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料那人许是认为傅书珩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模糊了他的长相,只清晰留下张映南和顾铭宇两个重要利益相关者的模样,方便制造舆论。
昨日戏言,一语成谶。
苏潼说:“片场外面和剧组酒店门口现在都是记者。”
《如归》势头刚开机就不可小觑,早有竞争对手看不顺眼,这一丑闻不仅会损害张映南和许知颜的口碑形象,还会影响电影过审以及是否能如期上映。
一箭多雕。
许知颜没反应。
苏潼推推她的肩,“知了?”
许知颜回神。
傅书珩也在看相关报道,心口压了块无形的巨石。
苏潼顾不得傅书珩还在场,说:“你哥刚才没联系到你,他说他派了车在门口,方便接你,但是我觉得最好晚点再走,片场有保安他们进不来,出去就不好说了。”
傅书珩冷声说:“我又不是吃素的。”
“现在走和晚点走的区别不大,拖延时间他们也许还以为我做贼心虚。”许知颜起身,“走吧。”
苏潼担心,拉着她,“知了,别冲动,再考虑一下?”
许知颜带上墨镜口罩,轻笑说:“这样总可以了吧。”
苏潼说:“我先出去看看,给你发信息你们再出来。”
许知时派来的保姆车就停在对面便利店外,大概二十米的距离,搁在平时这路程不值一提,可现在外面人头攒动,不宜行动。
许知颜刚出门,大批记者蜂拥而上,长.枪短.炮直怼二人的脸,不堪入耳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傅书珩拥着她往外走,将人护在怀里,拼尽全力不让记者拉扯她。
“许小姐,请问你这次角色是不正当竞争来的吗?”
“许小姐,网络上流传的那些照片你能解释一下吗?”
“请问你是否和导演张映南以及同组演员顾铭宇有暧昧亲密关系?”
“网传你抢了别人的角色是真的吗?”
“……”
穿越人群阻碍走到车前,用了五分钟之久。
许知颜每一步都迈得艰难,心里的时间大概过了一个世纪之久,那些粗鄙的问题好似刀俎,肆意绞杀她的灵魂,一度让她产生自己真的荒.淫混乱的错觉。
好不容易坐到车上,许知颜摘了墨镜口罩,看着拥挤的人群,她只觉得可笑。
司机没直接送她回家,为了躲避记者的跟踪,司机甚至绕上了高速,兜了好大一圈才回到花语街。
许知颜全程盯着窗外,懒理信息爆炸的手机,全然听不见车上二人的声音。
傅书珩握着许知颜的手,想要陪她上楼。
许知颜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微笑,从傅书珩掌心抽.出自己的手,对他和苏潼说:“别来,没事,不会死。”
第三十三章
◎你相信我吗?◎
傅书珩放心不下, 提步跟上去,苏潼拉住他的衣摆,冲他摇摇头说:“让她一个人呆一会儿, 你去了只会适得其反。”
傅书珩单手握拳,坐在车上时, 他仔细看了那些照片,能做成如此以假乱真、掩人耳目的模样, 想必不是一日之功, 现下最要紧的事情是理清头绪,商量对策。
苏潼与许知颜相交要好多年,对她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她的话, 傅书珩愿意相信。
苏潼说:“知了是乐天派, 她不会做傻事, 我先去想办法控制事态,你回家待命吧。”
傅书珩点头。
许知颜面色如常地踏入单元门, 她站在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门锁, 足有五分钟之久。
她从包里拿出钥匙,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怎么都对不准锁芯,她用另一手握紧压低手腕, 哆嗦颤栗将钥匙插.进锁孔,用最后一分力气打开防盗门。
她随手把钥匙放在鞋柜上, 双膝酸软滑跪瘫坐在地上, 精神疲惫地捂住胸口。
从前她相信谣言止于智者, 可如今才明白人言可畏, 片场外那些记者犀利的眼神和言语,仿佛视她为下水井里啃食脏污的鼠虫。
许知颜再次打开微博,事态不断发酵,素材多了片场外傅书珩拥着她穿越人群的图片,热搜上了不止一两条,她的名字被顶上了第三位。
她曾经想过自己会以什么方式登上热搜,也许是功成名就的新晋演员亦或者是能力卓越的摄影师,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万人唾弃的人间蛀虫。
点进热搜,一眼望去全是污言秽语。
【这女的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不干人事呢?】
