯谱了。”陶母知道陶然当年谈了男朋友,但不知道就是眼前的贺准,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闹呢,这话陶然自然不能告诉她。
“我看人贺律师方方面面都好,配你绰绰有余。”
陶然哑然,还得是亲妈,诛心都不用刀的。陶然没接话,向房间走去。
“你把握住机会啊……”陶然关上门,终于把那道声音隔绝在外。
破镜重圆?这不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嘛。
陶母的纠纷案很快就到了开庭时间,这天贺准来接陶母,陶然也跟着,贺准回头看了她一眼。陶母见状打圆场:“我第一次当被告,有点紧张,拉着然然陪我。”
陶然眼皮抖了抖,老妈什么时候准备往谐星的方面发展了,还会开玩笑了。
“没事,阿姨,这种纠纷没什么太大异议,您放宽心。”贺准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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