【我就说她什么作品都没有竟然能拍张映南的戏,原来“牺牲”不小啊。】
【嘁,听说她这个角色本来是我们亚琦姐姐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脱衣服”的程咬金,恶心死了,垃圾。】
【就这种女人还能演英烈?我棺材板子都按不住了。】
【莫挨我家铭宇哥哥,脏女人不配,肯定是她不要脸贴上去的。】
【这照片里还有路人哎,她真的什么人都睡。】
【我听剧组人员透露,张导那么一个恃才傲物的人,偏对她和善客气,被她玩儿得团团转,她好像还和自己保镖搞到一起去了,咦。】
【被拍到的都有这么多,没被拍到的……不敢想,这女的以前干夜场的吧。】
【……】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偶然有两条理智的发言也被各种恶评湮灭。
剧组酒店外蹲满了守株待兔的记者,许知颜庆幸还住在花语街。
许知颜扒着抽屉把手,拖身站起来,一阵胃酸侵蚀食管,眩晕恶心跟随心脏跳动袭来,她跪坐在马桶边干呕。
内心的黑白天使不断撕扯纠缠,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再看手机,好好睡一觉,另一边却要她直面现实。
许知颜的手机从洗手台坠落,屏幕粉身碎骨,她找出那些照片,有生日那天从张映南休息室出来的,有和顾铭宇并肩说笑放松的,还有一些主角她都不记得有过接触,全都被拍了去。
倒数第二张,是傅书珩在上一部戏片场更衣室偷亲她的。
转眼他们都认识三四个月了。
她手指停在那张照片上,没再往后滑,原来这混蛋那时候就盯上她了。
傅书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公司法务,想办法解决问题,罪魁祸首之一他认得,那张照片只有刘亚琦手里有。
他同样把消息递给了许知时。
许知颜洗了把脸,对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女人自嘲地笑笑,也不算太坏,有点意外发现。
折腾了大半天才中午十二点,许知颜以为度了多个秋,清晨还阳光明媚的溪城,适时阴云密布下起了大雨。
噼啪乱撞击在玻璃上的雨滴就如那些恶评,致力于将许知颜的体温降至冰点。
许知颜控制不住想要了解更多情况的念头,像是一个仰卧在渠堤的受虐狂,藤条荆棘过身才会有些许痛觉。
手机铃响,她没看来电显示就觉得是有人要来践踏她,她想要挂掉,却不小心按了接听键。
许知颜下意识丢掉这烫手的山芋,抱膝蜷缩在沙发角,额间冒出细小的汗珠,发丝黏在鬓角。
“知了,是哥哥。”许知时疲惫担忧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还好是许知时。
许知颜爬到手机边,勾起袖角擦了擦碎屏,她轻声问:“哥哥,你相信我吗?”
许知时狞眉道:“哥怎么可能不相信你,我今天要在申城处理一些事情,明天早上你就能看见我了,答应我别干傻事好吗?”
许知颜故作轻松安慰他:“我像是心理那么脆弱的人吗?”
“知了,别怕。”许知时翻着已有的资料,盯着那些账号说。
许知时接通秘书内线,声音冰冷绝情,不容任何质疑与差错,“约一下刘亚琦,我今天要见到她。”
傅书珩如坐针毡,视线一刻不离地盯着对面那间屋子,窗台上的那束狐尾百合还是许知颜昨天拉他去花市买的,今天花蕊都有了枯败的痕迹。
思考再三,傅书珩带着富贵去了许知颜家,他没打扰她,只给她发了条消息,安静等在门口。
【我在门口,有事开门。】
许知颜闭眼站在花洒下想要洗净这一身污秽,心里的畏惧如黄河里的泥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潮水都冲刷不净。
洗手间的高窗朝着楼道,她隐约听见富贵的叫声,权当是自己神经错乱的幻觉。
她关了水阀,包好头发,看见那条信息已是两个小时之后。
许知颜握下门把,锁芯脱鞘声起,她便转身回了房间。
傅书珩高度紧张,悉心留意屋内的任何微小动静,富贵先一步跳进屋子,跑来许知颜脚边转圈。
许知颜摸摸它的脑袋,问傅书珩:“你也怕我干傻事?”
她笑说:“要死也不会在这,我不会让这间房子变成凶宅的,没那么不道德。”
想起那些评论,她颔首自喃道:“我好像……挺不道德的。”
许知颜的一颦一笑都让傅书珩感到凌迟血肉般痛苦,他宁愿许知颜现在大哭一场,将所有怨恨不甘发泄出来。
他抱着许知颜,“别忍着,我这外套面料不吸水,泪水打不湿。”
“我为什么要哭,现在的眼泪太廉价了,又有谁能看得见呢?”许知颜说:“傅书珩,你带我打游戏好不好?”
“好。”
傅书珩看见许知颜粉碎的手机屏,和她换了手机。
许知颜倚靠在傅书珩怀里,仰首问:“你让我用你的号?掉段位我可不管啊。”
“有我怕什么?”傅书珩笑笑问:“想玩什么?”
有我怕什么。
许知颜点开娱乐模式,“鹰眼特训吧,点人头应该挺爽的,打不准不许笑我。”
玩了七八局,遇到单发狙场次,许知颜就只能跟在傅书珩身边当个合格的医疗兵,她一枪都打不准,开局不久就开始盯着画面里的小人愣神。
傅书珩提醒说:“注意力集中点,你这种坑队友的行为会让各种亲戚在他们口中被反复□□。”
“能比骂我的还难听?”许知颜退出游戏,把手机扔在桌上,“算了,打不到人,没意思。”
傅书珩很少在许知颜面前抽烟,她不喜欢烟味,每次闻到烟味都皱着眉头,他征求问:“我能不能抽支烟?”
“随便你。”许知颜本来也没想打游戏,她只是想找个事情分散自己想要点开新闻的心。
烟草味入鼻,尼古丁带来短暂的神经麻痹。
许知颜勾了勾食指说:“给我尝尝。”
傅书珩拍开她的手,“毛病,不该染的东西别染。”
许知颜看着傅书珩不说话,学会了他的经典招数。
傅书珩没法,把烟蒂递来许知颜嘴边,“就一口。”
许知颜没抽过烟,不会过滤烟雾,吸得又猛,泪水都被呛了出来,她红着眼睛边咳边说:“难……抽死了,根本就没尝到味。”
许知颜翻身跨坐在傅书珩身上,瞬间比他高出半个头,她带着探索欲的私心不断作祟,在他唇边说:“尝这个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滚烫的气息夹杂着欲望尽数喷洒在傅书珩鼻周。
傅书珩拿远烟头,虚扶着她的腰。
许知颜贴上傅书珩的唇,她不满足于此,舌尖灵活撬开皓齿,勾动着傅书珩压抑已久的天性,帮他的肾上腺素又升了几毫升,两人势均力敌,谁也不堪示弱。
两军交战,总有一方节节败退。
许知颜比不过他,她赌气发泄般咬上傅书珩的唇瓣,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放过他,伏在他耳侧厮磨说:“你硌到我了。”
此时此刻,许知颜软腻的声音堪比销魂散,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傅书珩嗓音低沉,忍耐着说:“折磨我就这么开心?”
许知颜趴在他肩窝,不回应他。
香烟燃尽,点点猩红消失在雨天潮湿昏暗的房间内,旖旎缠绵的空气缠绕在二人周围。
富贵安静地趴在他们脚边,眼睛滴溜溜在他们身上打转。
傅书珩手掌在她腰间流连,笑着提醒:“你再不起来,我可当禽兽了。”
许知颜放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然不理他。
傅书珩忍得难受,捏捏她的脖子,示弱说:“行行好。”
半晌,许知颜放过他,捡起掉在富贵的身边手机,盯着傅书珩走向洗手间的身影,笑了笑。
她想,今天她被折磨的有些心理变态了。
傅书珩从洗手间出来,许知颜目光涣散无物地凝视着窗外,虚握着手机的手垂在身侧。
听见动静,许知颜回眸轻笑一声,调侃说:“挺久啊。”
傅书珩从她手里抽.出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网友用许知颜照片合成的一张遗像,眼睛、唇角还滴着血。
许知颜说:“这张照片好丑啊,我才不要摆在我的灵堂呢。”
傅书珩从没一刻觉得自己这么笨嘴拙舌,看着许知颜强装笑颜的脸,他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岌岌可危的屏幕被他捏在掌心直接黑了屏。
许知颜胳膊搭在膝盖上,抬眸问他:“傅书珩,你相信我吗?”
第三十四章
◎我们可能……要完蛋了◎
“你相信那些报道和照片吗?”
傅书珩说:“百分之二十吧。”
许知颜抱紧膝盖, 手指紧握着睡裙布料,指尖逐渐泛红发白。
连傅书珩都不愿意坚定地相信她,她又怎么能要求那些信奉“眼见为实”, “证据最大”的网友相信她呢?
此刻,她心灰意冷, 撑着她坚强的最后一点信念也随之瓦解。
凛冬已逝,许知颜却依旧置身数九寒冬之中, 没能体会一丝初春的温柔。